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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至上
    今日宴席上,众人再一次体会到帝王对大皇子的无限宠爱, 那是真宽容。
    而且因着萧弘的任性, 天乾帝还特意安抚了贺惜朝,虽没赐婚, 可赏赐却意外的丰厚, 远远多于历届状元,显然他不希望贺惜朝对萧弘的忠心有任何的影响。
    贺惜朝的才学和能力有目共睹, 三元及第的出身,只要做出点成绩, 必然青云直上, 官入内阁。
    这样年轻有才能的臣子,他是要好好栽培, 将来留给新帝的。
    可就是因为贺惜朝身上太过明显的英王府烙印, 若是他成为了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臣,这新帝毫无疑问只能是英王。
    天乾帝虽然没册封太子,然而这倾向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国公今日喝了不少酒,他那片儿皆是勋贵之家, 本来大家都一样不以真才实学, 靠祖宗蒙阴,结果倒好, 贺家先脱离了大大部队。
    而且贺惜朝眼光毒辣, 乃是英王面前第一人, 有这样的孙子, 谁不羡慕魏国公?
    “你当年没将他们母子赶出去, 真是走了最对的一步棋。”不知道是谁起了个这样的头,引起了诸多附和。
    “看来,老夫也得去找找有没有在外流落的孙子,赶紧带回来。”有人玩笑道。
    魏国公听了,忍不住嗤笑,“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落在我贺家,你们就是去找个七个八个也比不上,到时候真找回来,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要是闹着分家产,那就没得安宁了。”
    “这话说的实在。”梁国公对贺惜朝是真欣赏,如今因着亲事不成还带着一丝愧疚,帮腔道,“与其酸溜溜羡慕,不如回去好好教导教导子孙,说不定还能培养个出息的。对了老贺,这堂堂状元,办不办酒席?”
    魏国公道:“自然要办,而且大办,到时候给你们发帖,都来吃酒。”
    “那我们可就等着了。”梁国公抬起酒给跟他碰了一下,“说来咱们的贺状元真是够意思,那事儿不成之后,他还是往常一样指点我家臭小子,托福如今已经是个秀才了,将来是不指望上金銮殿,不过有个举人功名做官都便宜。”
    梁国公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不满,“好你个老宋,就属你鸡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都没听你说过。”
    梁国公嘿嘿一笑,“这做人呢,就要眼疾手快,贺惜朝中解元的那天,我就带着他去沾沾才气,这一来二去,不就是熟了嘛。还别说,他的本事真是厉害,听我家那小子说,讲得特别明白,比书院的夫子强多了。”
    魏国公就听梁国公给贺惜朝扯大旗,心里忍不住喷笑。
    “那老贺,说定了呀,那天我家里的几个皮猴我也得带过来,跟你家惜朝说说,也教导教导呗?”
    “还有我家的,不指望中举,考个秀才就足够了!”
    “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我是没想着功名,能读进书,安安分分别老是惹是生非就心满意足喽!”
    “来来来,老贺,喝酒喝酒,咱们哥儿几个敬你一杯。”
    “对对对,你教导有方,咱们也要取取经呀,说说呗,这样孙子怎么样的?嫉妒死咱们了……”
    ……
    梁国公就看魏国公这你一顶高帽,我一顶高帽戴上去,几杯酒下肚满面红光,不禁摇头失笑。
    他随意地往席上一扫,倒是见到了新出炉没多久的户部尚书正往这边看过来。
    李家是贺惜朝的外家,按理也该与有荣焉,可惜的是,没什么来往。
    琼林宴一结束,与贺惜朝依依惜别之中的萧弘就被天乾帝顺手给拎走了。
    贺惜朝看着垂头丧气跟着御撵离去的萧弘,不禁宛然一笑,与身旁的同科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西苑。
    不过在门口他没看到魏国公,便有些疑惑。
    他稍等了片刻,正打算进去找人的时候,就见魏国公的身影出来了,身后却跟着李尚书。
    贺惜朝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两人是恰好的前后脚,还是说完了话结伴而出。
    李尚书跟魏国公在门口拱手道别后,魏国公便走向了贺惜朝,他的脚步有些不太稳当,贺惜朝不免往前走了几步搀扶住了他,忍不住道:“祖父,高兴也别喝多啊,伤身知不知道?”
    “老夫心里有数。”
    “是是是,走路都是打拐的,还知道怎么回府吗?”
    贺惜朝一边扶着他站稳,一边数落着,抬头不经意间见到李尚书还站在原地,正看着他们。
    灯火昏暗,贺惜朝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想将身边这个老小孩赶紧带回马车里。
    他将魏国公搀到马车边,贺祥立刻跑过来,将魏国公送上马车。
    上了车之后,贺惜朝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斜靠在软垫上的魏国公瞧见他,乐呵呵地招了招手说:“惜朝,你来。”
    贺惜朝于是坐过去,就见魏国公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今日祖父真高兴,特别有面子!听着这些老小儿明里暗里的酸话,我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在妒忌!太痛快了,扬眉吐气你知道吗?”
    “看出来了,都给您敬酒呢,是不是来取经了?”
    “我孙儿就是聪明。”魏国公难得表扬了他一回,却又叹息道,“不过可惜啊,都是你自己争气,祖父都没帮你什么。”
    这大晚上出太阳啊!贺惜朝惊奇地发现这老头儿今天特别实诚,尽说好话。
    贺惜朝照单全收,“您知道就好,那大办一场呗。”
    “办!”魏国公一拍大腿,意气风发地说,“这全京城数得上号的,老夫都要请过来,如今咱们贺家可是不一样了……”魏国公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里充满了肆意畅快,就如他所说的扬眉吐气,仿佛将憋屈都释放一空,贺惜朝进府九年从来没听到过。
    贺家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当初贺惜朝来京没多久就看出来了,今日魏国公还能腆个兵部尚书的位置,是天乾帝看在逝去的皇后跟萧弘的面上,给国丈留存的体面。
    整个国公府若是再没有争气的子弟出头,没落是迟早的事。
    虽然没人在跟前议论,可魏国公心知肚明,他做好给贺明睿蒙阴的准备,沿着勋爵之家的老路前行。
    可是当贺惜朝高中状元的时候,还是激动地难以自持,这意味从今往后贺家能够走向另一条道路。
    贺惜朝其实有心问一问李尚书跟魏国公说了什么,不过后者年纪大了,喝多了酒,说了几句话,在摇晃的马车里便昏沉欲睡,闭上眼睛歇息。
    贺惜朝想了想,还是作罢。
    第二日,办了家宴。
    魏国公吩咐大夫人:“这是贺家的大事,是要好好操办的,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无需考虑银两,定要给老夫办得风风光光的。”
    大夫人就等他这句话,也不管老夫人跟二房那沉下的脸色,响亮地应了,“爹放心,媳妇定然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让您失望。”
    家宴之后,贺惜朝便去了三松堂。
    魏国公似早就知道他会来,不等他坐下,便道:“昨日你外祖父寻老夫给了个话,问了一个意思,是关于你的。”
    “我的?”贺惜朝想了想,“难不成婚事?”
    魏国公一笑,“没错。”
    贺惜朝也跟着笑了,可笑意不达眼底,“真是能屈能伸,哪怕心里再厌恶,只要能保住荣华富贵,保住长孙,也能捏着鼻子把嫡亲孙女送过来示好。”
    魏国公听了有些不解,“惜朝,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在某程度上,不管是我的祖父还是外祖父都是一样的,利益至上。”贺惜朝咸咸淡淡地说,可眼里却带着深深的讽刺。
    这是提到了贺灵珊,魏国公清咳了一声,道:“过去的事提来作甚,倒是你这话里藏着的意思,老夫却是不明白了。李家虽然待你有所怠慢,不过如今你外祖乃户部尚书,实权在握,说来娶你表妹亲上加亲,也不是坏事。”
    “娶?”贺惜朝失笑了一声,看着魏国公眼露深意说,“您信不信,我若是要纳她为妾,我的外祖怕是也会考虑再三。”
    魏国公闻言顿时惊讶了一下。
    然而还没等他品出其中意思来,便听到贺惜朝轻笑了一声,“开玩笑的,就算李尚书愿意,也丢不开这个人呀。”
    “惜朝,你是不是跟李家有龌龊?”
    “有啊。”
    “什么事?”
    “啧……那可就多了。”贺惜朝托着下巴回忆着,可想来想去只能说,“都是些小伎俩,偶尔闹个大的,我好像还知道了,所以这样算来,似乎也没吃亏,可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他回过头看向魏国公道:“您知道的,孙儿这人心宽的时候能装大船,狭窄的时候,踩了我一脚我都能记得,更何况……”是谋杀呢?
    他摊了摊手,“所以和好是不能了,不过祖父,难道您觉得这婚事比较好吗?”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决,对于李家,魏国公越来越没有好感,李家教养出两个好女儿,已经够他受得了。
    若是再娶李家女,魏国公得怄死。
    “你想来主意正,老夫要是替你一口回绝了,你若有那意思,岂不是得怨我?”
    若是贺明睿,魏国公自然无需考虑他的感受,然而放在贺惜朝身上,这个孙子可不会让任何人做他的主。
    这话贺惜朝爱听,闻言便笑道:“多谢祖父,不过这婚事我是真看不上。”
    他对这位表妹没意见,可是那位外祖,对李家上上下下所有的男人,所有知情且参与的人,他是真打心底厌恶。
    若真想保住李祖辉,保住李家,那就堂堂正正地带人过来当面致歉,请求宽恕,做出补偿,这样贺惜朝还能高看他们一眼。
    可这个样子算什么?
    男人做的事,不敢承担,至今为止连一句歉意的话都没带过来,反而将家中柔弱的女人推出,求一个联姻消怨。
    他若答应了,那将来他的这位表妹还能有好日子过?被他欺负死了也无人为其撑腰,按照这个时代的活法,估摸着李家还得来人劝着她顺着丈夫,打骂忍耐,忍耐,再忍耐。
    这样的人家,若是某天萧弘失势,第一个跟他撇清关系的就是妻族吧?
    什么亲上加亲,更加牢靠,就是一个势力之下的笑话。
    贺惜朝贤明的态度显然让魏国公比较高兴,他忍不住道:“那什么样的婚事你才看得上,宋家的丫头,老夫要不再帮你去争取争取?”
    “哟,祖父,不得了了,您这是在为孙儿打算?”贺惜朝促狭地瞧着他。
    “老夫向来为你打算,你不领情而已。”魏国公嘴硬道。
    经过那一晚的促膝长谈,祖孙俩之间的隔阂明显小了不少,更加亲近,贺惜朝也不打算翻旧账。
    “行吧,祖父说什么是什么,只是好意心领,婚事,您就别操心了,昨日英王殿下刚驳了皇上的好意,就再多等几年吧。最近事情多,没工夫关注这些私事。”
    如今贺惜朝已经是正式官身,皇帝点了翰林院编纂,起点便比一般人高了。
    可究竟这仕途该如何走,面前倒是有两条路。
    不过魏国公觉得贺惜朝不会这么按部就班地在翰林院走下去,那儿虽然清贵,可没进入内阁中枢的之前,都是清水衙门没什么权力。
    可要是离开翰林院,进入六部,魏国公觉得作为祖父,他可以帮着好好参谋一下,毕竟论朝中六部,作为兵部尚书,他比较熟悉。
    然而贺惜朝却摇头道:“自然是翰林院,留馆几次,这官职就蹭蹭蹭往上涨了呀,升迁多快。”
    魏国公不解,“那里面都是做学问的,你一个弄权的,呆得住?”
    “呆不住。”贺惜朝老实回答,“可翰林院清闲,空暇时间我还能做些其他的事情,兼顾英王府。如今殿下又不需要我进入朝堂把住一方势力。况且我要是想达成什么目的有没有官职,在哪个位置上并不重要,是不是?”
    论权势,有萧弘在就够了。
    贺惜朝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保证萧弘往上不掉下来,一直到风云变幻那一刻。
    萧弘如今已经够瞩目了,而他无需再加分量,惹帝王打眼了。
    再说只要萧弘顺利继位,他内阁首辅的位置还能跑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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