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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心思
    “大人,实在欺人太甚, 英王府里总共也才弄出十万两银子, 他这是要全落入口袋呀!”吴为庸气愤地说,“在下算是见识到了, 什么读书人清高, 这敲诈起银子来,眼睛都不眨一眼, 与他相比下官真是甘拜下风。”
    张奇道:“大人,这明摆就是在耍咱们, 十万两, 也不怕撑死。”
    周达听了冷哼一声:“哪里是为他自己,是为了英王。”
    “大人的意思是, 贺惜朝是在为英王要银子?”
    周达说:“正是如此。”
    “可他不是在查账吗?那副模样, 看起来要是不同意,就得到御前见真章了!”吴为庸一想起方才那小子坐地起价的模样,可是底气十足啊!
    周达嗤笑,“账岂是那么好查的?说到底英王家底太薄, 手上没有余钱, 就靠着那三十万两过日子。”
    这话让吴为庸跟张奇有些奇怪了,张奇问:“英王还缺银子?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皇子就不是他吗?底下多少人想要孝敬他, 随便收一收, 腰包不就鼓起来了。”
    “退了, 宫里头传消息出来, 今早英王下令所有的礼打哪儿来送回哪儿去, 一个不留。”周达坐下来,端起茶,吹了吹茶汤。
    吴为庸不解道:“这英王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孝敬不收,非得跟咱们较真那十万两?”
    “年轻人,满腔热血,自有不愿同流合污的傲气,这种银子怎么拿的下手,皇上还看着呢。”周达讽刺地笑了一声,“说来这十万两本就是他的,要回来也是应当。”
    “大人是打算将银子退回去?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吴为庸很不情愿,银子落进口袋,谁还想再拿出去,他小心地看了看周达,斟酌着语气说,“银子上上下下都已经分了,这样要回来,下官怕是有损大人的威名。”
    “是啊,大人,咱们都愿意给六万两了,还嫌不够,非得都拿回去,这也太不给您面子了。”张奇道。
    周达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为庸,你是一早跟着我的老人,张奇是你带来的,你俩在我这里自然与他人不同,内务府油水多,稍微捞点儿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多谢大人,下官为大人马首是瞻。”吴为庸弯腰拱手讨好道。
    周达放下茶盏,杯底搁在高几上发出一声脆响,让吴为庸心里不禁忐忑起来,就听到他说:“你说,这次究竟拿了英王府多少银子?只有十万两吗?”
    周达清清淡淡的一声,仿佛一声雷炸在吴为庸的耳朵,后者立刻跪了下来,“大人……”
    上峰都跪下了,张奇自然也跪在了后面。
    周达没理他们,只说:“贺惜朝不是蠢人,他既然以这个方式来要回银子,自然是不想撕破脸皮,怎么可能连面子都不给我,十万全要呢?”
    吴为庸冷汗都要掉下来了,他垂着头,看着地面不停地思索着。
    “为庸。”上面的声音已经变冷了。
    “吴大人……”张奇也忍不住唤了一声。
    吴为庸终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大人,下官……下官该死,还,还有两万两……”
    “啪——”茶盏碎在了他的脚边,吓得他一个哆嗦,连忙改口,“五万两,是五万两,大人,小的鬼迷心窍,没告诉您,小的实在没办法呀!”
    周达冰冷地看着他,眼神仿佛淬了毒一样,“胆子真大!吴为庸,你今日要是不给我一个理由,你就等着下地狱吧!”
    吴为庸以头抢地:“大人饶命,是小儿好赌,欠了外头三万两,实在没办法,小的才出此下策……大人,看在小的为您资尽心尽力办实事的份上,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好赌。”周达沉沉地点头,看着地上的手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刚提拔你为营造司总管的时候,记得我怎么说的?咱们这行就是混水的鱼,最忌讳浮出水面,钱财外漏。你倒好,儿子能一赌赌出三万两的欠债来,这是生怕别人不来查是吗?唉……看来翅膀是硬了,已经不需要本官照拂了……”
    吴为庸连连摇头,“大人,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下官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争气,可好歹是老吴家的一条根,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丢了命。小的已经将他送回老家去了,必不敢再惹是生非,就这一次,大人,您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小的,小的愿意典当所有家当,还剩四万两,小的自个儿补上,不让您为难!”
    “大人,看在吴大人这么多年跟随您的份上,再给一次机会吧!”张奇跟着请求着,“小的愿意跟吴大人一起凑银子,哪怕再凑出一两万,准能让贺公子满意,让英王殿下满意!”
    两人一起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就青了。
    周达的手指敲击在扶手上,听着地上的磕头声,渐渐变缓,似乎快要不行了,便抬起手,说:“停吧,晕了还得给你们请大夫。行了,起来找把椅子坐下。”
    “多,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张奇起身,晃了个步子上前将吴为庸给搀扶起来,后者额头已经肿起来,眼神也有些涣散。
    待缓了缓气,吴为庸便道:“那大人,下官这就回去筹银子去……”
    却周达却嗤笑了一声,“筹什么,谁说本官要给那十万两了?”
    “大人?”
    “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本官愿意给他们这六万两,已经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了。结果得寸进尺还想要十万两,也太不把我这身二品官服放在眼里。”
    周达的目光看了地上的碎瓷片一看,手指点着高几,眼神不愉。
    张奇立刻领会了意思,牵了桌上的茶壶,重新倒了杯茶放到了周达的手边,“可不是,哪个皇子见到您不是客客气气的,英王殿下想要回银子,怎么着也该亲自与您商量才是。”
    周达扯了扯嘴角,面色稍缓,他端起茶说:“来不来倒是无所谓,毕竟是英王殿下,说来,贺惜朝能猜到一半也算他的本事,为庸。”
    “大人?”
    “明日你跟去他打个招呼,再给他添一万五千两,五五分,若是他同意,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否则,英王殿下爱查查去,御前见分晓便是。”
    “是,大人。”
    吴为庸走出周府,身体不禁一晃。
    幸好身后张奇连忙扶住他,担忧地问:“大人,您还好吧,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吴为庸一把抓住他的手,微微垂下头,眼皮子底下一片阴沉,待那股晕眩过去,他冷冷地说:“走。”
    *
    贺惜朝看着面前这七万五千两,顿时眯起眼睛,“吴大人,我要求的数目似乎不是这个。”
    吴为庸背着手走了一步,笑道:“贺公子,人呢,不能太贪心,这七万五千两已经是本官能凑到的极限,实在不能再多了。”
    贺惜朝眉尾一挑,目光在吴为庸额头上的纱布转了一圈,嘴角带上一丝玩味儿,“哟,看样子是正主发话了。”
    “贺公子才思敏捷,本官佩服,不错,的确是周大人的意思。”吴为庸看着他,点了一下头,又叹了一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也就不必本官多费口舌,这银子,您收不收?”
    张奇将匣子往贺惜朝面前又推了推,劝道:“贺公子,您啊,就见好就收吧。进了内务府的口袋还能再要回去的,也就只有英王殿下独一份了。”
    贺惜朝听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本就长得好,这一笑,阳光都跟着明媚起来。
    然而此时此地,却显得格格不入,且极具讽刺,吴为庸皱眉道:“贺公子笑什么,本官也算是良苦用心,一遍遍地跟周大人争取,又不厌其烦地来寻贺公子,就是希望将这事尽早解决。不是本官危言耸听,英王殿下再得宠他也不是太子,更不是皇上!内务府权力不大,可这皇城之中,皇亲国戚,哪儿能少的它?贺公子,周大人若是想不动声色为难英王殿下,真不是件难事,想想,殿下马上就要出宫了,离皇上更远,可宫女太监却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若是不小心说了不利殿下的话……贺公子,您得劝劝殿下,就这么算了吧。”
    贺惜朝眼里含着笑,深深地看着苦口婆心的吴为庸一眼,却瞧也不瞧那匣银票,站起来就往门外走,“不必了,已经没什么好谈的。吴大人……”他站在门口站定,回过头,对着他眼睛一弯,提醒道,“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真的走了。
    张奇捧起匣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对着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的吴为庸说:“大人,您看……”
    吴为庸嘴角挂着冷笑,“哼,不识抬举。收好银票,走,咱们向周大人复命去。”
    张奇跟在他身后问:“大人,英王殿下怕是不会高兴,万一他们真能查出账来,怎么办?”
    “那又关本官什么事,都是周大人的意思,我不过奉命办事。贺惜朝不傻,你看,他压根就不跟我掰扯。”
    贺惜朝一出酒楼,一辆马车就到了跟前,他上了车,就看到了满脸笑容的萧弘。
    “辛苦辛苦,惜朝,怎么样,他们拿来了十万两?”
    贺惜朝摇头,“没有,是七万五千两。”
    萧弘疑惑道:“怎么会是这个数字,周达也太贪了吧,我就要回一半,他都不同意?”
    贺惜朝摸着下巴思索,忽然他回过神问:“我让你查的,这些人的背后的关系,清楚了吗?”
    说到这个,萧弘来劲了,他扒拉地往贺惜朝身边靠一靠,略带神秘地说:“吴为庸是周达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心腹,这张奇是吴为庸的妻舅,两人关系自然亲近一些。周达此人虽说不干净,不过他要是捞银子就不会太凶,否则父皇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可坐在这个位置上,就算随便昧下一些,也足够让人眼红了。但是吴为庸却不一样,他很贪,一两银子的东西加上乱七八糟的名义就能报上一百两,唯一的优点大概是做账比较厉害,抹得平。”
    贺惜朝若有所思地问:“算来吴为庸当这个营造司总管也有好几年,周达能这么放任他?”
    “也就是最近才开始的,同样的木头,同样的商家,这报上来的价格相比去年翻了十倍有余。你说他胆儿是不是太肥了,就不怕查出来掉脑袋吗?”
    贺惜朝淡淡地说:“背后另有靠山了吧。”
    萧弘一愣,“什么?”
    “今日,他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我这七万五千两是周达的命令,他在极力为我周旋,可惜周达不同意,很用心劝我们就这么算了。若是不依不饶的话,甭管你是英王,小心周达会暗中给你小鞋穿。”
    萧弘眨眨眼睛问:“他这是在挑拨离间吗?惜朝。”
    “是啊,人家想取周达而代之。”
    贺惜朝就是因为听出这个意思,才不想跟吴为庸继续说下去,因为没有必要。
    “可周达能做内务府总官这么多年,父皇对他定然分外信任,吴为庸想取而代之,他拿什么将周达踩下来?想想当初我要查账,父皇就不太支持我。”
    “自然是凭你和他背后的靠山喽。”
    萧弘指了指自己,“我呀?”他思忖之后,笑了,“的确,明知道少了二十万两,结果他连一半都不肯吐出来,我岂会甘心?非得跟他扛上不可。”
    贺惜朝一摊手,“那不就得了,你圣眷正隆,又刚好受了委屈,皇上在喜爱的长子跟臣子里选择,拍着脑袋想周达也该被放弃,更何况,他本来手脚就不干净。”
    “可就算周达能被我搞下台,这总管的位置也轮不到他呀。”
    “这就看他背后主子的枕边风威力,若是瞒的够好,说不定周达下来之前还会送他上去,所谓心腹嘛。”不就是用来捅刀的。
    “枕边风?你知道是谁呀?”
    贺惜朝摇头,“我猜的。”
    “哦……”萧弘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兴致勃勃地问,“你说要不要连周达一起……”
    “你有替换的人选吗?”贺惜朝问。
    萧弘沉默了,摇头。
    “你觉得皇上想动他吗?”
    萧弘继续摇头。
    “所以他贪归贪,可没有顶替他的人选,就别想动他,至少他对皇上忠心耿耿。否则,若是其他人上位,如吴为庸这样,那才是真的麻烦。”
    “可我们已经得罪他了。”萧弘提醒道。
    贺惜朝笑了一声,“无妨,总会有合作的机会。”
    马车一晃一晃地往英王府而去,萧弘看着贺惜朝有些困倦的模样,忍不住拉着他往自己身上靠靠,“你要不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就靠我身上吧,我肉厚,不太震。”
    贺惜朝有那么点心动,不过忽然一想,狐疑地问道:“我要是睡着了,你不仅动手还动嘴怎么办?”
    “……”
    萧弘的脸顿时就红了,像被戳穿了小心机,眼睛飘忽都不敢看贺惜朝,吭哧吭哧了半天,最后结巴道:“乱,乱说,你还小,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
    贺惜朝稍稍歪了歪头,打量着脖子以上全部都红了的萧弘,不禁冷笑道:“还小似乎也不耽误你想对我抱一抱,亲一亲吧!”
    想到昨日那会议上的眼神,贺惜朝非常肯定这人早就在脑海里演练好几遍了。
    亏得有贼心没那贼胆。
    萧弘被说中的心事,有些尴尬,还有些委屈,他说:“这,我又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喜欢你嘛,你在我身边,我就想靠你更近一些。”
    他一人人自顾自地嘀咕着:“亲一亲,我是想都不敢想了,那抱抱,总可以吧?不是说也中意我吗,难道你就不想抱抱我?”
    “……”
    这回轮到贺惜朝没话说了,而且耳根有些发烫。
    有些事,萧弘能够大胆地说出来,贺惜朝却办不到。萧弘想要靠近,贺惜朝却怕情势失控,只能克制着远离,还有色厉内荏地警告。
    见贺惜朝沉默,萧弘一改可怜兮兮的怂样,壮起胆子来,“惜朝,这里没人,你别担心有人看到。而且不是说好的吗?要跟以前一样。那你以前都不用我说,不管累不累,只要舒服就直接往我身上靠呢,还嫌我身上肉不够厚,硌得慌,干脆躺我大腿上。”
    贺惜朝:“……”似乎依旧无话可说。
    萧弘于是一抬手搂住贺惜朝的肩膀稍微一用力就将他拉进怀里,让他躺下,“呐,现在大腿给你枕着,更舒服一些。”
    贺惜朝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放平了。
    萧弘一低头就能看到贺惜朝瞪着眼睛看他,他咧嘴一笑,催促道:“好了,没多少时间,赶紧闭眼睛,昨晚你跟着他们一起通宵没睡觉呢,困不困啊。”
    萧弘对着他的时候,总是笑得最开心,一双眼睛就看着他,里面只倒映着一个人,名叫贺惜朝。
    此时此刻,贺惜朝看得尤为清楚。
    鼻息间满是萧弘的味道,对他来说是那种最干净最温暖像太阳一样的味道,能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和不由自主微笑起来的幸福。
    他忽然抬起手按在萧弘的胸口上。
    “惜朝?”萧弘微微一僵,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
    “嘘,别说话。”贺惜朝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强劲有力,却又分外安心的心跳。
    不一会儿他缓缓地勾起唇,因为感觉到那心跳越来越快了,而他自己的心,是一样频率。
    ※※※※※※※※※※※※※※※※※※※※
    遥:我脑补了一下你们的姿势,有点……那啥,嘿嘿
    贺惜朝:淫/者见/淫,小心红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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