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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390.穆妍的游戏,穆霖的选择(一更
    夜深人静的时分,剑龙卫提了灯笼过来,挂在了树上,照亮了树下那人苍白的脸。
    拓跋严用眼神询问穆妍:真的要把他弄醒?
    穆妍点头:当然了。
    拓跋严俯身,给那人把脉之后,微微皱眉,从随身带的荷包里面取出一颗药,捏住那人的下巴,打开那人的嘴,把药塞了进去。
    “娘,我先撤了,舅舅说不让我跟娘一起玩儿。”拓跋严起身对穆妍说,话落就不见了人影。
    旁边守了三个剑龙卫,穆妍示意他们,把地上那人抬到客栈前面,找个房间放了进去。
    房间里面点了昏黄的灯,一个剑龙卫站在门里面,两个站在门外。
    穆妍坐在桌边,神色平静地看着床上那人。不多时,那人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幽幽醒转了过来。
    “你醒了。”穆妍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温度。她现在做男装打扮,绝对看不出任何破绽,就连声音都伪装得很完美。
    床上的男人缓缓地转头,看向了穆妍,声音虚弱地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只是让人把你捡回来,并没有给你疗伤。”穆妍看着男人神色淡漠地说,“你叫什么名字?跟青帝是什么关系?为何会重伤倒在神兵城驿馆后门?说清楚,否则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我活着,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那你为何先前要开口向我们的人求救?”穆妍看着男人说,眼神很是不善,一副男人如果敢胡说八道骗她,她就让他不得好死的样子。
    “我……不甘心……”男人沉声说,“大仇未报……我不想死……”
    “说来听听。”穆妍伸手提着一把椅子,放在了距离床边两米远的地方,看着男人问道,“我们今日白天在宫里见过,我在神兵城,不是下人,但也不算正经主子,你的生死,少主说让我定夺,我要看看你有没有被救的价值,再考虑是送你归天还是救你一命。”
    “你想知道什么……”男人看着穆妍神色虚弱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穆妍看着男人问。
    “文琮。”男人说。
    “你与青帝是什么关系?”穆妍问。
    男人沉默,过了片刻之后,有些艰难地说:“我……是她的男宠之一……”
    “如果传言没错的话,青帝今年快六十了,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你祖母了,你图什么呢?”穆妍看着自称文琮的男人问。
    文琮的拳头猛然握了起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下贱……可我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接近青虞,报父母宗族血海深仇!”
    “哦?你与青虞有血海深仇?”穆妍看着文琮问,“难道你是庆城文家后嗣?”
    文琮神色微动:“公子听过庆城文家?”
    “有所耳闻,知道的并不多。据说庆城文家是青鸾国最大的书香世家,不过因为谋反,在数年前就被青帝诛了九族,文氏全族上百人,无一幸免。还有传言说,当年文氏一族的血,染红了整条庆阳河。”穆妍神色淡淡地说。
    文琮眼中闪过巨大的悲恸,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握着拳头神情激动地说:“什么谋反?不过是青虞那个毒妇独断专行,听不得一句谏言,就拿文氏全族的性命来开刀!”
    “哦?”穆妍表示愿闻其详。
    “我文氏男儿满腹才华得不到重用,我的一位小叔叔就因为貌美才高,被太守之女看上,便被强行定下了亲事,但那太守之女粗鄙不堪,貌丑无盐,我小叔不堪受辱,便上吊自尽了。我祖父难以接受如此荒唐无耻之事,便给青虞那毒妇写了一封血书,只求青虞不要再打压青鸾国的男人,要任人唯贤,否则青鸾国危矣!结果我祖父等来的是青虞将文家诛九族的圣旨!”文琮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那你为何还活着?”穆妍看着文琮问。
    “是我祖父为了给文家留个后,拼死让族人护送我离开的,祖父说,让我此生不要再回青鸾国……”文琮沉声说,“但我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是族人惨死的样子,耳边一直萦绕着亲人凄厉的惨叫声,不杀青虞,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但你委身青虞,做出如此有辱文家清正之风的事情,不怕你祖父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穆妍看着文琮问。
    “我没有!”文琮猛然拔高了声音,却牵动了伤口,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一口血吐了出来。
    等文琮平静下来的时候,就看到穆妍依旧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像是在衡量他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我没有……”文琮苦笑摇头,“我怎么可能委身于青虞那个毒妇……我背负着文氏一族的血海深仇苟且偷生,拜师学了武功,改名换姓来到凤鸣城,只是为了找一个进宫接近青虞的机会。可皇宫的侍卫都是从军队之中选拔,我如若进入军中等待,至少要三年之后才能有参选宫内侍卫的机会,我不想等那么久。有次喝酒,我无意中听到一个醉汉说起宫闱秘闻,说宫中养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男宠,只要长得好看的年轻男人,走在凤鸣城大街上,就有可能被青虞身边的暗卫掳走。然后我便日日买醉,在街上游荡,后来如我所愿,我被人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宫里了。”
    “我很好奇,青虞到底有多少男宠?”穆妍问文琮。
    “我不知道。”文琮摇头,眼中满是对青虞的厌恶,“我进宫之后没有接触到别的人,我等了一个月,直到昨夜才被青虞召见,我袖中本来藏了匕首,却没有想到青虞让人为我准备了这身衣服,换了衣服还要搜身,什么都藏不住。我见到青虞之后,主动提出要为她舞剑,可她让人拿来的是一把木剑,我心知那不是杀她的好机会,但我因为无法接受她对我做那种事,惹了她生怒,今日她便让我在宴会之上当众舞剑,她说这是为了除去我身上那股子没有意义的清高,还让我光天化日之下跪在宫中必经之处示众,让所有人都猜到我的身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她说,我可以死,但我如果不想死,便要学乖一点……”
    “那今夜你这伤,又是为何呢?”穆妍看着文琮问。
    “今夜,青虞再次召见我,当时她闭着眼睛在假寐,身边没有下人,我看到墙上挂着一把剑,便没有忍住,对她出手了。”文琮微微垂眸,像是在恨自己没有用,“可我竟然连青虞都打不过……”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穆妍问文琮。
    “当时我受了重伤,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却没想到有别的高手前去刺杀青虞,正好给了我一个逃生的机会。”文琮说,“我支撑不了多久,有人在追杀,被找到就是死路一条,我只能来求助神兵城,因为七杀城和无双门的人与青虞都是一丘之貉,绝对不会帮我的。”
    文琮的伤口没有处理,这会儿还在流血,脸色已经是惨白了,看起来可怜至极。而他的说辞,听起来也没有任何破绽。青鸾国庆城文家被灭门的事情,穆妍是听说过的。而今夜青鸾国皇宫中是不是有别的刺客,这个也很好调查。文琮伤得很重,这是穆妍确认过的。
    “文公子来求助神兵城,我们又能帮你什么呢?你如果想让我们帮你报仇的话,不可能。”穆妍看着文琮神色淡淡地说。
    文琮微微摇头:“不敢,我只是想求公子救我一命,他日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公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救你,你会报答,至于你的仇,你会找机会自己报,与我们无关?”穆妍看着文琮问。
    “是。”文琮郑重地点头,“我只是想活着,替文家百口冤魂报血海深仇,否则我不配为文氏后人!如我报仇之后还在人世,我这条命,就是公子和神兵城的!”
    “我对你的遭遇很同情,也可以理解你求生的欲望,但我们神兵城向来不收留无用之人。”穆妍看着文琮说,“这样吧,待我问过少主之后再做决定。你放心,我会在少主面前替你说话的。”
    “多谢公子……”文琮强撑着要坐起来给穆妍行礼。
    穆妍微微摇头说:“不必多礼,你躺着吧。”然后穆妍看着门口的那个剑龙卫,“你,过来给文公子处理一下伤口,上点药。”
    “是。”那个剑龙卫立刻跑了过来。
    穆妍起身离开了,文琮看着剑龙卫神色感激地说:“多谢这位兄弟了。”
    剑龙卫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按照穆妍的吩咐给文琮处理伤口上药,文琮垂眸,也不说话了。
    穆妍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发现拓跋严竟然坐在桌边,正在看她之前看的那本书。
    “娘终于回来了。”拓跋严放下书,打了个呵欠。
    “儿子你怎么还不去睡?熬夜会变丑的。”穆妍走过来,伸手揉乱了拓跋严的头发。
    拓跋严皱了皱眉头,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着穆妍问:“娘把那个男人杀了吗?”
    “你猜。”穆妍唇角微勾。
    “娘,别闹了,不然老爹回来我跟老爹告娘的状。”先前拓跋严一直跟萧星寒两人互相嫌弃,结果随着萧星寒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在拓跋严心里的位置都快超过天天逗拓跋严玩儿的穆妍了。
    “没杀。”穆妍很淡定地坐了下来,“儿子你还小着呢,别这么老气横秋的,告什么状?你信不信你对你老爹说我坏话,你老爹会反过来把你揍一顿?理由是你不孝!”
    拓跋严无语望天:“我信。”
    “刚刚儿子你没跟我一起去,错过了一个好精彩的故事呢!”穆妍看着拓跋严说。
    “什么故事?跟娘想得一样吗?”拓跋严倒是来了点兴致,眼睛一亮,突然觉得不困了。
    “不完全一样,但差不多。”穆妍把文琮跟她讲的故事,跟拓跋严简单讲了一遍。
    拓跋严愣了一下:“那人是青鸾国庆城文家后人?真的假的?”
    “小严你觉得是真的假的?”穆妍问拓跋严。
    拓跋严想了想说:“这么听起来,真的没有什么破绽,我们就算去调查,怕也查不出什么,毕竟文家被灭门已经过去十年了。可我们才刚来,这事儿,这人,未免也太巧了吧?他为何偏偏昨夜被青虞召见?为何今日跪在我们出宫必经的路上?最巧的是,他就偏偏撑着最后一口气,逃到了咱们门口,然后昏迷过去了。他命这么好的吗?为什么没在距离咱们这儿还有十米的地方晕过去?那样今夜就直接冻死了。我记得娘说过,太多的巧合同时出现,有很大可能都不是巧合。”
    穆妍笑了:“小严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善良?文公子这用生命为家族复仇,抛弃尊严也要手刃仇人的感人故事,简直可歌可泣,听者落泪,你竟然怀疑他?”
    拓跋严翻了个白眼:“娘,明明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在怀疑他的人是你!要这么说,娘才是真的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倒不至于,但也差不多吧。”穆妍很淡定地说,“出门在外,上有老下有小,我得为你们的安危考虑,可不得谨慎再谨慎吗?”
    “娘,说点良心话好不好?这次出来,你明明一路都在玩儿,除了给小弟喂奶之外,什么正事都没干过。出面应酬的是我,处理杂事的是大师公,照顾小弟的是我们,负责随行护卫打探消息的是舅舅,先前做饭洗衣的是凌霜姑姑,现在做饭都快让舅舅给包了,娘你都无聊到没事找事了。”拓跋严看着穆妍很严肃地说。
    以前总有人说穆妍很无良,譬如慕容恕,譬如萧月笙,譬如莫轻尘,拓跋严总是义正言辞地说他家娘亲最好了,现在拓跋严理智对待他对穆妍的崇拜,认识到穆妍有时候是真的很无良,不是不善良,是不善,皮起来简直让人无奈,又不得不宠着她。
    “别顶嘴。”穆妍敲了一下拓跋严的脑门儿,“你说,现在怎么处置那个人?”
    拓跋严捂着脑门儿想了想说:“我们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证明那个人是青虞派来的细作,他说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如果他真是文氏后人的话,我们杀了他,那就有些过分了。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留着他,娘心里肯定想到办法了吧?”
    穆妍点头:“咱们不信奉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那种鬼话。这个文琮,到底是不是细作,试试就知道了。我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接下来要跟青虞好好玩玩儿。”
    “什么游戏?”拓跋严很感兴趣的样子。
    “明日你就知道了,现在快去睡觉,不然揍你啊。”穆妍抬手,拓跋严捂着脑门儿一溜烟儿地跑了。
    第二天一大早,穆妍再见到文琮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已经能下床了。因为都是外伤,并且没有伤到要害之处。穆妍身边随随便便一个剑龙卫,都略懂一些基本的医术,身上带的疗伤药物都是萧氏独门秘制,效果极好的。
    “不知这位公子该怎么称呼?”文琮看着穆妍问。
    “姓伍,单名一个肆,放肆的肆。”穆妍神色淡淡地说。
    “伍肆,很特别的名字。”文琮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看起来倒真的像个文人。
    “家中兄弟多,我排行第四,我那酒鬼爹随口起的名字。”穆妍对文琮说,“我已经与少主说过你的事情了,少主说可以留下你,但我要跟你说清楚,我们收留你不是因为好心可怜你,唯一的原因是,我们城主的师父上官悯前辈,与青虞有仇,得知你要杀青虞,便开口说了一句跟青虞有仇的都是自己人。”
    文琮愣了一下:“冒昧问一句,上官悯前辈,跟青虞那个毒妇,有什么仇?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你才多大年纪,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知道冒昧就不要问。”穆妍并不客气,“我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因为你是青虞的仇人,我们才收留你。至于上官悯前辈为何不去杀青虞,他心中自有打算,也不是你该管的。”
    “是我多言了,多谢伍公子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文琮微微垂眸说。
    “别紧张,我要真看你不顺眼,昨夜就把你宰了。我这个人不是好人,但也不会滥杀无辜。”穆妍看着文琮说,“你如果要现在离开,我不拦着,你要选择留下,以后咱们就是一路人了。”
    “我离开,又能去哪里呢?”文琮苦笑。
    “那你就是选择留下了。”穆妍点头,指着她带过来的文房四宝和其他的东西说,“现在,该是你表态的时候了。”
    文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伍公子的意思是?”
    “你不是说文氏因为一封劝谏的血书被青虞灭族吗?你祖父写的血书,你应该看过,并且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字吧?”穆妍看着文琮问。
    文琮点头:“是,我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绝不会忘。”
    “很好,现在,用你的血,重写一份出来。”穆妍看着文琮说,“写在这块白布上面,写得大一点,要让人从十米开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那种。”
    文琮神色微怔:“这是?”
    “给你一个为你族人伸冤的机会啊!”穆妍神色认真地说,“你一个人势单力薄,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帮你。你把血书写出来,我们给你挂在凤鸣城的城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给青鸾国那些醉生梦死无所事事的男人们,一个警醒!另外这块白布,不用你的血了,就用墨来写,写出你庆城文氏的冤屈,你想骂青虞的话,统统都写上,要写出一个文人的风骨,让所有人知道,文氏并没有灭亡,将会与青虞这个毒妇抗争到底,你觉得如何?”
    文琮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握着拳头说:“我求之不得!多谢伍公子相助!”
    穆妍笑了:“很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写。这瓶药放在这儿,你写完血书之后用来止血。我会让人送饭菜和水过来,再给你准备干净的衣服,等你写好了,让门口的兄弟去叫我一声。”
    “多谢伍公子。”文琮微微点头。
    穆妍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文琮,然后转身出去了,还很贴心地从外面把房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面,文琮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旁边还有一把小刀,一瓶药,两块叠起来也能看出很长的白布。穆妍说了,其中一块,让文琮用他自己的血,把当年文家送给青虞的劝谏血书一字不差地写出来……
    文琮把白布铺在地上,足足有一米宽,五米长。他拿起那把小刀,手微微颤了一下,闭上眼睛,一刀下去,手上鲜红的血冒了出来,他跪在那块白布上面,以手为笔,写下了第一个鲜红的大字……
    一大早,上官悯和上官恪带着小星儿爬凤鸣山去了。凤鸣山这个季节风景极好,穆妍本来也想去的,但是二老都没打算带她。
    穆霖已经从拓跋严口中得知穆妍留下了那个可疑的男人,并且知道了那个男人昨夜给穆妍讲的故事,就过来找穆妍了。
    “小妹,你要做什么?”穆霖问穆妍。
    “哦,忘了请示大哥,不过这次是小事。”穆妍微微一笑,“我让那个自称文氏后人的男人把文氏当年给青虞写的血书重新写出来,再写一个檄文,诉诉文氏的冤屈,数数青虞的罪行什么的。等他写好了,我们今夜给挂到凤鸣城城门口去,让大家都看看。”
    “恐怕天不亮就被人取下来了。”穆霖皱眉说。
    “放心,到时候我们盯着,谁敢碰,就射谁的手。”穆妍唇角微勾,“至少也得展示一天再说。”
    “这对青虞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穆霖说。
    “不,是大哥你高估了青虞的心理承受能力。当然了,我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试探那个文琮。为了避免错杀好人,我暂且留着他的命。假如他真是文氏后人,我要求他这么做,他应该求之不得,因为这对他是好事,是一个为文氏全族伸冤的机会。假如他是假的文氏后人,真正的细作,那就更有趣了。青虞让他伪装文氏后人的身份,恐怕也考虑过我们很可能会收留一个跟她有深仇大恨的人,因为神兵城跟青鸾国是有仇的,所以青虞肯定让那个文琮了解到了足够多的关于文家的信息,甚至包括曾经那封劝谏血书的内容。青虞设想的应该是那个文琮先获取我们的信任,然后再暗中行事,或者只是帮她打探我们的秘密。不过青虞应该想不到,我会要求文琮重写那封血书,还加了一封檄文,直接挂到凤鸣城城门口示众,哈哈!”穆妍说着很开心的样子。
    穆霖扶额:“小妹,青虞确实不可能想得到你这奇特的举动,不过你至于这么开心吗?”
    “当然至于了!到时候青虞的脸色肯定很好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我们麻烦,因为她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任谁看,都是她当年对文氏痛下杀手,结果有一个漏网之鱼,现在回来找她复仇了。说不定青鸾国的男人们看到之后,能稍稍觉醒一些,不再那么窝囊,这对青虞来说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因为她最怕青鸾国的男人反抗她的统治,所以才用那么独断专行的变态手段来压制男人们。”穆妍很认真地说。
    “行,你开心就好,我觉得你说得其实很有道理。”穆霖微微点头,“我刚刚收到消息,明日正午之前,玄叶国皇室和天冥国皇室的人,将会陆续到达凤鸣城,按照你的计划,到时候他们还没进城就能看到一场很精彩的好戏了。”
    “那倒是挺巧的,不错不错。”穆妍微微点头说,“玄叶国来的是叶明华,到时候咱们可以跟他好好聊聊,还是有合作的可能的。至于冥御风,我不太想理会他,虽然他是个渣爹,不过他要不渣的话,我也没机会认识萧寒寒了。要怎么对付他,还是等萧寒寒回来让他决定吧,毕竟那是他的亲爹。”
    “小妹觉得,如果冥御风看到小星儿,会不会良心发现,不再那么看重权势?”穆霖看着穆妍问。
    穆妍摇头:“咱们家小星儿是人见人爱,冥御风如果真见到他,应该是会喜欢这个小孙子的,毕竟是他的血脉,但绝对不要因此低估冥御风的理智。他这个人不仅有上位者的野心和魄力,同时还有其他掌权者没有的隐忍,就算他现在留着太子之位给萧寒寒,看似是在等待萧寒寒回归天冥国,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他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一种谋划罢了。”
    “小妹的意思是?”穆霖问穆妍。
    “第一,冥御风曾经是天冥国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却被人陷害,落难很多年,到如今,他真正坐上皇位的时间也不过才五年多,这个皇帝,他远远没当够,并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儿子对皇位太热切,所以,定下继承人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急。”
    穆霖点头,就听到穆妍接着说:“第二,或许冥御风曾经是中意冥煦的,因为冥煦在他膝下长大,实力和脑子看着也还行,并且很听话。但是萧寒寒出现之后,对比太惨烈,冥御风意识到冥煦不仅实力不足,脑子也一般。但要说冥御风中意萧寒寒,倒也未必,因为萧寒寒虽然实力够强,但不听话,冥御风必然不喜这一点。而现在的局面,等于直接把天冥国太子之位空置,别人还不能说什么,也可以达到对萧寒寒示好的目的,因为冥御风并不想跟他这个实力强大的儿子成为敌人。冥御风提拔冥铭,冷落冥煦,这些行为都是在挑起他的儿子们互相争斗,这是一种激励方式,目的倒也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而是让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强,这样冥御风未来真正选择继承人的时候,会有更多的可能。”
    “应该就是这样。”穆霖觉得穆妍说得很有道理,“小妹你对人心权谋了解得太多了,我看你最适合当皇帝。”
    穆妍笑了:“我不喜欢一切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的人生目标是过得快乐有趣,不是让别人仰望我,怕我,何必去争那些东西?要说聪明,我一直觉得聪明人很多,只不过脑子是个好东西,有些人有,却不太喜欢用。”
    穆妍话落,门外传来凌霜的声音:“公子,无双门白门主派人前来,想请大公子过去喝酒。”
    穆霖皱眉,还没说话,穆妍就接了一句:“行,让客人稍候片刻。”
    穆霖无语:“小妹,你说让我做主都是假的吧?”
    “没有啊。”穆妍笑着说,“我们跟七杀城几乎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跟无双门维持表面的和平不是什么坏事。人家请的就是你,你去喝个酒而已,反正也没事。”
    “你陪我一起去。”穆霖看着穆妍说。
    “这次还真不行,我等会要去看看文琮的血书写得怎么样了。”穆妍起身,拍了拍穆霖的肩膀说,“大哥去吧,就当去玩儿的。无双门的人应该也不清楚我们跟青虞有仇这件事,还敢明着拉拢我们,但青虞对此应该乐见其成,这也是她可以利用的。说实话,白渊那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没有我们之前以为的那么蠢,实力也是真的很强。大哥去跟他聊聊,看他专门找你过去是想干什么。”
    “好吧,我去一趟。至于那个文琮,你跟他接触,务必要小心一点。”穆霖对穆妍说。
    “放心,那种货色想伤到我,下辈子都不可能。”穆妍很淡定地说。就算文琮是细作,那他会做的不是对付神兵城的人,而是尽力伪装好自己,博取穆妍的信任。
    穆霖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袍,是青叶专门给他做的,虽然当时已经知道穆霖和容筝不是一对儿,但青叶和容谦都还是很喜欢穆霖这个后辈,也很感激穆霖对他们的照顾,所以青叶给穆霖做了好几套衣服,还经常给他做好吃的,独孤傲都有些吃味了。
    看着穆霖出门,穆妍又喝了一杯茶,看了几页书,才起身去前面客栈找文琮了。
    文琮的房门口一直守着两个剑龙卫,就算他是细作,现在想跟青虞联系也是不可能的。
    剑龙卫推开门,穆妍进去,就看到地上铺着两个长长的白布条幅,一个上面写着血红的字,正是当年文琮的祖父写给青虞的劝谏血书,另外一个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上千字,详述了文氏惨案,满篇都是对青虞的控诉。
    穆妍认真看过之后,默默地表示,她都要倾向于觉得这个文琮是真的了,因为一个冒牌货能写出如此真情实感并且文采飞扬的檄文,也是很难的。
    文琮的手已经上过药了,不过失血过多,脸色看起来更差了。看到穆妍进来,他就从桌边站了起来,也没说话,等着穆妍开口。
    “不错。”穆妍微微点头,“我很欣赏文公子的文采。如若日后文公子报了仇,想留在神兵城的话,希望文公子能够到神兵城的学堂之中去教书育人。”
    “在下曾听闻神兵城的公学,对于城主此举十分钦佩。如能有机会去神兵城,当上学堂的先生,是我莫大的荣幸。”文琮神色认真地说。
    穆妍唇角微勾,血书和檄文都还没干,她走过来坐下,提起茶壶给文琮倒了一杯茶,看着文琮说:“文公子不必拘谨,坐吧。”
    “多谢伍公子。”文琮接过茶水,神色感激地说。
    “我这个人,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一向很佩服读书人。”穆妍笑得很爽朗,完全就是个洒脱的江湖侠客形象,“不过我的武功还是不错的,文公子作为文人之后,能够耐得住习武的辛苦,也是很难得了。不过不知道文公子的武功师承何人?”
    “在下的师父伍公子怕是没听过,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高手,一直避世而居,因为与祖父有过一些交情,所以当初祖父让人把我送到了师父那里,求师父收留了我。”文琮叹了一口气说,“师父本不想教我武功,说我没有多少习武的天赋,也不希望我满腹仇恨,只想着报仇,因为他希望我好好活着,为文家传宗接代,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原来如此。”穆妍微微点头,“等文公子伤好了,到时候我要跟文公子切磋一下。”
    “伍公子实力高强,我定然不是对手。”文琮摇头,很真诚地说。
    “要比过才知道。”穆妍笑着说。
    穆妍跟文琮又聊了几句,文琮说话滴水不漏,不管从气质还是才学,甚至是对青虞的态度,都挑不出一丝错处。穆妍对于文琮的身份,依旧保持怀疑,但这并不妨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穆妍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文琮写好的血书和檄文,准备等半夜亲自去挂到凤鸣城城门口,等明日就有非常精彩的好戏看了。到时候青虞的脸色肯定很好看,正好又能让叶明华和冥御风都赶得上看热闹,等热闹大到一定的程度,青虞想要控制舆论和民心,就难了。
    另外一边,穆霖被无双门的弟子客气地迎着,进了无双门包下的那家客栈,一进门就听到楼上传来的琴声,正是当初容筝在去往神兵城的船上所弹的清心曲。容筝是跟穆妍学的,而现在弹琴的无疑是白奕,白奕又是听容筝弹了之后学来的。
    这首曲子一直都是穆霖的最爱,他对这首曲子是极为熟悉的。他的人生曾经有过很长时间的低谷,甚至可谓是深渊。当初穆霖和穆妍相依为命,住在东阳国清心寺的时候,穆妍经常为他弹这首曲子,让他凝神静气,不要心情沉郁,忧思过重。
    穆霖上了楼,无双门的弟子带他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琴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林公子,请,门主已经恭候多时了。”无双门的弟子客气地推开了面前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