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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长,今天周日,你都好些天不休息了,今天就休一天吧,等明天周一了,我们再去山里都来得及。”
“不用了,眼看着就剩靠边村那边没去跑过了,干脆一鼓作气的去跑完,到时候再休息也来得及。”
沈瑢轩年轻的脸上,满满都是沉稳和镇定。
一点都没有他这个年纪,会给人的浮躁和靠不住的感觉。
一开始,州里给他们郡,派下来这么一个年轻的民户局户长的时候,好多人都心里不服气。
履历上这位的资历,实在是太年轻了。
今年也才23岁,周岁的话,22周岁还差一个月。
这样大的娃子,在他们哈尼州这边,如果不上学的话,固然是已经当了爹了,可要是在外头读书的话,这会儿还是大学生哩。
可他们这位沈户长,非但已经大学毕业,文凭到手,而且已经是在宁海郡当了一阵子干部的了。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大家族的少爷,下来镀金熬资历呢!
可后来才知道,人家沈户长是孤儿院出来的。
别说没有什么有钱有权的家庭,就是双亲都是不存在的。
走到今天,全靠他一个人的努力。
他们山里人,别看瞧不起走后门的,可也真心佩服有能力的人。
尤其是像沈户长这样,长得俊秀,脾气又好,人还特别稳重可靠的高学历年轻人。
他能不怕辛苦,不怕困难的,从宁海那么舒适的,福窝窝一样的地方不待,主动要求到他们哈尼州,到他们翡翠郡来当个小户长,他们就决定不能让人家大学生失望。
谁要是用上什么看不起外乡人,欺负和排挤小年轻的手段,来对付小沈户长,他们都会看不起他。
要说他们这穷地方,什么官是最不好当的,怕就是民户局的户长了。
完全没有一点点油水不说,户长自己的工资,都有可能几个月,乃至几年都发不完全。
尤其是翡翠郡,下属的靠边村,那更是穷得叮当响。
整个靠边村,十户中就有九户,是需要领救济金的。
而且说是一个村,却几乎远离任何一个乡,独立在一个山头外。
山脚外就是界碑。
淌过一条小溪,那一头,就是人家萨瓦迪卡的国界了。
翡翠郡之所以叫翡翠郡,那是因为这里自古是出翡翠,可现在不同了。
翡翠矿,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开得差不多了,剩余的几个山头,早已经被保护起来,再不许开采了。
除去了翡翠经济之外,翡翠郡就真的再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资源,和发展的优势了。
以至于这些年,外头的发展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可翡翠郡这边,却依旧是老样子。
年轻一点的,要么去了外头大城市里面发展,要么就是干脆去了萨瓦迪卡创业,做点两国之间的小生意。
这些也都算是脑子活络的。
在外头混的好了,也少有回来家乡的。
家里老人也不希望,好不容易娃子们出了大山,最后又回到这个地方。
以至于年轻人,越来越少,留下的人中,大部分是走不出深山的老人,或者是不想出去适应外头生活的人。
而沈瑢轩,却在这样明明他有着更好发展前途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
不得不说,一开始他们的不服气,随着这些天,看到他是真的一家一户的走访,扎实稳重的工作作风后,也都完全对他大改观。
心里反而开始为他的前途,担忧了起来。
翡翠郡也就这样了,沈瑢轩要是真的打算扎根在他们这里的话,那他可就真的可惜了。
“既然户长您坚持,行吧,我老熊带您跑一趟。”
“只是那边靠山村,实在是离郡里太远了,而且到后半截路,咱们民户室里的那辆老吉普,也是跑不了,咱们要是要去的话,就只能开摩托车。”
“而且咱们得做好准备,今天得在那边村子村民家,借宿一晚。那边虽然通了电,但是不通电话。”
“最好咱们还需要到警署那里,去报备一下,要是他们愿意借一个人,同我们一起过去,那就更好了。”
“怎么了?那边治安不好,还是?”
沈瑢轩微微有些疑惑地问。
“不是!倒不是咱们的乡民的问题,而是那个地方,它比较特殊,是交界。有些走货的人,为了逃避一些关卡,就会打山林里穿过。再就是偷-猎的问题,也屡禁不止。”
“所以,最好是无事,但是万一碰到点事,咱们赤手空拳的,就不免危险,借上一个警署的同事,带上一把枪,安全就有保障多了。”
“不过今天是周日,警署怕是不一定有人。所以我才建议户长您明天去,就是这个原因。”
老熊说完。
沈瑢轩就沉吟了下。
“没关系,熊叔,我们就今天去吧,就去亲眼看一下靠边村的情况,我做个登记,心里也能有个数,也得让乡亲们,认认我这个人,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好知道找谁。”
“你也说了,并不一定就会遇上,真要是遇上了,多一把枪,也未必就能规避风险。”
熊干事见自己都这么说了,沈瑢轩还是坚持。
便也不再劝阻他了。
这些天他也算是看得清楚,这位小沈户长,那是真心想要做点实事的。
完全不是作秀和走过场。
到任这不到一个月,几乎已经把整个翡翠郡的,大大小小的村啊,乡的,都走了个遍。
靠边村算是最后一个村了。
一般情况下,便是他们本土的郡长,户长,除非特比必要,否则的话,也都不乐意往那旮沓去的。
却没想到,这个小沈户长,一点都没推诿,也没有装作不知道靠边村的存在,走完其他地方后,不顾周日,就要去靠边村。
“那行,户长,我这就去准备东西,给摩托车加满油,还得带一桶油过去,免得明天回来的路上,就断油了。”
“谢谢熊叔,那辛苦你了!”
沈瑢轩赶紧感激地说了一句。
他并没有因为他是户长,就对本土的干事,端什么架子。
相反,沈瑢轩知道自己很年轻,来之前,他就得过苏牧业的教导,要尽量团结哈尼这边本土的同仁,好让他尽快的融入到当地的工作和生活中。
也方便他扎根在这个地方,沉下心做出点事业来。
毕竟他长了一张嫩脸,年纪也的确像小一辈。
这是他的劣势,也同样是他的优势。
毕竟对着他这么一张虚心又认真的,求教和听取大家的意见的后生晚辈的脸,只要不是真的心思不纯,功利心太重的人,一般都不好意思拒绝他。
沈瑢轩也很善于运用他的这个优势。
该认真求教的时候,他从来不吝啬放低身段,摆正心态。
熊叔,就是第一个心疼,并真心帮他的人。
他既是自己的干事员,也兼职他的司机,当然在本地生活上,还兼职管理他住的宿舍,解决他生活上遇到的难题,比如哪里买菜,哪里买生活用品等等。
虽然目前为止,整个翡翠郡的干部宿舍里,就住了他沈瑢轩一个外地来任职的。
所以,可以说熊飞熊叔,算是他目前为止,能团结到的第一个志同道合的工作伙伴。
东西准备的很快。
民户室本来就有一两桶汽油在那常备着。
沈瑢轩知道今天可能要在靠边村过夜后,也回他二楼的宿舍,去取了一个背包,里面早就装了他一些,出门出去走访时,可能用的到的东西。
诸如外套,手电,水杯,以及肠胃药和感冒退烧之类的药片。
下楼后,看到一辆简单的力帆摩托后头,已经绑上了汽油桶,和一卷简易铺盖一样的东西。
熊叔递过来一个旧的头盔,“户长,要委屈你坐这个了,别看摩托虽然旧了一些,但是性能还是可以的,前个月刚检修保养过,保准安安全全的。”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我读书那会儿,半工半读时,有时为了省那几块钱的公交车钱,都是靠两条腿走路去打工。”
“现在有摩托车可坐,已经非常好了,真要是靠边村那边,摩托也不通,只能靠咱们双脚走过去,那我也得走一趟。”
说着,沈瑢轩就笑着关心问,“就是今天可能要连累熊叔,和我一起辛苦的在靠边村过夜了,您和家里头说过了吗,别让婶子担心。”
“我刚才拿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和我婆娘打过电话了,她说让我照顾好户长你哩!放心吧!”
“嗳!那就好!时间不早了,那熊叔,咱们走吧?”
“这就走,户长,你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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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走的,一直到下午两点,他们才到达靠边村的山脚。
而他们的村子,却在半山腰上。
摩托车到了山脚,也再没有路上去了。
所以接下去的路,都必须用腿爬了。
山脚有个简单的搭建的、敞开式的木棚子,里头都堆的是一些劈好的柴火,三面有墙,也有茅草密集编制出来的房顶。
里头还有一些其他的杂物,比如尖尖地,很带有哈尼州这边民族特色的那种,防雨的斗笠。
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上山或者下山的行人,短暂歇脚的一个地方。
“户长,摩托车就放在这猎户棚里,我们俩需要爬上去。”
“车子丢不了吧?”
“丢不了,这个地方周边没人,就只有靠边村的村民,这是村里的老猎户们搭的,方便晚上赶回来,来不及上山的猎户们待一夜的地方。”
“所以放心,没人偷。钥匙拔走就行了。晚上要是有猎户回来的话,还会帮忙看顾一下咱们的车子。”
“好!”
沈瑢轩背起背包,就要拿车子上捆绑的建议铺盖卷,熊飞赶紧拦住,“户长,这个我拿就行了,山路不好走,前几天又刚下过雨,很多地方还很湿-滑,我是土生土长习惯了这里的路,您仔细脚下,走稳当了就好。”
“熊叔,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我是城市里长大的,但是也是吃过苦的,爬个山不算什么,你要是中途累了,东西给我没关系。”
“好,我知道了,户长,走吧,赶在4点前上山,不然的话,你不等走完所有的人家,天就该黑了。”
两人说罢,就一前一后的开始了爬山。
与此同时,山的另一边,几乎是同一时间,狼狈不堪的穆建勋,和史密森他们仨人,也在爬这座山。
两方人的共同目标,都是这做半山腰的靠边村。
只不过比起沈瑢轩和熊飞他们俩爬的这边的缓坡山路,穆建勋他们三个,就要倒霉和辛苦多了。
因为他们爬的是陡坡的那一面。
毕竟那一面,对头就是萨瓦迪卡,算是国境线。
村里的猎户们,打猎和回家,基本上不会走到那边,比之这边有固定成形了的山路,那边就只有稀疏的一些小道。
勉强也就能看出点印子,证明这地方,也偶尔是有人会走一走的。
而此时的穆建勋,状态很不好,毒-瘾的发作,和被狼犬咬过的地方的伤口发炎,双重作用下,他开始发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