叶梓倚在顾晏怀里,紧绷的精神一旦松懈下来后,疲惫困倦忽然铺天盖地袭来。察觉到怀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顾晏低头问:“怎么了?”
叶梓眼睛都睁不开,迷糊道:“子承,我好累啊……”
顾晏道:“方才见你时就觉得你脸色不太对,你都几日没好好休息过了?”
叶梓想起之前那些犯傻的举动就觉得丢人,不想说,将头埋在顾晏胸口,试图含混过去:“……不记得了。”
顾晏心底抽动一下,问:“别告诉我,从长安城出来到现在,你从没睡过觉?”
叶梓打定主意不回答,闭着眼轻声道:“我没事的,睡一下就好。你管我了,万一别被静王发现……”
顾晏心里一下起了火气,又生气又心疼,可看见叶梓这模样,舍不得真向他发火,耐着性子道:“你以为我那皇叔是什么容易应付的人物?他恐怕早就看出端倪了。”
叶梓彻底没再回应,顾晏低头一看,后者已经呼吸平顺,在他怀中安稳地睡着了。
方才不曾察觉,顾晏这才注意到,这人比一个月前瘦了不止一圈。
叶梓唇色稍稍有些发白,先前被顾晏好吃好喝照顾,身上好不容易养出的那点肉掉得一干二净,腰身纤细得不堪一握。
以前叶梓总教训顾晏糟践自己身子,这人糟践起身体来,比他过火得多。
顾晏心疼得深吸几口气,闭了闭眼,轻柔将人抱起来。
叶梓这副模样,顾晏怎么可能还放任他自己在这儿。
顾晏轻轻推开门,抱着叶梓出了屋,一眼就看见顾翊正坐在院子里。石桌上煨着一壶茶,顾翊把玩着手中一把折扇,也不知已经在哪儿坐了多久。
顾晏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将叶梓抱出了院子。
顾晏将叶梓放回自己卧房的床榻上,轻柔替他除去鞋袜外衣,盖好被子,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才转头出门。
顾晏回到院子里,顾翊抬头看他,伸手给他倒了杯茶:“坐吧。”
“谢皇叔。”
顾翊笑了笑,问:“子承从我院子里把人抱走,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叔在?”
顾晏淡淡道:“皇叔莫要打趣我了。”
顾翊道:“还是头一次见你如此关切一个人。可我听闻,你前不久刚娶了王妃,对其宠爱有加。长安那边还有传闻,说你那瑞王妃是吃人不吐骨头小妖怪,将你勾得魂都没了。”
他顿了顿,又道:“怎么,这刚离开两天,就又看上新的了?这俗话说先来后到,这小美人是我从广陵城外捡来的,你可不能横刀夺爱。”
顾晏眉头皱了皱,笑道:“皇叔心里早有推断,就别在这里故意与子承开玩笑了。他的确是我的王妃,此番多谢皇叔替我照顾他。”
“应该的。”顾翊点点头,“这小公子心地善良,在广陵城外帮了我一把。我见他武艺高强,本想留做己用,却没想到早有人捷足先登。”
顾晏敛下眼,没答话。
顾翊立即道:“开个玩笑,我从不夺人所爱,何况他还是我侄媳。”
顾晏不想再与他谈论此事,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些。六皇叔先前传信与我,说能助我根治此间瘟疫,不知您有什么法子?”
顾翊道:“这里的瘟疫并非病症,而是西域一种名为‘芫兰’的花草。芜兰盛开之际,会散布一种清香扑鼻的花粉,这种花粉一旦溶于水中,就变得无色无味,让吃下的人患上重病。此病与往常的伤寒极为相似,可又有所不同。这种病极易传染,轻则咳嗽不止,重则心悸发热,呼吸困难,不出七日就会丧命。”
“我听闻你带了大夫进入宜安,试图根治这种顽疾,这才过来帮你一把。”顾翊从袖中取出一支细长的小木匣,递给顾晏,“这是我从西域找到的一种草药研磨成的粉末,你将此物交给你身边那位大夫,以此入药,便可治愈此地瘟疫。”
顾晏低头看了看那木匣,却没伸手去接,而是问:“六皇叔为何要忽然帮我?”
顾翊不以为意地笑笑:“普天下的百姓都是我朝子民,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他们。”
“那我换一个问法。”顾晏道,“六皇叔不惜舍身犯险前来此地,只是为了将这味药送到我面前么?”
叶梓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顾晏急得把裴戈找来好几次,反复替叶梓把脉,不过每次的结论都是,王妃只是疲劳过度,这才昏睡不醒。
直到第二日的午后,叶梓才悠悠转醒。
他这一觉睡得太长,醒来时只觉得身体更疲惫了些,浑身酸疼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叶梓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在何方,他偏过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顾晏。
顾晏用手支着额头,靠在床边,正在小憩。
叶梓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舍不得转开目光。
原先在一起时,他都恨不得时时刻刻与这人腻在一块,现在许久不见,更是一眼都舍不得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