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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行李统统整理好寄回家,父母知道她愿意回家工作,简直比她还要开心。
    唯独一点不好,工作地点离家远,她有午休的习惯,于是中午干脆不回家,在公司休息。
    正当暑期,炎热闷滞的天气,畏热的她整天都是蔫蔫的,中午还吃不下饭。到了十月份,开始稍有降温,她人几乎瘦了一整圈。
    国庆假期结束,公司恰好完成一个项目,就约着去开趴聚餐。
    说起来也是缘分。
    碰上对面楼层的公司也聚餐,两边一合计,索性在一起玩。
    从饭厅玩到酒吧,没几个人还能保持正经。端着烈酒,在灯红酒绿的光影间沉迷于烟雾缭绕,寻欢作乐。
    她没被灌酒,也被酒气音乐熏出一身萎靡。趁大部分人上了舞场蹦迪,她拿着包出了酒吧。
    沿着那条街,一路上都是年轻男女,互相搀着拥着,路边停了满满当当一溜儿车。
    刚走过两三家大型KTV,就被一群人挡了路。一大帮人围在路当中,人群间吵吵闹闹的,颠来倒去就是劈腿出轨的戏码。
    没法穿过人群,便走下人行道,准备从马路上绕过去。
    从一辆车前经过,也看不清车内有没有人,就被突然一亮的车灯吓了一跳。她皱眉,刚想说话,车窗摇下,他顶着一头小卷露出张脸。
    说不惊喜不意外是骗人。
    这样浮躁,无趣的夜晚,在大马路上偶遇一个相识之人,心里多少会有所慰籍。
    坐上副驾驶,开了车窗,吹着冰冰凉凉的风,由着光的暗的影子一道一道滑过眼皮,鼻头,薄唇,再到下巴,细颈,胸口。
    车身转了个弯,她终于愿意坐直,开口说话,“怎么回来了?”
    “我爸妈在这有事,跟着他们一起咯。”
    “待多久呢?”
    “不定。”他在路口停车,侧过脸仔细打量她,“不烦我了?”
    她闭眼,只笑而不语。
    有一种病症,很奇怪。我可以喜欢你,但你不能喜欢我,不能离我太近,否则我会产生厌恶感。
    其实心理学上而言,这不能算病,只是一种性单恋取向。
    很早之前她就发现自己有这个毛病,不止对喜欢的人,家人,朋友,她都产生过这种心理。一旦他们与自己太亲近,心理上的恶心就会随之产生,带来生理上的逃避,拒绝。
    她承认,她喜欢他,喜欢他的亲近,可是渐渐得,细微的不被察觉的,但能预见的厌恶让她想离他远远的。
    因为喜欢,所以希望他不要亲近她,这样她就能一直喜欢。
    沉默到家,下车前他问,“还是朋友?”
    她重重点头,一口气如释重负,“永远是朋友。”
    某天中午,他开车来找她吃饭。报了公司地址给他,发现他的公寓离她公司近得很,只隔了一条马路。
    “你运气真好,得,以后午休去我那里,反正我不怎么住那个房子,基本都回我爸妈那边。”
    她刚开始没一口答应,被他三言两语,稀里糊涂得说服了。
    时间充裕还能在他公寓开个火热热饭菜,他的确不住那,但时不时得提一大袋东西塞冰箱,水果,零食,蔬菜皆有。
    她不解。
    他说,“我提供食材,你让我偶尔蹭个饭。”
    傻子都明白此人居心不轨,但拿人手短,她选择,假装傻子。
    那段时间两人关系突飞猛进,或许因为他太懂得分寸,对她时冷时热,导致她第一次没有出现纠结于心的性单恋症状。
    她不介意他直接从她碗里夹菜,不介意她倒在沙发睡着被他抱进卧室休息,不介意她在切水果时他在一旁偷拿。只要他别与自己同用一双筷子,别抱她进卧室时会俯下身来个深吻,别在切水果时从后面环抱她。她就能欺骗自己,他没有回应你的感情,别厌恶他。
    这种畸形的状态持续近两月。
    天转冷的季节,空气都变得清冷透彻。怕热的人畏寒,这是一个大概率事件。
    故一入十二月,公寓就开始开暖气。每天中午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装水开加湿器。
    “你是不是肾虚啊?”期间他经常问这个问题。
    “你才肾虚,你全家都肾虚。”她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细绒毛衣,小V领,刚好露出白金项链的坠子。
    那是她上月生日,他送的生日礼物。晚上两人约着庆祝,没去外面,就在公寓吃了顿饭,开了一瓶香槟,大半瓶被她喝了。那晚昏昏沉沉,意识却尚在,记得她似乎被抱着坐在他腿上,然后他低头在亲吻自己锁骨,还告诉她,“这里很漂亮,我在博物馆商场看见你时,就想亲这里。”
    她咕哝着推开他,“痒。”
    他摸摸她脸,从茶几抽屉拿了个盒子,里面便是一条项链。
    事后,两人默契得,当什么也没发生。
    所以,她始终看不懂,他图什么,和她玩着这种无聊的暧昧游戏。
    过圣诞节,他开车来公司接她。说几个朋友约了,组个场子热闹热闹。
    “那晚上早点送我回去,不然我回家不好解释。”成年人拿这个当借口,实在太好揭穿。
    他无所谓一笑,不再追问,开了车门让她上车。
    对于某些事情,他从不掩饰,例如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让她进入自己的圈子。
    而情况就是这时开始变糟糕。
    她和他的朋友聊着天,如同普通情侣一般被他们开着玩笑。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她应付得有些力不从心。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撺掇着他们做一些亲密的动作,甚至询问恋爱时的种种细节。
    她开始不耐烦,甚至有点反感。
    她各种找理由拒绝和他一起出去,中午吃饭时不愿意他亲昵得触碰自己。哪怕再如何笑脸相对,也能被感觉到其中的敷衍。
    他郑重其事同她相对而坐,“谈谈吧。”
    她害怕这种开诚布公的交谈,总觉得会把她所有的秘密都挖掘出来,不留给她一个安全的空间存放隐私。
    望着他的眼,后退一步,躲开他伸手来拉她的手腕。
    “我不想谈,明天中午开始我不来这里了。我们到此为止,好不好?”
    他神色骤变,“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啊?!”发起火来的人,眼神极沉,绷着张脸狠狠得看着她,“我什么都依着你,跟着你的节奏慢慢哄你,你看不到?”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他怒极反笑,“呵,行!老子不伺候你了。”他起身,动作带着怒火未消,直接撞到茶几上的玻璃杯,清脆突兀的破碎声刺得她耳廓疼。
    蹲下身,去一块一块捡起碎片,眼泪也跟着一颗一颗,她能怎么办啊,一个有病的人无药可医,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蒙了水雾的眼,眼前是晃动的重影。一不小心就被尖锐的边缘划到手,太轻的刺痒,她没有察觉。
    从卫生间出来的他,一眼被那块鲜红击中视线。
    他无声叹气,拉她起身,“算了,你爱怎样怎样。”
    这场争吵无疾而终,他们互相妥协。一个愿意保持目前状态,另一个不再强迫她往前一步发展。
    之后晚上再也没跟着他出去。一天他一朋友打电话找她,说他喝醉了,有点拉不住的架势,让她来劝劝。
    她被他朋友带着进了一个大包厢,看着他倒在一个小姐怀里,由着那小姐一杯一杯递酒。
    “这哥喝醉就发酒疯,他身上的疤就是喝醉跟人打架来的,所以平常都会注意,适量辄止。”
    “今天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她凑近,轻捏住他脸,让他先看清自己。
    万幸,他没醉成死人,认出她来,还能朝她张嘴一笑。平常如雾迷蒙的眼更加迷离,含情。
    她拉了一把,没用什么劲竟把人给拉动了。
    “回去了。”
    他乖乖得跟在她身后,还晓得伸手捞住她肩。
    公寓里,她扶他上床躺着,毫不意外被他一把扯倒在他胸前。
    她撑起一点距离,抬头与他对视,“清醒吗?做吗?”
    男人和男生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侵略和强势,就令人心生胆颤。
    他抱住她,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不后悔?”
    “醉得人是你不是我。”
    她定定望他,抬高身子双手去搂他的脖子。
    衣服被剥离干净,滑腻的肌肤蹭着他腹部,撩起一片火。
    她佩服他,醉醺醺的情况下还有耐心一点一点抚慰她,火热的吻从下巴开始,落在因扬头绷得直直的脖颈处。
    “……放松。”他轻咬着锁骨,喑哑着嗓子教她放松。
    她一直带着那根项链,凉丝丝的坠子被他含住,咬在齿间,然后微抬起上身,盯着她的眼,慢慢得沉腰,顶入她身体。
    她是稚子未经历情事,这一下,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身体被剖成两半的撕裂感。
    她张嘴咬住下唇,眼里瞬间起了一层雾。
    身上的人被紧致包裹,暗抽了口气。想动又舍不得看她通红的眼。只好忍住,去吻她的眼,去亲她嫣红似血的唇。
    动情了,底下就一片潮湿滑腻。
    没那么痛,她下面主动去套他。双手也开始抚摸他背脊。
    他怕痒,一只手抓住她四处乱摸的双手,扣住手腕,上抬直接定在枕头上。
    而随情所动的下身,开始有节奏得耸动,速度不快,浅出深进。
    这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如岸上游鱼,滑不溜秋,一会儿张着腮大口呼吸,一会儿又遏制不住挺起胸部在素白床单上跃动。
    身上冲撞的人抿紧唇,瞳孔黑压压,情欲纷纷的侧脸有汗溢出。
    他挺腰,又往后退,再狠狠向前撞,撞得身下的人摔入床上又弓直腹部。
    昏厥缺氧感一阵阵袭来,醉生梦死之间她隐约记起来什么。
    他第一次释放在她下意识用力夹了下,没忍住,暖热感在甬道迸发。
    她记起重点,喘息道,“你没戴套。”
    他恶劣十足咬住她胸前茱萸,下身轻轻蹭她。他含糊不清得回她,“就不戴,就不戴。”
    无时无刻,他都要做一个坏人。
    第二次来得很快,她还没缓过来就感受身体里的硬物渐渐变大,撑得她又涨又难耐。
    潮红的脸歪向一旁,紧闭的眼微微颤着,红唇上有水光和牙印。
    他被这一幕刺激到,一只手捞起她左腿,折在她胸前,他支起上身,就着这个姿势开始抽动。
    结合处早就湿漉漉一片,每一次进出带出一片浊液,又送进去。他撞得狠,“噗呲噗呲”的水声没断过,交合处被搅得泥泞不堪。
    一秒两下的速度他都嫌慢,到后头几乎是捣药般的节奏,以利刃刺入,抽出,再深深刺入,誓要撞进深处,深到她灵魂。
    他断断续续来了四次,做到最后她累得眼睛睁不开,意识一会儿在现实一会儿在梦里。
    梦里也是他掐着自己的腰,一下一下撞得她脑袋上下直晃。
    粗壮欲望撑开窄小的阴口,她承受不住直往上躲,还是被他扯住,往下按,被迫吞咽欲望的性器。
    床上一片凌乱,不明液体浸湿的床单全是褶皱。
    他一把扯掉床单,抱着怀里的女孩。看她眼角红痕夺目,看她满身的青青紫紫的痕迹,看她下体伊甸密林涌出浑浊液体……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额头,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平放至床上,又拿起一个枕头垫在她屁股底下,一只手盖在她私处。
    他承认,这种行为简直卑鄙无耻,但他渴望拥有一点幻想,希望事情如他所愿。
    清晨醒来,密闭房间还存留淡淡的腥味。
    她被胸口的重量压醒,痛苦睁开眼时,果然,胸前横亘一只手臂。动了动身体,酸软无力不说,双腿更是麻木。
    更莫名得,膝盖弯曲处居然有一个枕头。
    懒得回忆昨晚种种,她掀开被子,热气外漏。房间的暖气开得不高,她赤身裸体,很快起了身鸡皮疙瘩。
    从衣柜里拿了一件他的睡衣往身上一裹,跑进淋浴室。
    他醒来,刚好她从浴室出来。
    她摆了下手,“早。”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像破旧不堪的风箱,刺耳破碎。
    他朝她伸手。
    她没什么动容得扯了扯嘴角,转身出了卧室。身上还套着他的睡衣,脚步有些虚浮,神情面容透着一股被玩透的低糜消沉。
    他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她开始对他无动于衷,任他抱任他亲,从不过问他的事,也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过多情绪,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毫无灵动。
    他终于明白她的想法。
    她认为和他上了床,一切就结束了,她可以问心无愧得将心抽离,至于他会怎样,她一点也不在意。
    说到底,和他发生关系之前,她就做好了和他分道扬镳的准备。
    而现在呢,是逼他主动放过她吗。
    用这种平静,冷漠的冷暴力。
    她也是真厉害。
    纠纠缠缠一个冬季,他终忍不了她的冷面无心。
    和父母去了北方过年,便再也没回来。
    房子的钥匙他还是给了她,他说,“哪天你真正把我忘干净了,就把钥匙留在房间。”
    她有时也会想起他,虽然不怎么看朋友圈,也不愿意去那间公寓,可钥匙还留着。
    那天早晨醒来,在浴室洗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暧昧的痕迹,大腿内侧更是一大片红。她弯下腰,附在盥洗池内干呕。
    洗完澡出来看到床上的人,昨晚和她曾那样亲密无间,一股恶心的厌恶的感觉本能上涌,差点让她想吐。
    她知道,她无药可医。
    逢年过节一声祝福,是不是群发她也不确定,所以索性不回他。
    早两年,偶尔他还会发几张图给她,都是聚会照。他身边的女伴一个接一个得换。
    她一边笑他幼稚,以为这样会引起她吃醋,一边又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点删除。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再往后,她二十五六了,没谈恋爱,身边没有一个异性朋友,爸妈旁敲侧击打探,她觉得好笑又无奈,松口答应见一见亲戚介绍的对象。
    最初谈得都不错,氛围融洽。可一旦他们提出想往男女朋友那块进一步发展时,她抵触排斥的情绪就特别强烈,掩饰都掩饰不了。
    其中一人曾对她说过,“你要不是心里有人,就是同性恋。”
    事后回想这番话,她笑得停不下来。
    当初和她一起毕业旅行的室友发来结婚请帖,原来当时把她撇下,去找的朋友就是现在的结婚对象。
    谈了几年恋爱,两人在北方定居,准备结婚。她算两人半个见证人吧,所以请她当伴娘。
    她替室友开心,一口答应。聊完天才记起,那个城市还有一个认识的人。
    婚礼那天,她拍了新娘新郎和伴娘伴郎团的照片,特地发了动态,最后鬼使神差又加了一个定位,才点击发送。
    点赞祝福的回复一条接一条。
    她点进点出,被一个伴娘叫去堵门时,才开静音关了手机。
    那天新娘被新郎感动到,眼泪收不住,新郎圈她进怀,一直安慰,“哭什么,有我呢有我呢。”
    她想,爱情应该就是这副模样了。
    玩玩闹闹,一直到半夜才结束。
    她拿了包,才想起一整天都没看手机。屏幕一解锁,铺天盖地的未接电话,未读信息。
    微信里,他的头像已经显示21条未读。
    他说,你来这了,见一面不?
    “普通朋友聊聊天而已啊”
    “你怎么不回信息,我给你打电话咯?”
    “不是这么小气吧,我知道我这人挺次,但和我做个朋友又没什么坏处。”
    “我知道你怕我又骚扰你啊,打搅你啊,我发誓,这次绝对规规矩矩。”
    “你再不理我,我就订机票去你家堵你了。”
    ……
    “我错了,理下我啊。”
    “那些照片里的女人我都没碰,就拍着气气你,后来不是都没拍了。”
    ……
    “我后悔了,后悔克制自己不去联系你。”
    “我真的很想你。”
    ……
    “我认了,你可以不爱我,但能不能让我爱你?”
    她回他,“好,你来爱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治疗这种病症,但起码她知道,比起别人,她有可能能爱上的,只有他一个。
    后来她讲述过这种病症给他听,听完后,他评价,“这就是作啊。”
    她怒了,“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他说,“行,我好好讲,治这病简单。结婚呗,成你丈夫了,你再怎么反感都要忍着,心里默念,我自己找的我自己找的,我活该我活该。”
    “……”
    其实她更倾向认为,这种病症很大可能在于,因为不确定爱与不爱,所以以逃离的方式来解决这种不确定,以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一旦证明自己爱了,那一切便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