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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诸事不顺。
    近来朝中事务繁杂,宋阁老出事,始作俑者出自东宫,众位朝臣皆对他这个摄政王颇有微词,更有几个老不死的蠢货竟直言上书讨伐他岳停风,搞得像老皇帝能有力气搭理他们一样。
    还有那该死的杂种岳停云,居然带了几万精兵高调回京,此等关键时期,跑去京郊演武场舞刀弄剑,定是动了夺位之心了。
    国事烦忧,家事也不让人省心。
    岳停云喝了一口安神茶,却仍难以压抑心中怒火。
    他越发后悔娶了曲璟言这个鼠目寸光的蠢货。
    当初有意娶她,无非是看重她父亲西北大将军的兵权,外加曲璟言长得也算娇俏可爱,是个讨人喜欢姑娘。
    谁料到半路突然杀出来个许牧,代替了原本和他岳停风关系要好的梅除喜,坐拥了辽东火炮营的百万兵权,还像条忠实的老狗一样只听陇西王岳停云差遣。
    而曲璟言,嫁入东宫以来也越发没了昔日里明媚可爱的样子,自从生了子,身材逐渐发福,臃肿不堪。日子久了以后,鄙薄好妒的性格缺陷更是一露无余,上次居然好死不死地贸然跑去宋府挤兑了一通宋青时,甚至惊动了岳停云前去相助,简直无可救药。
    早知如此,他当初还不如娶了内阁首辅家的宋青时,那女人虽无趣了点,好歹是个识大体的,不至于像曲璟言这般蠢笨如猪。
    失策,失策。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岳停风呷了一口茶。如今只盼着老头子能早些咽气,他也好快些登基,一旦黄袍加身,天王老子都奈何不了他。
    心烦意乱,心烦意乱……岳停风躺会床榻上,尚未闭眼,白玉凉枕下那封浅黄色的信笺便映入眼帘。
    谁?!
    岳停风嗖地从榻上坐起,分明方才他出门教训乳娘之前,枕下还并无此物的。
    是何人把信笺塞进他卧房内室的?
    岳停风狐疑地打量了一圈四周,夜深人静,月光皎洁,除了宫外恪尽职守的御前侍卫,连个多于的人影都见不着。
    岳停风警惕地坐回床榻上,打开信笺,一眼扫过,赫然起身,打碎了方才手中的茶盏。
    依旧是由奇怪墨字拼接而成的纸面,短短几行字迹触目惊心:
    [陛下有意立陇西王为储,圣旨藏于乾坤宫金玉琉璃枕中。]
    乾坤宫,正是老皇帝的寝殿。
    父皇他……竟动了易储之心吗?他想立岳停云?
    不不不,不可轻信,岳停风猛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这定是有人轻易使诈,设下圈套,想要诱他上钩。
    只是这手法,这字迹……一切皆和三年前那个暗中帮助他了数次的“神明”如出一辙,让岳停风不由得没法将其扔去、彻底地抛在脑后。
    如果老皇帝真动了易储之心,让陇西王登了基的话……岳停云阴鸷可怖,儿时也没少受他欺凌,势力崛起后更一直同他争锋相对。如果来日是岳停云掌权,他岳停风定是不会有活路。
    深秋夜长,岳停风不敢再想下去。
    而东宫殿外,一个正待轮岗的御前侍卫,看着太子内殿久久未熄的烛火,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
    若说原本岳停风还有所犹豫,接下来发生的一事,便更坚定了他铤而走险的决心。
    此事的推波助澜者,正是内阁首辅宋国忠。
    两朝老臣宋国忠遭人暗害,卧病在床半年未出府,一上朝堂,便语出惊人,放出了些不得了的言论。
    宋阁老说,他大病一场,原本已是无力回天,而如今能恢复如初,并非药石使然,而是承蒙先帝庇佑。
    按着宋阁老的说法。他于病重弥留之际,神志不清中竟见到了前朝皇帝,先帝与宋阁老交谈甚久,说“储君未定,朝中不轨之徒众多”,竟不许宋阁老这么早归西,令他“重振旗鼓,为宣宁国江山百姓的前途做考量”。
    此事被吹得神乎其神。宣宁国百姓本就信神礼佛,相信皇帝皆是天赐之子,驾崩以后都要上天做神仙的。何况宋阁老是两朝老臣,年少时与先帝十分交好、情同手足,宋阁老说先帝托梦给他,还施法庇佑他,那必然不是虚言。
    如果只是“先帝庇佑功臣”一事,至多只能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而一旦涉及到了有关储君的问题,朝中不免议论纷纷。
    有人说,宋阁老坠崖是为陇西王所救,他定是胡言乱语,往太子殿下身上泼脏水,想扶陇西王上位呢。
    又有人说,宋阁老德高望重,不会为此撒谎,况且他只说了“储君未定”,并未直接交代太子殿下不合格,此言多半为真。
    天子病危,群雄无主,朝臣们众说纷纭,乱成一锅粥,吵得岳停风勃然大怒。
    好一个宋阁老,好一个岳停云。没被除掉不说,如今竟真联合起来想推他下台了,竟还敢将无上皇搬出来胡言乱语,也不怕遭报应?
    可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日积月累,岳停风也不由得半信半疑。
    该不会,真有那么一封遗诏,要立岳停云为君吧。
    他决意要去探个究竟。
    与此同时,宋府。
    午饭后,花园中,日光慵懒。
    丫鬟杂役们忙完了上午的事务,大多都趁着这会闲暇的当口打盹午睡去了。无人守候的院墙外,一个身着素衣的探子身手矫健,如梁上飞燕一般攀上靠墙的桑树,翻身而入。
    花园里的宋青时正边翻医书边在此候着,见他来,温和微笑道:
    “怎得,可是有了动静?”
    “回宋姑娘的话,太子殿下这几日脾气格外暴躁,连对皇孙都屡屡不耐心起来,几乎可以说是面临崩溃。听说今日午后,殿下有意往乾坤宫一趟,给陛下请安,不知是否会有所行动。”
    宋青时颔首:
    “好,多谢白侍卫,臣女知晓了。”
    御前侍卫白烨,是许牧的昔日旧友,之前因喝酒误事被岳停风责罚过,后是许牧出言在陛下面前替他求情,白烨才勉强逃过一劫,因而对许牧感恩戴德,一片忠心。
    宋青时是许牧的未婚妻,又是陇西王手下的人。她托白烨观察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并趁岳停风疏忽的空档送封信进去,白烨绝不会不应允。
    呵,果然上钩了。
    宋青时合了书页,轻唤一声:
    “芙蕖,收拾收拾东西,你我一同入宫去。”
    “入宫?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芙蕖眨眨眼睛疑惑道:“小姐可是突然想去找皇后娘娘聊天喝茶?”
    “怎会。”宋青时理了理身上的青碧色罗衫,笑意浮于嘴角:“拿着爹爹的令牌,去红枫殿找陇西王大人。”
    “宫里,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作者: 岳停风这种人就是真正的渣男,利用完就丢,娶了别人还嫌弃这那,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打死他,哼!
    第二十四章
    宋青时来到红枫殿的当口,陇西王大人正坐在正殿内那张鸳纹玫瑰椅上, 啃着半个酸柿子。
    陇西王这个人虽然脾气古怪阴沉, 但是在某些方面却非常好伺候。在外征战时,条件艰苦他可席地而卧, 军粮不足他可吃野蔌对付。从不见他因哪个厨子做菜不合口味或是哪个宫女伺候不周就大发脾气开罪下人。这会也是如此,门口院内的柿子熟了, 岳停云瞅着合适,随手抓了两个擦了擦便啃了起来, 津津有味, 毫不挑剔, 丝毫不觉得比西域进贡的那些葡萄差。
    岳停云并没得到宋青时要来的消息,他一手抓着柿子, 一手翻看着辽东的情报。有许牧送来的信笺,道“辽东一切安好, 交由其他几位亲信镇守应当稳妥”……许牧向岳停云申请回京, 想“伴其左右, 应对变局”。
    岳停云摆摆手, 他才不会答应许牧回京,赶忙丢了柿子提起毛笔乱写一通, 说京城好得很,让许牧老老实实镇守辽东,不许动了歪心思,若敢偷摸回京来,论罪打八十大板。
    跟随通报的侍卫一同进入主殿时, 宋青时瞧见的就是朱红色地毯上的半个柿子和慌忙遮掩信笺的岳停云。
    红枫殿是岳停云有所起色后,老皇帝为他另指的宫苑,这儿不同于岳停云少年时住的那个破旧小院。红枫殿庞大奢华,殿外院内种满了枫树,此刻正是深秋,满园的枫叶灿若云霞,落红一片,很是美观。
    “臣女见过陇西王大人,陇西王大人金安。”宋青时行了个礼,脸上止不住笑意。
    “宋姑娘如何突然来访?可是思念本王了?”岳停云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见是自己的地盘,言语逐渐轻挑,逗弄起宋青时来。
    不料宋青时非旦不害羞,反倒笑眯了眼:
    “臣女听闻宫中有变,特来替家父帮王爷出谋划策。”
    “哦?何来变动?本王怎得没听说?”
    岳停云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从殿外赶来:
    “报、报——”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
    小太监啪地一声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呼吸急促,语无伦次。
    “起来,慢慢说。”岳停云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开口命道。
    “方才、在乾坤宫……太子殿下他、他欲图行刺陛下……可没想到,陛下、陛下他突然醒了!陛下他病好了!”
    “什么?!”岳停云震怒而起,掀翻了手边的白玉琉璃茶盏,咬牙道:“他竟敢对父皇图谋不轨?”
    “回、回王爷,太子殿下矢口否认,现在正跪在红枫殿外请罪,陛下他发了好大的脾气……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好,本王立刻便去。宋姑娘,你随本王一起。”
    岳停云斥退了那小太监,与一旁的宋青时交换了眼神,相视一笑。
    半个时辰前,乾坤宫。
    太子岳停风乘着软轿,带着两个亲信,前来向病重的老皇帝请安。
    乾坤宫的宫人们连同这宫里的所有人皆心知肚明,老皇帝已是神志不清,即便几位皇子来请安,也无非是做做样子。若是有朝一日陛下能醒来,贴身侍卫们能提起一二,老皇帝也会顾及他们孝顺,给他们个好爵位;若是老皇帝一病不起了,来看望过的也能博得一个“先帝病重侍于榻前”的好名声,赢得孝名满天下。
    而岳停风的动机,自然不是“好名声”这么简单。
    他是来确认“遗诏”一事是否为真的。
    老皇帝病重多日,丝毫不见好转,岳停风几乎就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行了。此等关键时期,若是真闹出了封遗诏,上面还写着“立陇西王岳停云为帝”,他身为太子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亲自确认一下。
    若是如那信笺上所言,“遗诏”真的藏在乾坤宫的金玉琉璃枕中、老皇帝的脑袋底下,那只有他岳停风借着“请安”的名义,接近御前,方才能探个究竟。
    起初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身为太子的岳停风轻而易举地支开了老皇帝身边的宫人们,孤身一人守在龙榻前,与他久病不起的父王近在咫尺。
    岳停风没有贸然行动,他先是像模像样地唤了几声,接着又大着胆子探了探老皇帝的鼻息,甚至“大逆不道”地在他脸上触了几下,见老皇帝确实病入膏肓、一动不动,岳停风这才硬着头皮打起他脑袋下那金玉琉璃枕的主意来。
    岳停风伸手将那方枕的四周摸了个遍,并未触上机关暗门。岳停风颇觉蹊跷,皱了皱眉,见老皇帝确无苏醒之迹,胆子越发大了些,竟将老皇帝的后脑抬起,把枕头挪出,抱在怀里,仔细观察。
    依旧是看不出任何玄机……
    折腾了半柱香的时间,岳停风的耐心逐渐消散。既然不在枕外,定是枕头内部藏着掖着……岳停风暴躁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剑便想往那金玉琉璃枕上砍去。
    佩剑尚未抽出,他身后八尺外的屏风内突然伸出一双手,犹如铁箍般紧紧握住了岳停风的手腕。
    岳停风心下一惊,抬眼望去,竟是御前侍卫白烨。
    “太子殿下,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