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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极生悲
    萧弘回宫之后直奔清正殿, 然而刚到殿门口, 值守太监拦住了他。
    “英王殿下, 皇上正有要事。”
    话说间,便见黄公公走出来,跟那太监摆摆手, 对萧弘说:“殿下请跟老奴进来吧。”
    “殿下可是来问安悦郡主之事?”黄公公轻声问。
    萧弘嘴唇抿成一线, “父皇看样子已经知道了。”
    黄公公叹道:“唉……也是刚知道,殿下,皇上心里也不好受。”
    萧弘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
    暖阁里, 天乾帝背着手正来回踱步,看见萧弘跟着黄公公进来, 便驻足抬手对萧弘招了招,“弘儿,过来。”
    萧弘走过去, 天乾帝凑进闻了闻,然后放下心来,欣慰道:“酒味儿不浓,喝的不多,好,喝闷酒伤身, 别跟自己过不去。”
    “儿子点了最烈的, 就喝了一小口, 太辣太呛, 就没敢再喝。”萧弘闷闷地说。
    天乾帝顿时哑然失笑,他拍了拍萧弘的肩膀,接着一叹:“知道了?”
    “萧珂怕我在他家酒楼里出事,匆匆赶来安慰我,结果漏了嘴。”萧弘舔了舔唇,似鼓起勇气问,“父皇,这是真的吗?”
    “明日朕命太医前去西安伯府,给安悦诊脉,看看回来怎么说吧。”
    萧弘说:“我想跟太医一起去。”
    天乾帝皱眉,“弘儿,朕未指婚,她与你无干。”
    萧弘自我讽刺地笑了一声,“如今这京城谁不知道继王氏女,永宁侯小姐之后就是安悦郡主,指没指婚还有什么区别,父皇,我不自欺欺人。”
    好不容易伤感到就寝,将眼露担忧的沈嬷嬷和心蕊打发出去,萧弘立刻关上门,一转身无声地呐喊一下,手舞足蹈地一把跳进床上抱着被子来了个大翻滚。
    白日里实在太美好,人前他都不敢回忆一下,就怕泄露了那份抑制不住的好心情,如今总算能毫无顾忌地将这些画面从脑海中拉出来……
    我的老天爷,惜朝居然说喜欢他!
    我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啊!
    “嘿嘿嘿……”怕抑制不住的咯咯笑声传出去漏了马脚,萧弘于是拿被子捂住整个脑袋,在床上尽情扭动。
    他是越想越开心,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当终于发现这样不足以抒发自己喷涌而出的激动时,他果断地掀开被子,带着炯炯有神的目光,扒拉了下凌乱的头发,内心火热地直接跳下床,身着单衣,赤着脚在冰冷的地上打了一套拳。
    他大开大合,出拳猛如虎,抬脚迅如闪电,激烈之处来个侧翻踢腿,昏暗的灯光下,一脚踹翻了屏风,发出了“轰”一声巨响,以及一声短促的惨叫。
    门口驻足担忧的沈嬷嬷,常公公跟心蕊顿时心中一跳,顾不得什么一把推开门,跑了进来,“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萧弘龇牙咧嘴地抱着脚坐在地上,面庞扭曲,神情痛苦万分,痛地都说不出话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常公公将旁边灯柱上的烛火都点燃了,看到翻倒的屏风,能跑出原来地儿几尺远,可见不是不小心推倒的。
    “您的脚怎么了?”沈嬷嬷跪了下来,去摸被萧弘牢牢抱在怀里的脚。
    萧弘一边摇头,一边忍耐,好不容易将那要命的疼痛熬不过,才倒抽着凉气说:“我,我太激动,不是,太难过了……嘶……睡不着,就起来打了个拳,没看清,踢到了……”
    这简直往他们三个心里各自戳了一把刀,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
    沈嬷嬷眼睛都红了,“都是奴婢没用……”
    “唉,嬷嬷赶紧看看,要不要宣太医?”常公公道。
    心蕊举着灯烛过来,低头瞧着萧弘的脚,只见大脚趾整个泛红,指甲内隐隐沁着血丝,可见踢得厉害。
    “天哪,奴婢立刻去宣太医!”
    “别,别劳师动众的,我没事。”萧弘觉得有点丢人,他是乐极生悲,不是抒发苦闷,就别让人知道了。
    “那怎么行,都出血了!常仪,赶紧派人去请。”沈嬷嬷对常公公道。
    “好。”常公公说着,不等萧弘反驳,就立刻出了寝殿。
    沈嬷嬷心疼道:“殿下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又不是您的错,是您缘分浅,还没到啊。”
    “是啊,奴婢可不相信这些背后没有芳华宫的手脚,且不说永宁侯四小姐,但是王家姑娘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嬷嬷都说了,安悦郡主病情不严重,也不知道是谁捅出去的。”心蕊愤愤道。
    萧弘没话说,只能让这个误会继续吧。
    王太医踩着风火轮到了景安宫,细细看了萧弘的脚,轻舒了一口气说:“还好,不算严重,也无需用药,等着指甲脱落重新长出来就好,这段时间殿下走路当心一些,别跑别跳就没事了。”
    听王太医这么一说,三人顿时安下心来,沈嬷嬷还让王太医开了一副安神汤。
    王太医想到萧弘悲惨的遭遇,不禁有些同情,痛快地开了一副。
    沈嬷嬷扶着萧弘躺下,替他盖好被子嘱咐道:“殿下好好休息吧,明日太医去给安悦郡主请脉,应当看得出来郡主的病不严重,说不定有转机呢?”
    这话纯属是在安慰,宫里的太医哪个不是人精,这种事情谁敢打包票,万一安悦郡主真有了大病,这算谁的责任?
    不往危险上说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萧弘不关心,自然是乖顺地点了点,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安神汤起了作用,萧弘折腾了大半夜终于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景安宫突然宣太医立刻传遍整个皇宫。
    天乾帝听闻立刻询问了一声,知道是萧弘打拳踢破了脚趾头,不禁又气又心疼。
    “那让他别去了,好好养伤。”
    黄公公道:“可大皇子已经带着太医去西安伯府了。”
    “这孩子真是……”天乾帝说不下去,只是摇头叹息。
    倒是一直称病未出的淑妃心情愉悦,饭都多添了一碗。
    萧弘沉着脸色坐在西安伯府的客厅里,西安伯远在江南,无召不归。
    府里做主的是西安伯老夫人。
    不一会儿,老夫人陪同着太医走进来,萧弘问道:“怎么样?”
    太医斟酌着道:“女子较常人本就体弱,郡主这病……殿下,就目前来看,郡主的身体无大碍。”
    萧弘一下子抓住关键,“目前?”
    “是……郡主一直在用药,臣看了药方,是不能断的。”
    西安伯府老夫人瞧着萧弘,这个俊朗的年轻人,面色难看,眉宇间带着焦躁,大概心里早有准备,失望并不明显,可仿佛一口郁气哽在心口,让他整个人都灰暗了起来。
    一连三次打击,萧弘还没有说出难听的话,实在算得上有涵养。
    老夫人回想梅花会上情形,王婉君还能活着嫁离京城,说出那样大逆不道之语的永宁侯府四小姐也没有受到罪责,或许帝王看中两家脸面不与计较,可若是萧弘耿耿于怀,也不会就这么风平浪静,如今似乎所有的嘲笑都追着大皇子而去。
    老夫人其实有些喜欢萧弘,这样的男人一般对妻子不会坏,至少不苛求。
    其实安悦郡主身体究竟如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若是想要争取一下王妃这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她不忍心。
    萧弘的身边人太难做了,才不过相看,女方就接二连三出事。安悦的病一直瞒得好好的,就是出远门都不打紧,可忽然传出了谣言道她有碍子嗣,连乐平长公主都被翻了出来,这绝对不是巧合。
    萧弘的嫡长子身份太过打眼,又没有皇后娘娘为他保驾护航,皇上日理万机不可能关注就盯着后宫内宅,他若要走得远,注定这个未来的英王妃会有多么的操心劳累。
    她实在不舍得安悦整日殚精竭虑,忙于周旋女眷,一步三想,这样就是没病也要熬坏身体。
    历代皇后娘娘多短命便是如此。
    “殿下,安悦没这个命,让殿下白费心了。”老夫人欠了欠身,歉意道,“伯爷的请罪折子已经在途中了,不日就能送到御前,终究是我西安伯府辜负皇上和殿下信任,恳请恕罪。”
    萧弘和太医出了西安伯府,回宫复命。
    然而行到路上,沉默的萧弘忽然一牵缰绳,胯.下骏马前蹄一扬顿时调转方向,不打一声招呼便疾驰而去。
    “殿下!”身旁的侍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常公公连忙喊道:“等什么,追啊!”
    然而萧弘那匹是天乾帝赏赐的难得一见的好马,侍卫想要追上有些吃力。
    等他们过了一个拐角,才看到停在一处酒楼前的白马,然而冲进酒楼一问,萧弘根本就没有进去过,这才发现萧弘丢下马不见了。
    显然他是故意将人甩开的。
    这酒楼的一进一出,耽搁了时间,再想找萧弘,这茫茫人海就不知道上哪个方向去。
    萧弘丢了。
    消息传回皇宫,天乾帝怔然之后便是愤怒,这怒气显然不是冲着任性的萧弘去的,而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常公公跟侍卫。
    “简直是废物!这么个大活人能去哪儿,眼皮底下也能丢,要你们有何用处!”黄公公破口大骂,骂得人简直不敢抬头。
    然而骂完之后便对皇帝说:“皇上,大皇子应是接连遭受打击,一时间接受不了,才躲了出去,请息怒啊。”
    常公公忙磕头请罪道:“奴才失职,罪该万死,可殿下尊贵,一个人在外头太危险,恳请皇上让奴才尽快将殿下找回来。”
    天乾帝的脸色阴晴不定,只说了一句,“立刻带人去找,今日定要找到他。”
    西安伯的请罪折子已经到了,这门亲事还是不能成。
    天乾帝能想象一旦传出去,萧弘会受到怎样的嘲笑和异样的目光,这孩子失了态不敢面对,他一点也不怪罪,只是心疼。
    想要找到萧弘,常公公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贺惜朝。
    萧弘若是心有苦闷,想要找人倾诉,除了贺惜朝没有他人。
    只是当敲开魏国公府的大门时,却被意外告知,贺惜朝出门了。
    常公公不死心,寻了贺惜朝身边人问话。
    安云轩里,夏荷为难地说:“少爷去赴了约,应该在东大街。”
    常公公立刻带了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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