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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缺_35
    锦华殿闭门已久,连周崇慕都是让路喜在门口叫了许久的门,才有小宫女冒冒失失跑来开门,见是周崇慕,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周崇慕有求于陆临,顾不得责罚小宫女,一撩衣袍,进了锦华殿。
    陆临正在殿内看书,周崇慕的仪仗如此威风,动静也不小,他自然知道人进来了,却没抬头,只说:“陛下来了。”
    他这副模样,周崇慕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觉得一些日子不见,陆临仿佛又陌生了许多,便岔开话题问道:“阿临,怎么关了殿门,拒不见客了?”
    “乱糟糟的,闹得心烦。”陆临把书合上,抬头看了周崇慕一眼,似笑非笑道:“陛下来有什么事,直说吧。”
    周崇慕尴尬至极,觉得自己已被陆临看透,便硬着头皮道:“阿临,前线战事很不乐观,我想请你修书一封……交给远瓷,请他联手。”
    陆临盯着周崇慕看了一会儿,周崇慕被他看得心虚,补充道:“若是攻下宗一恒,如何分割领地可以商量,阿临,军队在那边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陆临没什么感情的笑了,他点点头说:“可以。”他的手指拂过书卷,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周崇慕的心一下被揪紧了,他很怕陆临借此机会说出放他离开之类的话,陆临解开衣袍,露出自己白`皙的胸膛,他指着自己胸口的东西,冷冰冰道:“把这些给我弄掉。”
    当初给陆临穿环的时候,周崇慕让内务府准备的环扣锁链皆是特别打造的,不易断不易锈,此刻要摘了,就没那么容易。
    周崇慕面露难色,陆临冷笑一声,道:“把我的流光拿来。流光削铁如泥,能斩断一切不必要的牵挂。”
    周崇慕恍然想起陆临的前几次离开,似乎都带着流光,他有些慌:“不用流光,龙彩也可以,我让人去取龙彩。”
    “龙彩象征天子,有治国安邦之意,陛下怎么能用来做此等污秽之事?就用流光。”他抬起头来,盯着周崇慕,一字一顿道:“只、用、流、光。”
    流光和龙彩被一并收在养心殿里,很快就被取来,陆临屏退众人,将衣袍褪尽,斜靠在床头,等着周崇慕动作。
    周崇慕的手有些抖,陆临并不看他,他颤颤巍巍地用剑尖先挑断了陆临下`身的链子,带出了一直埋在陆临后`穴里的肛塞,对着两遍的环扣,他有些迷茫,不知道从那边开始。
    “先这边吧。”陆临的下巴朝自己右边转了转,“当初就是这里先开始的。”
    流光果真不愧流光的名字,剑刃光华流转,泛着冷冷的白光,剑尖略微一挑,那环扣随即断开,陆临伸手摘了,随手扔在一旁,示意周崇慕把另一边也取了。
    流光反射出惨白的寒光,周崇慕深吸一口气,挑上了左边的乳环。环扣断裂的一瞬间,他身为武者的意识忽然敏感起来,周崇慕想收回剑,却已经来不及了。
    陆临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薄薄的剑刃。。
    陆临的手指格外好看,这曾是一双下棋抚琴、指点江山的手,如今瘦骨嶙峋。他已经这样虚弱,使出了全力才能同周崇慕对抗,才将剑送到自己的心口。
    陆临没有丝毫犹豫,剑尖刺破皮肉,大股大股的鲜血涌了出来,蜿蜒流过他因病态而苍白的胸膛,艳丽极了。
    “阿临!”周崇慕被鲜血刺得双目赤空,他硬生生用蛮力将剑从陆临手中夺走,扔在地上,扯下床帏捂住陆临的心口,朝外边怒喊道:“快宣太医!”
    外边的人不明所以,路喜和璎珞慌忙进来,璎珞看见陆临的样子,惊叫一声,当即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路喜怕她在周崇慕面前失仪,丢了性命,将人拖出去飞速传了太医院。
    周崇慕将陆临抱在怀里,陆临的表情依然很冷淡,他看不出痛苦,倒像是解脱,“我欠陛下的,只能还这么多了。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周崇慕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陆临身上,陆临竟然笑了:“赤条条来……赤条条走,也算圆满……陛下不要忧心,信我已写好,放在……”
    周崇慕疯狂地摇头,他从未哭成这样过,满脸都是泪水,强撑着道:“不要信了,不要信了,不要了!”
    陆临神色暗了一瞬,说:“那便罢了。”
    他转头朝墙边极为眷恋地看了一眼,低声说:“陛下珍重。”
    这话说的声音太小,周崇慕并没有听清,只是这一瞬间的松懈,陆临便用尽所有力气挣开了周崇慕的怀抱,像是怕自己死不透似的,一头撞向了墙边。
    那墙并不实心,震得墙上的小屉一阵颤动。陆临像一朵开败了的鲜花一样,萎靡地倒在了床上。
    周崇慕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他浑身都是陆临的血,墙上,床榻上,被褥上,也都是陆临的血,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整个太医院留职轮守的太医全都赶到了锦华殿,看见周崇慕身上的血迹,以为他再次被刺伤,正准备为他查看伤势,周崇慕哑着声音说:“去看阿临。”
    太医们这才注意到浑身赤`裸的陆临。周崇慕发话,太医不敢懈怠,太医院院首上前给陆临止血包扎,其他的太医围在旁边小声交流该如何救治。
    陆临几乎没有呼吸,也丝毫没有反应,若不是身体还有温度,真同死人没有分别。有胆子大的太医,冒着触怒周崇慕的风险将手探上了陆临的脉搏,良久,惊喜地叫了一声:“陛下,还有脉象!还活着!”
    周崇慕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救活他,不管他是死了还是活了,都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他的双目充满了血丝,只是这一会儿,仿佛瞬间就苍老了。
    太医说的一点也没有夸张,说陆临还有一口气,就真的只是一口气。这也幸亏陆临体弱,手上没有力气,刺到自己心口那一剑并不是使的全力,否则只怕是连这口气都留不住了。
    内殿的床榻上全是血迹,已经无法再住人,陆临疗伤又不能舟车劳顿,只好暂时将他挪到东配殿里。
    周崇慕下了死命令,太医院的人在锦华殿轮换值班,丝毫不敢懈怠。内殿那边要整理重修,周崇慕又怕修葺嘈杂,尽管陆临一直昏迷也会扰他休息,便只让人把陆临常用的东西先搬到东配殿,等陆临伤势好些了再说。
    东西是路喜盯着收拾的,陆临身边贴身的侍女唯有璎珞,璎珞虽跟在陆临身边时间不长,却也知道陆临常用的物件不多,他本就不是重视物欲的人。
    收了七七八八,璎珞小声对路喜道:“公公,床榻那边应当还有公子的东西。”
    床榻上沾了血的被褥已经被收走处理了,一片空空荡荡,路喜过去瞧了两眼,唯有墙上一片血迹,再没有其他的。
    璎珞解释道:“不是的,是墙上。墙上有暗屉,公子常常拿着暗屉里的东西一个人盯着看许久。有时公子都睡下了,还会让奴婢再掌灯,翻出暗屉里的东西。”
    路喜将信将疑地在墙上敲了敲,听见中空的声音后,拉开了暗屉。
    暗屉里静静地躺着一大一小两封折好的信。路喜心知这必是极为重要的信,不敢怠慢,连忙取了出来。两封信的下面是一堆碎屑,路喜便连着碎屑一起装好,拿去呈给了周崇慕。
    周崇慕正在为战事发愁,见着路喜神情严肃地进来,以为陆临那边情况不好,当即紧张起来,请几个正在议事的朝臣们退下,问道:“怎么了?”
    路喜将信取出来,放在周崇慕的书案上,道:“陛下,今日给陆公子收拾东西,在床边墙上的小屉里发现了这些东西,奴才想着这些应当是陆公子亲笔所书,便赶紧给您呈上了。”
    周崇慕看了眼路喜,又将目光放在了书案上,他将碎屑挑了挑,没一会儿便拼成了。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周崇慕喉头一哽,他的心骤然缩紧,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路喜,将这碎屑拿下去,想办法重新拼好,装裱起来,挂在养心殿里。”
    路喜领命下去了。殿内空无一人,周崇慕终于颤抖着打开了第一封信。第一封信是写给远瓷的,想必陆临对这场战争早有预料,或许他从养心殿回去那一日就已写好了信,他在信中语气委婉周到,透彻地同远瓷剖析利害,请远瓷出兵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