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奈,他根本身上还没力气。
坐不起来。
不由急着,压低声音,就重复了一句,“苏——云——裳——”
他咬字清楚地,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苏云裳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目光就激动和期待不已地看着土婆。
希望她刚才说的那个音节,就是这三个字。
而土婆,的确没叫他失望。
她马上就点了点头,“苏云裳!”
“婆婆!你真的见到她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她,她现在还好吗?”
穆建勋见土婆肯定地样子,眼泪唰一下地再一次没出息地,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赶紧追问,问题是那么多,话又那么急。
明明知道土婆,听不懂他的话,可他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地问。
此刻,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就没学一学,这个萨瓦迪卡国的语言?
要是当初哪怕学过那么一点,也不至于现在想要和土婆说话,全然的语言不通。
土婆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头,比了比肚子的方向,做了个轻轻揉的动作,然后又比了比她睡过去了动作。
穆建勋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生怕错过了哪怕任何一丁点细节。
土婆的意思是说,裳裳肚子痛了,不过后来好些了,睡着了?
土婆又做了一个拿碗喝药的动作,指指他,又指指药碗,再指指地上的呕吐物,最后又做了个双手合十,放到耳朵边的动作。
“您是让我别怕喝药,坚持喝您给的药,然后吐吐,我就能好起来?”
土婆点头。
穆建勋想了想,似乎从他吐的一塌糊涂之后,他的身体里,的确不像之前那么生不如死的痛了。
现在虽然依旧有些,说不出的那种想要的瘾,可比之先前,这会儿他忍忍,也能忍下来的。
好像有点她给的那恶臭的药汁,虽然卖相很可怕,说不定就是她们传下来的土方子。
萨瓦迪卡国和旁边的老樾国,以及小金国,这三个国家交界的地方,早早就被称作毒三角。
说的就是这几个国家,鸦片、罂粟,以及毒-品走私,是一直挺严重的。
当然,打击的也很严重,可这东西,说句难听话,很难从根子上,禁绝掉。
甚至很多当地,种植烟叶的人,也有抽食鸦-片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年纪轻轻就死于毒-瘾。
一些当地人,有另外的法子,会用来清理下,积毒过重的身体和内脏。
穆建勋以前认为,那不过是以讹传讹的一种美化,只要是毒-瘾,染上了,那就是染上了。
哪里可能还会有什么方子,能够缓解毒-品,给身体带来的伤害?
这么大的科学难题,至今世界上的医学家们,都还没解决好。
要不也不会戒毒所里,关上两三年,出来不到一个月,就复吸了。
可见这东西,最大的祸患在于,它让一个人从心,到灵魂上,就烂掉了。
精神上极度渴望,放弃不了的东西,想要让身体去放弃,去抵抗诱-惑,那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就好比,一个人半夜肚子饿,心里有个念头,非要吃水煮鱼不可。
你给她一大包奥利奥饼干,明明就已经填饱了肚子,可就是吃了也没用,还是要吃水煮鱼。
毒-瘾比这个水煮鱼的念头,可强太多太多了。
但是土婆的这碗药汁,给了穆建勋,开辟了一条新的出路。
那奇臭无比的滋味,不停地令他肚子里翻涌的,强烈恶心呕吐感。
熬上生不如死的一个小时,吐上这么一番后,就觉得心头那股,强烈的非要吃水煮鱼的瘾,就那么少了一成。
这是头一次,可能效果还没那么的巩固。
如果现在的感觉,都是真实的话,是不是多吃几碗那样的药汁之后,他的这个瘾,就会被消弱,甚至有可能被真正的戒断?
穆建勋费力地从被子里,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抓-住土婆的手,眼神满满都是希冀。
“婆婆,我喝你给的药,我多喝几碗,是不是我的这个毒-瘾,就能被戒掉?”
他的头,努力地侧转过来,看向那个药碗。
然后又看向土婆,问。
土婆点头,似乎好似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欣慰的笑,又摸-摸-他的额头,吉利哇卡地说了一番。
穆建勋的脸上,这么些天,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带有‘希望’意味的笑容。
他不需要听懂土婆说什么了。
他只要能看到她点头就行了。
原来是真的,他竟然真的开始否极泰来了。
只要多喝药,他的毒-瘾,就能被彻底的戒断。
或者就算不能戒断,只要能戒掉,他就确信他有毅力,克制住自己心底那复吸的魔鬼的诱-惑,不再沾上。
现在的瘦,现在的狼狈,和憔悴,都不过是毒-品把他的身体给折磨和糟践的。
只要给他时间,慢慢地养,慢慢地调,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的。
他还是有一天,可以自信并站直地,立在苏云裳的身边,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迎接朝阳的。
裳裳!你等着我!你等着我回来找你!
穆建勋在心底发誓,他必须快点好起来,土婆既然说见过裳裳,那起码就是说,在他们没有流落到土婆家之前,土婆去过他和裳裳住的那个窝棚那。
因为土婆说裳裳的肚子痛,可能是太过虚弱,有流-产的迹象了。
那么土婆是什么原因,会跑到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去的呢?
是有人把她接过去的?
那么这个有人,是不是就是亟欲想要绑架,和抓到他们的叛徒他们?
也就是说,土婆不说认不认识绑匪,起码是见过对方的,而且对方应该是发现了苏云裳的肚子,出问题了,才到这个村寨来,找的土婆去临时救命。
……
种种分析,一点点地串联,穆建勋的脑子,越来越清醒。
史密森说他们背着他在林子里,走了几个小时,才到了这个村寨。
而土婆说见过裳裳,算来算去,就只可能是他们逃跑的那几个小时里,土婆正好就被那些人,请到了窝棚,去给裳裳看肚子。
他们到土婆家上门求收留的时候,土婆却已经在家里了。
而从这到他们住的那个窝棚的距离,是固定的。
那他们这两方,不对等的时间耗损,要么就是对方用交通工具来接送的土婆,再就是史密森和自己这边,绕了路,多用掉了时间。
穆建勋觉得这两种情况,极可能同时具备。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到土婆家,却没有碰上敌人。
这么说来,现在如果他现在想要,回到他们之前住的窝棚,去看看的话,可能会非常近?
那么,是不是可能裳裳她们,现在还在原地?
穆建勋一想,觉得又是激动,又是不安。
激动的是,等他毒-瘾截断了,能自己起来走了,就立即回去亲自去救裳裳。
但是又怕,两地的距离,既然这么近的话,会不会这几天内,对方的人,还会来第二次土婆家,找她去看裳裳的肚子?
要是那样的话,发现他们想要找的另一个人——自己,竟然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就躲在土婆家里养病?
他的脑子里,短短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
等他回过神,想要和土婆再说说话的时候,发现房子里,就他一个人了。
土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然后,没一会儿,史密森他们两人,进来了。
“mr mu,那位老太太让我们帮你洗个澡。”
“呃——”
穆建勋脸黑了。
很想拒绝说,不用他们帮忙。
可他自己的确没有能力,自己起来,然后给他自己洗澡。
他也不能说他不要洗澡,身上都是屎尿,他刚刚努力思考问题,不去想起还好说,现在被他们这一提,那股黏-腻,就更是一分钟都不能忍了。
土婆的药能救他的命,且也年纪一大把了,他总不能要求人家老太太来给他一个大男人洗澡。
算来算去,可不就只剩下史密森他们了嘛!
两人摸了摸鼻子,努力不在脸上表现出,嫌弃这屋子里的臭味的样子。
但是这味道确实是不好闻。
穆建勋自己也快忍不下去了。
反正最难看的一幕,他们看得也不少了,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纠结了。
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了。”
这种简陋的地方,当然不能指望有大浴桶,或者专门洗澡的大盆子的。
有的只有两个脚盆大小的,木头箍起来的那种老式的桶。
一桶热水,一桶冷水。
这中间,洗澡的过程,穆建勋也不想再多说。
总之,这是一次,经历过后,三个大男人,都有心理阴影的洗澡过程。
不管怎么样,一个小时候,穆建勋已经躺在了,干净的床-上了。
至于他的衣裤什么的,也是事不烦二主,史密森主动拎出去洗了。
反正给一个大男人擦屎擦尿,洗澡都干了,现在不过是多洗一下,他便溺了的裤子和衣服,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倒是想不洗,问题是,这村子里可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给穆建勋穿。
他们总归是要离开这里的,难道让他光着身体?
还是他们俩牺牲自己的衣服裤子,给穆建勋穿?
史密森出去洗衣裤,穆建勋不想睡,就开始和剩下的那个雇佣兵,聊起了天。
主要的问题,还是集中在问他们那天离开营地后,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迷路了。
然后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条小路,通往的就是这个土婆所在的村寨。
至于这里的具体-位置,离他们的营地有多远,目前史密森他们两人还都不确定。
甚至他们认为,这个村寨应该是在他们营地后面的,那个山的另一侧的。
然而,穆建勋却不这么想。
那些人能跑到这里来接了土婆去营地看苏云裳?
就说明他们中间,起码是有当地向导在的。
他们本来就是包-围在他们出山的,各个紧要路口上的。
试问,他们怎么可能穿过林子后面的大山,去接一个当地的医婆一样的人,去给苏云裳看肚子?
要接,也是从他们自己的后方,最近的村子去接。
所以,穆建勋肯定,这个村寨非但不在林子里,相反,应该在他们入山外面的地方。
可能是离雨林最近的一个村寨。
所以,他们现在竟然是无意中,从山里脱困而出了?
穆建勋恨不得亲自去勘察一下,那条偶然被他们发现的小路。
因为尼玛要是早知道林子里面,会有另外一条通到山外,绕过对手的小路,他和苏云裳他们,又怎么会被生生地,困在里面快半个月?
早知道会是这样,当时就该带着裳裳一起走的。
兴许现在他们已经都脱困了也不一定。
穆建勋的心里,乱急了。
觉得他们竟然错过了这么大一个生机。
“等雨停了,若是想要让你们其中一个,回到之前咱们的营地,去看一看的话,你们还有把握找回去吗?”
“穆先生,我劝你,不要这么做。虽然我们都觉得对方,现在应该不会还留在那里了,一定已经带着苏小姐,转移了地方。”
“可是却不能肯定,对方有没有派人,留在那里守着。你知道的,这在我们雇佣兵行业里,也是很常见的一种手段和策略。尤其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抓到我们。”
“我们都知道,你的心里记挂着苏小姐,敌人就更加知道了。因此,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我建议穆先生你,如果有其他方面的能帮助你的人手,就赶紧想办法联系真正的人手来。”
“没有人,就靠我们三个,就是有再强烈的,想要救苏小姐和队长的心,那都是没有用的。敌人太厉害了,太狡猾,且人也太多了。”
穆建勋虽然真的很想,再回去那里看一眼,却也知道,这人的话是对的。
尤其是他现在清楚,他们的位置,非但不在山深处,反而是在山外面的话,谨慎就更加需要了。
“你说的对,我想好了,等雨停了,你们就轮流出去打探情况,收集周围的路径信息,等我身体稍微好转一点,我们就离开这里。”
“穆先生,我们去哪里?”
那人一听,立即打起精神问。
“去唐国!”
穆建勋想也没想的就坚定地回答。
“一来这里离唐国已经非常近了,二来,我真正的根基,就在唐国。只要我们能去到唐国,我就再也不担心,还有什么人,能抓到我们。”
“就算实在这个方案不可行,那么你们也起码要带我去到一个,可以向外打求救电话的地方。我要联系唐国的兄弟,让他带人来救我们。”
穆建勋说完,那人却还是一脸,不太相信的迟疑。
“穆先生,你的那个唐国兄弟,靠得住吗?”
“那是我最好的兄弟,当然靠得住!”
那人没吭声,停顿了两秒,才略有些敷衍地道,“那好吧,晚上我再和史密森商量一下,看看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佳方案!”
穆建勋有些沉了下心,郁结。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听他的话了?还是信不过他说的话?或者是他们俩心里,有了其他的念头?
*
而此时。
三个月都无果的商务考察队,再也不能这么无休止的商务考察下去了。
已经于昨天,5月21日,正式宣布考察结束。
全员返回了唐国都城。
越煌再三反对,也没有用,他一个人的力气,不足以力挽狂澜。
再加上,瑞银的出手,反正明面上能看到的沽空权证,已经完成了全部的交易。
而私底下的大单,他们能知道的也有限。
不过也能料到,应该已经都瓜分的差不多了。
该吃到肉的,已经都吃到了,该喝完汤的也都已经喝完了。
说句难听话,唐国在这次角逐中,除了全世界飞机周游了一圈之外,并没有得到半分好处。
已经有一些人,说话说的很难听了。
这个时候,别说越家和墨家顶不住,就是首相办公室和内阁,今上办公室,那都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的。
不解散,不结束,又能如何?
颇多的人,已经把这场所谓的权证事件,当成了一桩笑话。
都觉得是穆建勋和苏云裳,这对男女的,为了抬高他们自己,而不顾国家荣辱的一场恶意的作秀和欺骗。
以楚灿他爹楚建军为首的,少数的人,还爆出了另一种声音,就是要把穆建勋和苏云裳抓回来,判刑。
让他们浪费国家的资源和人力。
令得越煌几次恨不得,把楚灿他家,给捣个稀巴烂。
尼玛!别以为你家楚灿,现在变成神经病了,就觉得自己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当所有人都老年痴-呆,忘了你家楚灿当年,到底是缘何,才惹来的今日的祸?
你楚灿不和墨如陵一起算计苏云裳,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md!现在扮演受害人,还上瘾了,是不是?
这几个月,那一连串的恶心小动作,只当别人都眼瞎,没看见是吗?
越煌的火气,也渐渐有些压不住了。
尤其是商务考察队,正式宣布结束之后,越煌也明白,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穆建勋和苏云裳,这么长时间失去消息,可能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两条人命!不,三条!
还有苏云裳肚子里的,墨如陵造下的那个孩子呢!
三条人命都没了,不管楚家有没有责任,越煌也决定,不会就这么放过楚家了。
你家楚灿疯了,你们整个家里的人,都和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现在我这边最亲的兄弟,和最爱的女人,都没了,那谁来给我的痛苦买单?
楚家必须要付出代价,当然,墨如陵那个疯子,更是要担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当初要不是因为他,苏云裳能因此,流落到了国外,有家不能回吗?
现在他们生死不知,且死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边苏云裳的家里,苏牧业夫妇,包括穆建勋家,穆东叔叔那,都等着他的消息呢!
让他怎么和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