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章：叫一声妈妈诀别
    但凡她牵扯进任何的事体里，也都是穆建勋他们这些人，连累的她。
    不然他好好的一个乖囡囡，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哪里会搞成这样？
    苏牧业已经恨透了这些人。
    本来一开始，他想过去求穆东的。
    不管怎么样，他也要知道自己女儿的生死。
    就算是人已经不幸了，你们穆家起码要给我们苏家一个话吧？
    然而，他打过好几次电话，都被人挡掉了。
    连穆东的声音都听不到，更别提去见到他的人了。
    现在，小梅的病危通知书都已经连下两次了。
    他也彻底绝了，从穆家，或者其他更知道内情的人家那里，获取消息的念头了。
    他准备一旦小梅不幸了，他就自己出国去找。
    哪怕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一步步的去寻，他也要找到裳裳。
    而他现在这样的工作，显然不允许他这样做，出国都成问题，所以苏牧业也看开了。
    直接就写了退职申请书，不打算干了。
    只是走之前，他也要先把沈瑢轩，给安排好。
    “叔叔！”
    沈瑢轩的眼睛，还是红的。
    这些日子里，多亏了他在这里，忙前忙后，照顾和跑腿。
    苏牧业宁海那边的很多事情，还没有交接完，即便他心里已经十分不耐，继续留在岗位，可在退职申请，没有被批准下来之前，他还必须两头跑着。
    要是没有沈瑢轩在医院这边看着，说实话，苏牧业是真的没那么放心。
    自从听了小梅的话后，他也亲自问过沈瑢轩，确认了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喜欢面前的这个小伙子后，苏牧业就已经没有把他当外人。
    尤其是这几个月，屡次要求见穆东未果，其他人的态度，又很暧昧和微妙之后，苏牧业对穆家也好，都城的那个越家也好，心里更是极端的失望，以至于渐渐反感和厌恶了起来。
    他不得不为自己一家以后做打算。
    尤其是要为沈瑢轩多做一些打算。
    袁梅裳病情开始恶化了之后，苏牧业就起了打算，要退下来。
    不过在他退下来之前，怎么也要把沈瑢轩给推上去，他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不管裳裳有没有福气，活着回来，和他在一起成家，他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能什么都不干，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蹉跎了一生。
    不过宁江州这个地方，显然不合适沈瑢轩继续待了。
    好在他现在的职务，是郡里常青社的储备办事员，这种没实际权力，却又很弹-性的身份。
    如果不是非要求往上提一级任用的话，操作余地还是有的。
    苏牧业费了不少的心思，转了好几个关系，给沈瑢轩筹谋安排了一个位置，在哈尼州。
    那是几乎是唐国的最西南。
    不管是穆家也好，是越家也好，都没有什么太紧要的关系，在那里。
    沈瑢轩的履历，相当的简单，又清白。
    关键是他很年轻，又是宁海大学的优秀毕业生。
    提前就修完了所有的科目，提前毕业，现在又是d元，还是优秀的先进储备人才。
    这样的履历下，他放弃环境良好的、又经济优渥的宁江州不待，主动去经济落后，各方面条件都很差的哈尼州，要求锻炼，任谁都很欢迎这样的年轻人才。
    哈尼州那边也很给力，为了表示对人才的需要和重视，非但没有降他现有的级，还给沈瑢轩，破格升了半级。
    过去直接就是在郡民户处，当副户长，虽然那个郡，是个很小很穷的，濒临边境的一个穷郡。
    可怎么也是实职，以沈瑢轩的能力，熬上几年资历，再升一级，是完全没问题的。
    他现在才二十多，小心经营，二十年后，难说不能成为牧守一方之人。
    这是他这个当叔叔的，仅能为他做的了。
    “瑢轩！那边的回函，已经过来了。档案局那边，我偷偷让人-压下了。你这几天，就办手续，然后找个时间，就过去吧！”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叔叔！”
    “孩子，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离开你袁阿姨，但是，你接下来继续留在这里不合适。现在越少人知道你和我们家的关系，对你的未来发展就越好。”
    “我是不相信我的女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我深信裳裳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你袁阿姨不行了，我也心力交瘁，没心思继续下去了，可裳裳的将来呢？”
    “她以后要是回来了，总要有个人能护她，你现在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别怪叔叔给你这么大的压力和责任，我这是希望将来，你能代替我，给裳裳撑起一把，挡风避雨的伞！”
    “明白吗？”
    “叔叔，我都明白！我就是——舍不得你们！”
    沈瑢轩何尝不明白，这些没有任何一丁点，关于苏姐的消息的日子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袁阿姨心力交瘁，一天天的耗损心血，虚弱下去。
    也眼看着苏叔叔的头发，一天白过一天，疲惫不堪。
    那些能给予消息的路子，都被堵得严严实实，暗地里可能还有人，给苏叔叔使绊子，他只恨他自己人小力轻，人微言轻，什么忙都帮不上苏叔叔。
    明明他都答应过苏姐，会好好照顾袁阿姨和苏叔叔的，可现在，他却什么也没做到。
    还要累得苏叔叔，到了这个时候，还苦心为他的将来筹谋铺路，他不是不识好歹。
    相反，他的内心，十分的坚定。
    如今的一切，都因为他的能力不够大，所以能做到的事情很少。
    可若是有一天，他成了站在高处的人的时候，是不是就没有人，敢于向现在这样，敷衍他们、冷淡他们、乃至静静地看着陷入绝望的他们？
    “孩子，你也该看到了，这个世界上，除非真正爱你的人，否则没有人能替你痛，替你急，替你周全。”
    “你袁阿姨怕是等不到裳裳最后一面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但是我希望你和裳裳，会有一个结果。”
    “不过你也别勉强自己，你还年轻，要是等个几年，等不下去了，叔叔不会怪你另找新的感情归宿的。你不用有这个负担！”
    “叔叔，你不用说了！我不会。我这一生，就认定苏姐一个人了！我早已经和她发过誓。她也一定会回来的，我深信。她答应过我，会和我结婚，我们一定会相亲相爱过一辈子的。”
    “您可千万不能再往坏处想了，袁阿姨已经这样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苏姐交代，我答应过她，会替她照顾和孝顺您二位的，可现在，袁阿姨这样，我——”
    沈瑢轩说不下去，看得出他为了不让苏牧业担心，一点都不肯露出稍稍软弱的姿态，连眼泪都是憋在眼底的。
    至多只是红眼眶，可神情却相当的坚强。
    他虽然年轻，但是在这些日子里，心理却成长的很快，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了。
    身上有一股很托得定的沉稳。
    让人觉得这个年轻人，起码是很可靠的，很认真的。
    苏牧业暗暗点头，心里是满意的。
    也正是因为他这些日子，几乎是看着沈瑢轩一天天的，成长成此刻这样，知道他注定是能在这条路上走远的人。
    天才在这个国家很多，聪明人也不少，能混这一条路的，几乎就没有笨蛋。
    但是能走得稳，又走得长久，一直走到最后，走到高位的，却没有一个是仅仅靠聪明才智就能达到的。
    无一不是性格中，沉得起，也稳得住的。
    唯有拥有这样大心性之人，才能比别人熬得更久，得到更多的机会。
    起码在苏牧业此刻看来，沈瑢轩已经抓到了第一个要素。
    他拍了拍沈瑢轩的肩，“放心！你苏叔叔什么没经历过？不会想不开，更加不会做让你们小辈伤心难过的事情。我还要陪着你袁阿姨呢！就算她抛下我走了，我也要看着，等着我的裳裳回来的一天。”
    “你今天晚上再陪一天，明天一早就走吧！别多耽误了，这些天，你为了我们，耽误了不少事情了。早一点去西南，早一点站稳脚跟，才能早一点更上一层楼！”
    “我的报告已经上去了，估计至多两个月，肯定会被批下来。到时候，要是你袁阿姨还能撑得到那时，我就带她去看你，要是——你也不用回来见最后一面了，记住没？”
    “叔叔！我记住了！”
    “好！好孩子！”
    说完，苏牧业站了起来，往无菌室的位置走去，准备换衣服，进icu去陪袁梅裳了。
    而沈瑢轩见他微微有些站不直的背影，萧索地消失在门后面后，才握紧拳头，再一次红了眼睛。
    “苏姐！你放心！不为别人，就为了有一天，不让任何人，可以用-权-势欺-辱你，我沈瑢轩也必会以性命努力。”
    *
    当天晚上，赶在最后的探视时间结束前，沈瑢轩擦了眼泪，从icu里完成了和袁梅裳的告别。
    握着掌心里，袁梅裳给的那个镯子，想到她呼吸孱弱，却满面欣慰地，让他叫她一声“妈妈”的场景，沈瑢轩就再也无法忍住心里如海的悲伤和不舍。
    袁梅裳真的是一个温柔的母亲。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苏姐的妈妈，他才这么打从心底的爱她，更是因为她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母爱。
    对于一个从小都是孤儿的沈瑢轩来说，这一生，长到现在，他唯二的从女人身上，感觉到的温暖和爱，便是来自苏姐和袁梅裳这对母女。
    袁梅裳已经不仅仅是他心里认定的岳母，更是他认定的妈妈。
    现在眼看着她已经没几天了，他却不能继续守在她身边。
    相反，他还要远去到几千里之外的地方，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不能回来送，光想到这个，沈瑢轩就觉得心如刀绞一样。
    更痛的是，要是不久后的某一日，苏姐回来，发现她最爱的母亲，已经没了的话——
    沈瑢轩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按住心口的位置。
    低着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和狼狈，让人看见。
    脚步匆匆地就往大门外走，就在这时，门外也正急匆匆的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和他的肩膀，擦了个正着。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对方。
    匆匆一个交汇。
    越煌眼中的是，红着一双兔子一样眼睛的，俊秀男孩子，应该家里人病重了吧！
    而沈瑢轩的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惊愕，比之完全不认识他的越煌。
    沈瑢轩显然是做过一些功课的，他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
    或者说在偷偷探寻苏姐的社会关系的时候，他通过穆建勋的照片，无意中见过这个男人。
    知道他是来自都城的越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