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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是最笨的方法,也是最直观的。如果出血,那就代表……
    不会的。
    他马上在心里否定道。
    今天他的胯骨被打中两次,还不慎被某个异能者自爆时的冲击波撞上,飞撞到墙上,摔下来,他打了个滚还是站起来了,不动声色,持续伏击直到游戏厮杀结束。
    这可是他和席莫回的孩子,一定有最优良的基因,不会轻易因为它母亲一些“小”动作受伤。
    “该进食了。”
    他听到这四个字,痉挛似的震颤了一下,连带全身损坏的骨头都哗啦作响起来。
    桓修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向了桌子,按倒在椅子上,他看不见东西,尚未损坏的嗅觉告诉他,面前放着一盆“食物”。
    “吃下去。”主脑的声音漂浮在空间里。
    桓修白慢慢向前伸出手,碰到了盆的边缘,即便全身所有意识都在尖叫着抗拒,他依旧抗击着本能,用手掌当做勺子,在盆里挖了一手心,凑到嘴边,囫囵塞进去,大口嚼咽起来。
    主脑像是火葬场宣读吊唁词的人,用正经而严肃的口吻念出“食物”的生平:“你今天吃的,是最后一个击杀的猎物,你拽出了他的咽喉,掐断大动脉,喷溅血流速达50cm每秒,比你三天前用同样的招数攻击快了0.3秒。”
    桓修白的肠胃搅动扭曲,新鲜死人尸块滑进胃里,滑/腻腥臭,人类蚕食同类的罪恶感和恶心即将摧毁他的意志。
    “这人名叫科尔,他是在场除了你以外的强者,所以你把他留到最后对付。他的求生意识很强,生活于世界【四十五】,是个beta,有三个孩子,小女儿很可爱,所以我把她也加进了你今天的菜色里。”
    桓修白站起来推开桌子冲到水池前大声呕吐。
    “怎么?冷冻内脏不太好吃?”
    桓修白用水反复冲洗着手,仿佛这样能洗去那个女孩冤屈的灵魂。
    “是你杀了她的父亲,不是吗?”
    桓修白沉默坐回桌前,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抽离,主脑的声音离他远去,飘忽不清,像缠在一起的磁带,声带扭曲变形。
    “还记得你吃下的‘食物’吗?报数给我。还是老规矩,错一个名字,多杀一只。”
    桓修白捏住了自己碎断的腿骨,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被蒙住的眼睛漫无目的地转向灰墙,仿佛将它当做了放映板,脑海中映出一张张人脸,每张脸旁都写着名字和死法。
    “徐杨,男a,双眼。”
    “乌蒙斯基,男o,肺部。”
    “阿道夫,女b,大腿动脉。”
    ……
    “科尔,男b,咽喉。”
    整整七天,七个人,他在竞技场杀了他们,他们的致命伤处被切下来重新喂给了他。
    可他必须吃。不管是尸体也好,活人也好,杀人也罢,他需要活下去,他和孩子需要获得蛋白质和养分,以应对明天新一轮的屠杀,他别无选择。
    桓修白吃完了盆中剩下的东西,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强行将它们压在胃里,消化转化,融入他的血液里,为他提供继续战斗的能量。
    他转过身,昏暗的视野中,他背负的七条人命齐刷刷站在他身后,无法瞑目的眼中流下血泪。
    “对不起。”他惨惨扯了下嘴角,对幻觉说。
    人类自私又丑恶。
    你们不该死,但如果只有一人能活下去——
    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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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都是狠人
    墙壁投下男人蹲踞的剪影, 垂下的手臂贴住墙角, 指甲碎裂, 指缝间是混着石灰的浑浊物,他忽然转过脸,抠挖墙皮的动作停下, 偏过脑袋, 倾听不存在的音符。
    歌声的调子很熟悉,婉转,清幽, 复而转向沙哑,暖融融地流淌穿过心涧, 他很喜欢这声音,不禁跟着调子哼唱起来。
    可他的嗓子坏了,自己也不擅长唱歌, 哼得总不像个调子,和他当年在高塔的小平台上听到人哼的完全不一样。
    但他却乐在其中。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走之前, 在木头桌面上划了一条深深的线, 和前面的十一条并排挨在一起。
    这是第十二天。
    他仍旧活着。
    桓修白像头困兽,被放出笼子, 进到斗兽场中。这里有九百九十九头和他一样渴望活下去的野兽,他们很多是新人,比他更有精力, 身上的伤也更少, 甚至能力全开, 比他更强。
    而他呢?他满身疲倦,像被车轮反复碾压过,不停歇的厮杀狂夺持续了十二天,几乎耗尽他的体力和意志力,每走一步,就有肌肉作痛,骨肉撕扯,强悍的身体素质作为优势正在慢慢被消磨,如果走快两步,还会产生一种奇怪又玄妙的感觉——
    好像他的灵魂会因为惯性冲出这具躯体,赤/裸透凉地暴露在外面一样。
    冲波而来的热浪一下子蒸干了口中仅存的唾液。他摸了摸绑在眼睛上的布带子,因为浸过太多人的血,再经太阳暴晒,它已经变得硬邦邦。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摸到后颈,贴纸还在。他用手指在独角兽贴纸的小肚子上轻轻蹭了又蹭,好似这样做,用圆珠笔写就的名字就能镌刻进皮肉里。
    钟声敲响,混战开始。
    经过十一天战斗的桓修白处于各项劣势中,唯有一项,是他得以活下去的支柱——
    经验。
    千人厮杀会持续十个小时,在前九个小时内,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感官、嗅觉、听觉,掌握在场所有活着的人的信息和弱点,按兵不动,保存体力,在他们互相消磨后,最后一小时出击,逐个击破。
    他蒙着眼睛,其他人也是。他们彼此之间看不到,反而给了失去异能的桓修白越级击杀的可能。
    没有武器,就杀一个人,摘出他的胯骨,在墙上磨出尖刃,锋利地割破其他人的喉咙。
    没有水,就喝血,自己的和他人的都可以。
    没有视力,就靠听觉和感觉,袭击时踏步的力度,信息素浓度通过风传导的方向,呼吸的频率,汗液滴落的声音,血管的鼓动,血小板的流速,内脏细胞分化发展的细变——
    他都会知晓。
    只需要接触到一个人,一个即将成为尸体的人,其骨架、肌肉分布、内脏位置都会清晰地打印在脑海中,脱离“人”的意义,成为一张简单平整的图纸。
    他不知道能力被封印住的自己是怎样做到的,在经过了十几天浑浑噩噩又高度紧张的击杀躲闪后,他似乎恢复了一些视野,红的、白的、黄色的斑块在黑暗中晃动,他用力睁开眼睛去看,费了好几天才发现,那好像是人类的血液、脑干和脂肪。
    “嗷嗷嗷——”场中不远处持续爆发出亢奋的大喊。
    经常有人因此得到杀戮的快/感,这会让肾上腺素飙升,让你有一种流失的体力瞬间恢复的错觉。
    桓修白也有过,多年前,他发现自己能于战场立于不败之地时,也会对这种征服欲不可自拔。但之后无数次磨砺的经验告诉他,依靠精神亢奋,只会昙花一现,迅速颓败,比一直勉力强撑还不如。
    可惜,许多人死到临头,才会顿悟这个道理。
    转眼间,约有上百人被情绪感染激怒,围堵了大肆虐杀的硬体小巨人。桓修白默默远离纷乱沉重的脚步声,找到一块真空地带,机械地用墙壁磨锉起骨头。
    “桓……副会长?是你吗?”
    桓修白手中动作一顿,将锋利的胯骨死死握在掌心,“是我。”
    “太好了,终于有认识的人了。我来这边出任务,一觉醒来突然被抓,我用系统联系了会长寻求救援,但系统好像被屏蔽了。”
    似乎是moc的同事。看到桓修白还很欣慰。
    桓修白简短问:“这里是哪?”
    “战争世界。大总统的女儿被反抗军抓住,即将公开强制标记,会长临时把我从老家叫回来,制止悲剧发生。副会长,你呢?”
    “我?”桓修白反应平淡,“与你无关吧。”
    人在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刻,很容易将情感投射到别人身上。同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劝说:“我们一起逃出去,留在这里会死。我老婆年初才生了儿子,要不是奶粉太贵,我也不会丢下她跑出来接活。她还在家等着我,怎么办,我不能死啊!”
    “我不会死。”
    “你有办法?!”
    桓修白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身上有烟味,很特别,我鼻子很灵,能记住和分辨每个人的味道。”
    烟味……怎么会有烟味。桓修白沉重的脑子开始运转。他明明很久没有抽烟了,席莫回不让他抽,烟味……十二天……今天是几号?
    二十三号。他的发情日。
    方圆几百米内,找不到哪怕一颗抑制剂。而这种情况会持续至少三天。
    桓修白沿着墙慢慢后退,面前这个是alpha。
    “桓……桓修白,我们一起努力逃出去吧,这里——”他突然向桓修白扑了过去。
    “呲!——”
    眨眼间,桓修白压低身体,落在了他身后,手中的骨刀以直白的轨迹割断了人的喉咙,心肌收缩造成的血压突破狰狞的创口,溅起三米高的血柱。
    血雨倾砸在脸上,桓修白舔了舔嘴唇,张开手接了一些在手心,用于解渴。
    他转过身,没有多余的感情波动,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远处的纷争结束了,掠食者们闻见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循着气味朝这里靠近。
    呵。
    桓修白冷笑一声。
    他拽过尚且温热的尸体,用他的衣服擦干净骨刀沾着的血,低下脖子,小心摘下后颈的贴纸,将它暂时安放在一处墙上。然后,捏住腺体,手起刀落,他没有手术医的细致和耐性,更没有温柔的安抚,只是简简单单,明明白白,彻底割下了他作为omega的标志之一。
    没什么。这有什么。反正他本来就不想做omega。
    席莫回也不会介意的,即便他没有第二性别,alpha也会爱他。
    他把那一小团肉当做诱饵丢进了□□的人群中,立即引起了感官混乱的哄抢。他趁此机会,在每个忙着蹲在地上抢夺的人脖子后面抹了一刀,一个一个抽出他们的脊椎,挂在他们各自的脖颈上。
    今天的战斗结束地格外早。
    在极端亢奋状态下感觉不到疼痛。他摸回竞技场墙边,沿着墙一路摸索,终于找回了贴纸,将它贴在手背上,平静地跨越无数具冷却的身躯,作为今天活下来的最后一人,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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