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萌看了眼手机显示的名字“孔彬”, 点下了免提, 尽可能平静地说：
    “孔老师, 你在学校么？”
    “嗯，我在。”那边孔彬的声音很自然，甚至带了点放松。
    可萧萌三人却能听到, 他所在的那一边，隐约传来的抽噎声，这让他们三个脸色都有点儿不好看。
    “鬼么？”萧萌看到邵越用口型问自己。
    萧萌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周伊阳比他们俩更紧张，看样子就要手机当做洪水猛兽了。
    萧萌却不能像他那么怂, 作为主播, 她要发挥的就是作死也要上的精神, 定了定神, 她试探地问：
    “您在办公室？”
    “嗯，有事？”
    “有点儿事，想和您商量。”
    那边似乎犹豫了一下，萧萌听到, 那隐约的抽噎声随着“嘭”的一声响后, 消失了。
    萧萌犹豫了一下, 觉得让对方觉得自己孤身赴约恐怕危险性有点儿大, 万一这位孔彬孔老师和韦立群一样根本不想离开, 自己一进去就被打了闷棍怎么办？
    自己旁边这两个也未必靠得住, 还是一开始就故意打草惊蛇更安全。
    想了想她补充。
    “孔老师, 邵越, 周伊阳和我一起。”
    这一次那边的孔彬明显回答的比之前更慢了, 手机里传来了沙沙声，有点儿像是话筒被什么包住了。然后是轻微地一声“嘭”，就算萧萌竖着耳朵听也什么都没听到。
    过了大概足有半分钟，那边才再一次传来孔彬的声音：“你们来吧。”
    “好，谢谢老师，我们很快就到。”
    萧萌挂了电话，看向同样表情凝重的周伊阳和邵越：“我觉得孔老师好像有点儿问题。”
    “嗯。”邵越点头，用他那根拐杖在地上点了点：“抢？”
    虽然萧萌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但总是暴力解决要不得，不然她极有可能可能会成为最后被抢的倒霉蛋。
    所以在周伊阳有些紧张的目光下，她摇了摇头：“要是孔老师隐瞒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我觉得最好让孔老师和我们一起走。”
    见周伊阳明显松了口气，萧萌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就像韦立群说的那样，诅咒人的这几个人“都有问题”，韦立群可能为了对抗“那个人”做了一些事，结果被反杀了。
    周伊阳朋友的死，主因估计是“那个人”，但他也在其中扮演了不是很光彩的角色又后悔了。
    邵越暂时不知道，但从他的种种举动看，和欺负被欺负有点儿关系。
    至于孔老师，只有接触后才知道，萧萌倾向于先礼后兵。
    不管怎么说，取得纸人碎片离开才行，至于其他的线索，还需要去整合。
    但在那之前……萧萌再一次点开通讯录。
    “怎么了？”邵越好奇地看过来。
    “我想试试看。”萧萌一边解释一边翻到“咒”这个分组，她刚才在韦立群那个空间里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万一这里还有别人呢，我们要是错过了不就又要来一次？”
    听到她这么说，想到之前韦立群那个空间里让人恶心极了的同脸人，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邵越更是做了个你请的手势。
    萧萌成功恶心到了他们，点下了剩下两人之一“宣妮”的名字。没打通。
    邵越夸张地吐出一口气，萧萌翻了个白眼，她觉得他比一开始见到的时候“活泼”多了。
    周伊阳见到他们这样，似乎也轻松了不少，夸张地擦了下额头上已经干了的汗。
    萧萌无奈地点下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屈选”。
    电话通了。
    萧萌，邵越，周伊阳：“=_=……”
    【这个‘地狱’里有两个玩家？】弹幕里观众们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很明显了啊！】
    【我还以为会一个个来。】
    【那就太慢了吧。】
    【总有些搞不清楚这个游戏重点。】
    【我也是，这个游戏到底在说什么啊。】
    【恐怖游戏看个热闹不就完了，难道非要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总觉得忽略了点儿什么。】
    【别想那么多。】
    【就是，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个垃圾游戏系统做出来的游戏？】
    【够刺激就行了，别要求太多。】
    【别刷屏了，我还要看主播！】
    【电话通了！】
    电话接通的很慢，萧萌甚至有空看完了刚才刷过的所有弹幕，而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更是让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喂……”那声音很轻，有气无力，感觉有点儿阴森和缥缈，让萧萌差点儿把手机丢出去。
    邵越和周伊阳也是，他们俩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齐齐后退了一步，和萧萌拉开了距离，换来了她的怒瞪。
    “喂。”萧萌定了定神，回忆了一下，确定没有听到屈选这个玩家的死亡提示，这才说：“屈选么？”
    “嗯。”那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再没说别的，但萧萌却听到了带着回音的脚步声，他好像正在走廊里一边走路一边接电话？
    萧萌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学校？”
    “嗯。”那边的回答还是那么简练。
    “我，邵越，周伊阳来找孔老师和你，你有时间么？”
    那边没有立刻回答，萧萌听到了开门的“吱嘎”声和隐隐的风声。皱了皱眉，她看向邵越和周伊阳。
    他们两人也听到了声音，同样一脸困惑。
    等了一会儿，萧萌还是没有听到声音，只能再一次问：
    “屈选，你有时间么？能聊一聊么？”风声好像更大了。
    “你们……”屈选的声音有些缥缈和模糊，还很慢：“要问地狱的事么？”
    “嗯，对。”萧萌马上回答，但她总觉得越来越不对了，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在哪儿？”
    “我的碎片在孔老师那。”屈选答非所问。
    萧萌再一次紧张地询问：“屈选你在哪儿！”她觉得在他的话里感觉到了常佳仪的那种绝望：“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别急！你在哪儿？”
    “我啊……”
    邵越突然指向教学楼的屋顶：“萧萌！”
    萧萌向那个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人影在随风摇晃，就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一样！她张了张嘴，看向手机，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里面传来屈选的声音。
    “一直在地狱呢……”
    远处的身影从高高的楼顶落下，萧萌闭上眼，就算这样，她也能听到“嘭”的那一声，能看到黑暗中的弹幕。
    【玩家屈选：死亡。】
    【我去，这游戏有毒！】
    【玩儿游戏的玩家都是什么人啊！】
    【不会是有病的才能玩儿吧！】
    【+1】
    【+2】
    【+n】
    【这都是第二个在游戏里自杀的玩家了。】
    【你们应该说幸好他们是在游戏里挂的，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楼上同感，说不定他们家里人能好好给他们治病？】
    【我觉得主播都要有心里阴影了吧。】
    【我都要有心里阴影了。】
    【给主播压压惊：赠送10本书。】
    【系统都是大猪蹄子：赠送30本书。】
    萧萌在睁开眼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站在了教学楼下，救护车来了，周围熙熙攘攘，看不清脸孔的人们和他们一样站在警戒线外。
    只是这些“人”似乎没有攻击他们三人的意思，反倒更有兴趣在一旁聊天。
    “听说是成绩太差所以才跳楼的呢？”
    “我觉得不像，再过一个月才期中考试呢。”
    “但我听说他成绩不好，总被留在老师办公室。”
    “他老师这次倒霉了吧。”
    “死的真惨啊。”
    萧萌没看事故现场，她心情糟糕透了，哪怕明知道是个游戏，可这种真实的感觉无论经历几次都没办法适应！
    周伊阳似乎也一样，他始终看着别处，只是因为他们被包裹在人群中根本没处走才没有离开。
    “萧萌。”邵越却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
    萧萌看过去，正看到屈选露在外面的腿，上面伤痕累累。
    等等……萧萌愣了下，又仔细看了看，这显然不是直接摔下楼能造成的伤痕。
    有些伤口很新，有些很旧，遍布在他的小腿上，看起来没有一块好肉……怎么会这样？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逝，还没有想清楚肩膀就又被拍了一下，萧萌差点儿跌进警戒线里，还好被邵越拉了一把。
    “你们在这。”有点儿耳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萌回头看去正看到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萧萌当然认识他，他是刚刚他们打算去找的老师，孔彬。
    “我等你们有一会儿了，见你们没来。”他扫了一眼警戒线里的屈选，皱了下眉，叹气：“在警察来找我之前，去我办公室聊聊？”
    萧萌又看了眼已经被盖上白布的屈选，又看了看面前不动声色的孔彬，心里有些发堵。
    另外两个人却已经点了头，她也只能答应下来：“好。”
    【这是什么神展开。】弹幕观众很多莫名奇妙。
    【我觉得那个玩家的死和这个扮演老师的玩家脱不开关系。】
    【同感，搞不好就是他把那个玩家干掉了。】
    【我也这么觉得。】
    不只是他们，萧萌也这么想，否则一切就都太巧合了，在知道他们来之后，屈选突然就死了，还是在和他们通话之后？
    邵越和周伊阳的反应也不对，他们太淡定了，好像知道什么？一点儿都不意外的样子？
    就像是从一个谜团走进了另一个谜团，萧萌觉得这个游戏的发展越来越诡异了，所以在向孔老师办公室走的时候她故意和瘸着腿的邵越走在了最后，压低声音问。
    “孔老师和屈选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反而是邵越意外了。
    萧萌摇头。
    邵越看着前面的孔彬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笑：“那可是个‘好’老师，总是留下个别学生做课后辅导。”
    萧萌等他继续。
    “比如没有父母，成绩不好，怕被退学，老实听话的‘坏’学生。”邵越的拐杖敲在走廊上正好掩饰了他的说话声：
    “孔老师对这种学生会特殊关照。”
    萧萌懂了：“体罚？”
    “嗯。”
    萧萌怀疑人生，在心里召唤：“系统！”
    【在！】
    “怎么回事？”萧萌真的忍不住了，抓住系统吐槽：“为什么游戏玩家越来越不正常了！”
    第一场游戏里的卢薇就够不正常的了，到了第二场不正常玩家翻倍。
    现在这六个玩家要是游戏是他们的现实投影，那只能说——更有病了！
    这是恐怖游戏她相信，可问题是，每次都这么“巧合”她绝对不相信！
    【额……这个。】系统显然是有点儿心虚：【宿主……说，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萧萌强调：“实话实说！你真的是恐怖逃生游戏系统，不是变态游戏系统？”
    【不，不是。】系统结结巴巴：【那，那个……我是恐怖游戏系统，真，真的，但，但是……】
    但是？萧萌觉得这一定才是关键：“但是什么？”
    【那，那个，设计我的人，设计的时候……】
    “别废话！不然和你解约！”
    【是！】系统不敢再结巴只能加快速度说：【宿主，制造我的那个前任主人，他确实是按照恐怖游戏设计我的，但是……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做恐怖游戏。】
    “什么意思？”
    既然说了系统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他好像是通过什么统计数据得出一个大致方向，喜欢玩儿恐怖游戏的都有一些心理疾病，这样那样……潜在疾病之类……但是只是个方向，没有东西来印证。
    然后他那时候正好没事，就尝试做一个可以治疗心里疾病的恐怖游戏。】
    萧萌有种不祥的预感。
    【方法真的不算特别，就是治疗心理疾病的脱敏疗法。在游戏里加深强调现实里的恐惧，多次重复……进行脱敏，现实里就，就可能好了……】
    萧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用这种恐怖变态游戏来治病？
    做这个游戏的人怕不是失了智！
    “失败了吧！”她几乎确定以及肯定！
    【额……嗯。】系统心虚：【测试游戏的时候，有人病得更严重了。】
    她就知道！
    “然后你就被扔了？”
    系统嘤嘤嘤：【也没有立刻被扔，我被删除了一点儿功能，然，然后就变成真的恐怖游戏系统了。自由的那，那种。】它当时还挺开心，有长达十年的保护期。
    【就是后来……那个，一直负，负……】
    以系统不靠谱程度欠债欠得更厉害了！她懂！
    【直到遇到宿主你！】系统的声音又激昂起来：【我终于找到了系统的方向！】
    “把人治病？”萧萌冷着脸吐槽。
    【……】系统嘤嘤嘤：【没有，当然没有！宿主你信我！我也是才发现的！《碟仙》之后，我不是升了个级？】
    萧萌有印象。
    【然后一部分系统不知道为什么就自我修复了，有了《树海》，每一次游戏之后，游戏区主系统都会给一个详细测评，成绩特别好的系统都会自动给奖励。
    因为系统不是修复了么，能进入游戏的玩家，就都，都，有点儿问题。贾延 ，常佳仪，谢宛，景天庆，江可在游戏结束后系统测评数据都有好转……
    我就在“治愈”上评分特别高。
    刚才我刚得到评级，我已经是“恐怖治愈游戏系统了”。】
    萧萌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什么？”她总算在系统的这些废话里找到了关键：“你是‘恐怖治愈游戏系统”？你的意思是进来游戏的都是变态？等被你治愈？”
    【当然负责治疗的也有宿主你啊，你才是主力！】
    去他的主力！
    她早就应该知道，游戏里玩家这么极端有问题，可她没想到竟然这么“有问题”。
    萧萌现在想把系统胖揍一百遍啊！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要硬着头皮把这场莫名其妙的诅咒游戏玩儿完。
    “别废话了！怎么把游戏结束？”
    【啊？】系统茫然：【玩完就行了呀。】
    萧萌简直服了：“你不是还需要治病？”
    【那，那个，理论上来说，游戏剧情就，就是在治病……】
    真没看出来，她觉得这游戏把玩家弄得更有病了！
    【总之，宿主，你，你随便玩儿就行了，就是要注意安全啊！】系统继续嘤嘤嘤：【我只要你安全就好了！你把他们治坏了也没事。】
    萧萌觉得自己有事！怪不得从第一场游戏开始，设定就那么奇葩，玩家的执念会变成鬼！
    原来如此！他们要在游戏里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
    萧萌要咬牙切齿。
    现在要怎么做？
    这一场游戏里的玩家又都有什么执念和问题。
    屈选“自杀”死了，是要任凭他自由发挥。
    还是帮助他向这个游戏里疑似虐待了他的孔彬老师——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