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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节
    甘梅谦虚道:“权姊姊,你别听和妹妹的,是我们一起做的,互相帮衬着,有不懂的就想想姊姊是怎么做的,照着老虎的样子画猫咪,不得其神,勉强有三分形似。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姊姊指点。”
    袁权看看甘梅,很是惊讶。在孙策身边的诸女中,甘梅一向不怎么出彩,既没有黄月英的聪明,也没有冯宛、甄宓的容貌,家世也一般,别说和长公主刘和不能比,就算和尹姁比都没什么优势可言,为人也安静,不怎么跳脱,很多时候甚至注意不到她,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将孙策的生活安排得妥贴也就罢了,还能让众女心服口服,倒是看走了眼。
    “阿梅啊,你做得比我好。有你在夫君身边,我可以放心了。”
    第1865章 透光镜
    孙策回来得有点晚,但心情很好,和黄月英、尹姁一边走一边说笑,人还在门外,声音便进了门。
    正在堂上和袁权说闲话的袁夫人一听,精致的柳眉轻挑。“好音色。”
    袁权抿嘴而笑。袁夫人今天变化很大,居然主动夸孙策了,真是不容易。袁夫人见袁权没有接话,又说道:“阿权,你没听出来?”
    “听出来了,姑母夸他声音好听。”袁权挽着袁夫人的手臂笑道:“待会儿我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
    袁夫人白了她一眼,忍俊不禁。“我是说正事呢。仔细听,他的声音是不是有金玉之质?”
    袁权这才明白袁夫人的意思,也凝神听了听。袁夫人又道:“金之坚很足,玉之润稍逊一筹,想来还是军务太忙,静坐养气的时间不足。不过还好,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袁权见袁夫人说得认真,也很好奇。她早就听郭嘉说过孙策的声音有金声玉振之象,但后来听惯了,觉得孙策除了体力比一般人好之外也没什么特异之相,便渐渐忘了。此刻又听袁夫人说起,不免想起旧事。
    “姑母,这金玉之质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袁夫人瞅瞅袁权,笑而不语。袁权摇着她手臂,正要催她,孙策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袁夫人坐在堂上,他快步走了过来,拱手施礼。
    “夫人安好,在秣陵住得还习惯吗?”
    见孙策不咸不淡,虽无失礼之处,也谈不上热情,袁夫人心中不悦。若不是袁权提醒在先,儿子杨修的前程和性命都在孙策的手中,说不定当场就要发作。她不动声色,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欠身致意。
    “老妇不请自来,打扰君侯了。”
    “好说,好说。”孙策哈哈一笑。甘梅从一旁走了出来,手里捧里一只锦匣,递给孙策。孙策接在手中,摸了摸,递到袁夫人面前。“夫人大驾光临,本该早点前去拜见,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礼物。正好丹阳送来一批铜镜,做工还不错,便挑了一枚,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袁权接过锦匣,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孙策和他身边的甘梅。丹阳出铜镜是事实,可吴郡的铜镜更有名。袁夫人从吴县来,孙策用丹阳铜镜作为礼物,这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打开锦匣,取出里面的镜子,送到袁夫人面前。
    “姑母,这枚镜子真是不错呢,看这花纹多精致。”
    袁夫人接过镜子,礼节性地看了两眼,笑了笑,便放了回去。她见过的珍稀之物多了,比这好的铜镜没有百枚也有几十枚,哪会将一枚铜镜放在心上。丹阳郡送给孙策的难道还比送给袁家的好,比送给宫里的贡品好?
    “夫人不喜欢?”孙策笑盈盈地问道。
    “喜欢。”袁夫人很客套地回应,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多谢君侯。”
    孙策转身,对甘梅说道:“你看,我就说夫人会喜欢的。你回头告诉杜大匠,就说袁夫人很喜欢。”
    甘梅笑着点点头。“承蒙夫人谬赞,鄙郡受宠若惊。小女子冒昧,想请夫人赐名,不知方便与否?”
    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一枚镜子而已,还有这么多要求?我堂堂袁氏之女,杨氏之妇,为你一个丹阳工匠题名,未免贪心不足了。算了,看在孙策的面子上,题就题吧。
    “烦请告知这铜镜有绝妙之处,老妇也好拟个合适的名字。”
    甘梅回头看看孙策。孙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甘梅躬身笑道:“夫人,这是鄙郡杜氏镜坊刚刚复原成功的透光镜。杜氏制镜两百年,传承至今,一直想……”
    袁夫人面色一变。“等等,你刚才说,这是……透光镜?”
    “正是。”
    袁夫人抬头看了袁权一眼,袁权也很惊讶,从锦匣中取出铜镜,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袁夫人接了过来,仔细查看,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她看了一眼天色,有些遗憾。
    “可惜天色已晚,不能一睹透光镜的奇观。”
    袁权忍不住问道:“姑母,透光镜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是啊,我也听说失传了,世上留存的透光镜最少也是两百年前的物件,没想到……”袁夫人眼神狐疑地打量着甘梅。“杜氏镜坊,可是以制大镜著名的那家镜坊?”
    “还是夫人见多识广。”
    袁夫人的脸有些发烫。她的确一向自诩见多识广,但今天却没脸说。传说中的透光镜就在她的面前,她却没看出来,还当作是普通的铜镜,甚至有些嫌弃。
    孙策这是故意的吧?
    “这是他们复原的?”
    “正是。”甘梅不卑不亢,把丹阳杜氏镜坊用三年时间研制,终于复原了失传的透光镜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杜氏镜坊坊主的女儿是她的闺中密友,仿制成功之后就送了几面最好的来。得知孙策寻找送给袁夫人的礼物,她便从中挑了一枚,也想借此机会请袁夫人赐个名,将来用于推广。
    甘梅说着,又取出两只锦匣,送给袁权。这两枚也是透光镜,只是比送给袁夫人的那枚稍小一些。
    袁夫人看着这些透光镜,心中五味杂陈。透光镜是传说中的珍贵之物,用于做礼物当然绰绰有余,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杜氏镜坊复原了透光镜的生产技术,以后就可以批量生产,这件礼物又算不上有多珍贵,甘梅一出手就是三枚。
    珍贵与不珍贵,要看对谁而言。袁氏之女、杨氏之妇又如何?没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四世三公的荣耀只属于过去,不属于将来。世事无常,如今新事物层出不穷,新世家如雨后春笋,如果不能紧紧抓住孙策这个靠山,甚至得罪了他,袁氏、杨氏成为普通门户也是眨眼之间的事。
    袁权偷偷瞅了孙策一眼,充满感激。孙策微微一笑,悄悄地做了个手势。看到袁夫人这脸色,他知道火候到了。响鼓不用重锤敲,如果到这一步还不懂,那就不值得考虑了,直接弃疗吧。
    ……
    一顿丰盛而热闹的家宴过后,袁夫人和孙策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进房休息了。袁权本来要去陪她,也被她拒绝了。她有贴身婢女侍候,不需要袁权陪着,让袁权出去和孙策多说说话。
    见袁夫人的情绪有些失落,袁权心中不忍,又陪着她说了一阵,看着她躺下,这才回到堂上。孙策也吃完了,正抱着女儿,看甄宓与刘和玩六博,冯宛也挤在一旁做裁判。黄月英、尹姁忙了一天,实在太累,早早地休息了。甘梅还在前院忙碌,安排侍女厨娘们准备明天的早餐。袁权一时竟找不到事做,心头掠过一阵莫名的不安。
    “睡了?”孙策扬扬下巴,示意侧院袁夫人的方向。
    “睡了。”袁权走到孙策身边,低头看孩子。孩子已经要睡了,不停地打哈欠,张着大大的嘴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
    孙策叫过侍女,将女儿抱进去睡觉,他拉着袁权的手,下了堂。袁权也不说话,缓缓而行。两人沿着走廊向前走,堂上的欢呼声渐渐弱了,周围静了下来,有几声虫鸣。
    孙策在栏杆上坐下,将袁权抱在怀中,轻声说道:“老人家心情如何?”
    “有些失落,过两天就好了。”袁权低着头,绞着手指。“夫君,多亏了你的精心安排,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自失的一笑。“我这位姑母是极聪明的人,又生来命好,一向是不服人的。今天遇到你,总算是遇到了对手。”
    孙策嘿嘿一笑。“你想多了,这可不是我特意安排的,纯属偶然,透光镜是今天刚到的,阿梅见你们来了,就提了个建议,我觉得不错,就这么做了。”
    之前看到甘梅赠镜,袁权心里就有些不安,此刻又听孙现提到甘梅,她的心情更加低落。孙策没必要骗她,这件事很可能只是碰巧。丹阳这两年发展得是比较快,如果孙策将国都建在秣陵,丹阳的发展会更快,将来新鲜事物层出不穷,以前那些以经学传家的世家很快就会没落。袁氏、杨氏也不能幸免。
    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经过几年的积累,孙策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很快就会迎来一个爆发式的增长,抓住机会的家族就能一飞冲天,名闻一方。抓不住机会的家族会一落千丈,从此藉藉无名。
    “即使如此,那也是夫君运筹帷幄的成果。如果夫君大势已成,羽翼渐丰,身边又多了贴心之人,可喜可贺。”袁权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觉得不妥,歉然一笑。
    孙策搂着袁权的腰,轻轻的晃着脚。“一会儿功夫,你都叹了三次气了。心事这么重,你不觉得累?”
    “我……”
    “我知道,不管我给你什么样的承诺,你都不会真正的心安。哪怕是阿衡做了皇后,伯阳做了王也没用。皇后会被废,王也会免为庶人,甚至处死。皇家无情,这样的故事举不胜举,如果我说我能打破这个怪圈,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不信。人力有时而穷,有时候不得不违心而行,委曲求全。”
    袁权默默地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孙策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里,其实她一直在自欺欺人,总以为保住了袁衡的正妻之位就万事无忧,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别说袁衡成了正妻,就算她如愿以偿的成了皇后,一旦孙策翻脸,废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夫君,我……该怎么做?”
    第1866章 诊脉视疾
    孙策轻轻晃动身体,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嗯,道理都懂,但是看得破不代表就能忍得过。你是袁氏长女,我是孙氏长子,都有弟弟妹妹,既希望他们能多经世事,增长见闻,又怕他们受委屈甚至受伤,心情其实一样的。上次在辽东,我带小妹上阵,比我自己上阵还要紧张。”
    袁权转身搂着捧着孙策的脸,四目相对,嘴角带笑。“原来你也是这样啊,我一直以为你指挥若定,分部如流呢。”随即又低下了头。“你比我难多了,我真不该拿这些事来烦你。”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这是我的责任,不能推给别人。”孙策用额头顶着袁权的额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的疆域越来越大,我的部下也越来越多,人人都有心思,个个都有欲求,千头万绪,我一个人无法应付,只能多找几个帮手。家里的事也一样,甘梅能帮一些忙,但她毕竟出身普通,接人待物不如你自如,阿衡出身虽好,但历练不足,我实际上也是有些担心的。好在有你,我可以放心的将这些事交给你。你看,我其实是离不开你的,所以我一直希望你做正妻,可你偏偏不肯。”
    见孙策说得恳切,还有些委屈,袁权心里却欢喜又愧疚。
    “阿楚是个巧匠,阿姁通晓药学,阿兰、阿宓出身商家,精于算计,阿梅做事稳重,她们各有所长,但是都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阿衡将来也许会有,这几年怕是难以服众,还要你多带带她。你与其希望得以我的承诺,不如将她培养成一个我离不开的人。你说呢?”
    袁权如梦初醒。她知道该怎么做了。孙策所言也许太直白,不符合世家的说话方式,但这正说明孙策对她的信任和殷切希望。他竭尽全力的想帮她解开心结,希望她能放下负担。
    “言必称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好利之徒。”袁权与孙策额头相抵,鼻尖相摩。“就不怕天下君子失望吗?孟子在天有灵,都会被你气得暴跳如雷的。”
    “嘿嘿,我岂止是好利之徒,我还是好色之徒呢。”见袁权有心情开玩笑,孙策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情也轻松了很多。他搂着袁权的腰,隔着薄薄的春衫,也能感受到袁权纤腰的紧致和细滑。“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王虽好色,与百姓同之。内无怨女,外无旷夫。虽有疾,于王何有?”袁权不假思索,应口而答。“王请随妾入室,容妾为王视疾。”
    “疾将发矣,不容入室。”孙策将袁权抱起,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将脸埋在袁权胸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且容寡人先嗅其香,稍缓相思之苦……”
    袁权忍俊不禁,一时顽心大起,看看四周无人,连当值的卫士都远远地避开,轻咬贝齿,微乜杏眸,缓吐檀香,凑在孙策耳边低语道:“那就容妾先为大王诊诊脉。”一边说着,一手沿着孙策的胸膛滑了下去,直奔要害。
    孙策倒吸一口气。“姊姊,脉相如何?”
    袁权忍着笑,一边轻揉慢捏一边笑道:“脉宏而勃,阳亢如雷,当以阴气调和,方能缓解。”
    “请姊姊施治。”孙策轻声低吟,一副毒发将死的模样。袁权面热心跳,做贼似的看看四周,解开孙策的衣襟,又直起身,提起裙摆,缓缓坐了下去,肌肤相亲,顿时心酥身软,不由得抱住孙策,口中轻吟。
    “桃之发兮,灼灼其华。春之至兮,碧水浮槎。参差荇菜,择其新芽。素手作汤,待君归家……”
    ……
    甄宓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看四周。“咦,夫君刚刚还在的,什么时候走了?”
    刘和、冯宛也抬起头,相顾茫然。她们刚才只顾玩六博,根本没注意孙策什么时候离开。“夫君和阿楚、阿姁试了一天的船,想必是累了吧。”冯宛说道:“继续,继续,阿宓,你还玩不玩了?不玩就来做裁判,让我和阿和玩两局。”
    “哦,你们先摆着,我去解个手。今天的江鲜好吃,就是有点咸了,我喝了太多水,内急。”一抬头,正好看到甘梅带着两个侍女从前院走来,连忙叫道:“梅姊姊,梅姊姊,你快来,替我一会。”不等甘梅答应,转身飞也似的去了。
    甘梅上了堂,让侍女放下手中的点心,看看四周。“还有人呢?”
    “不知道。”冯宛一心只在游戏上,没心情关心别的。刘和也不清楚情况,不好多嘴。甘梅见状,只好帮她们做裁判。
    甄宓解完手回来,见堂上三人玩得正入神,孙策、袁权却依然不见踪影,眉头一动,又悄悄撤身回来。她进了后院,来到孙策的主卧室,里面悄无声息,又来到袁权的卧室,里面也是一片漆黑,心中不免奇怪,想了想,又来到黄月英、尹姁的卧室,站在窗外听了听,只听到黄月英、尹姁的鼾声。
    “奇怪,他们去哪儿了?”甄宓咬着手指,百思不得其解。她转了两圈,回到堂上,抱着腿,坐在一旁的走廊上发呆。过了一会儿,只见孙策和袁权手牵着手走了过来,一路走一路轻声说笑。
    “没想到姊姊还作得一手好诗。”
    “啐!”袁权神情扭捏。“不准说。”
    “不说,不说。”孙策点头答应。“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仅湿,而且滑。”
    “你……”袁权大羞,伸手去捂孙策的嘴。一眼看到甄宓坐在栏杆上,吃了一惊,连忙挣脱孙策的手。“阿宓,你怎么在这儿?”
    “没什么,想一个人静静。”甄宓狐疑地打量着孙策、袁权二人。“你们在说什么,作诗?”
    “姊姊作诗啊。”孙策笑道:“你没听过吧?”
    “没听过,姊姊能不能念给我听一下。”甄宓起身,抱着袁权的手臂,眨巴着眼睛,撒着娇。袁权面红耳赤,狠狠的挖了孙策一眼,牵起甄宓的手向前走去。“走,姊姊今天与你睡,慢慢念给你听。”
    “好啊,好啊。”甄宓雀跃不已,回头向孙策挥了挥手,得意的笑声清脆如金铃。
    孙策急了。“姊姊,阿宓还小,儿童不宜啊。”
    袁权回头看了孙策一眼,扬扬眉。“正因为阿宓还小,我才要教她一点自保之道,别让人骗了。阿宓,你说对不对啊?什么李代桃僵,我跟你说,以后少做这些与虎谋皮的事,说是心疼你,其实还不是变着法的骗你侍候他。姊姊跟你说,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他一时猎奇,你却要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