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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他还在这儿铺垫,沈则那儿却猛地回头,“知道不当讲就不要讲。”
    “哦,”杨平吃瘪,半天没吱声,临上马前却还是没忍住,自然自语地念叨:“您对陈姑娘是不是太照顾了些,太子今儿生生等了您半个时辰。”
    “哟呵,”沈则握缰绳的手一顿,“听你这意思,是要代太子来训诫我?”
    “属下不敢,”杨平后退一步,小声嘀咕,“就是怕闵公子回来,您不好交待。”
    沈则都气笑了:“我跟他交待什么?”
    “就……”杨平磨磨蹭蹭说得稀里糊涂,突然贼兮兮地凑到沈则跟前,小声道:“陈姑娘确实好看,能比得上她的人,还真没有。其实,属下私心里也盼着她能进咱们侯府呢。”
    说罢,朝着沈则挑挑眉,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沈则皱了皱眉头,一副头疼的表情,弯起手中的马鞭照着杨平头顶就是狠狠的一下,“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你是个傻子?”
    “不是,这是属下的心里话,您……”
    不等杨平说完,沈则翻身上马,冷眼睨他:“你还是给我闭嘴吧。”
    —
    陈茗儿怎么都没想到崔氏会突然找上门来。当着绣作坊里其他人的面她也还算客气,只说是家里出了事,要接陈茗儿回去。
    由舅母领着,万妈妈自然要同崔氏客套几句,虽然不过几句话,却看得出崔氏是个世故泼辣的。万妈妈心里不免嘀咕,真是人各有命,崔氏这样的竟也能生养出陈茗儿这般水灵的姑娘来。
    陈茗儿乍一见崔氏,心里突突两下,以为她是来讨要银钱的。
    谁知崔氏拽住她的手腕,什么都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陈茗儿转了转手腕子,挣扎不开。她也不敢开口同崔氏说话,一旦叫她知道了自己能说话,就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这是……”舅母看不过去,拉扯住崔氏,“你这是要把孩子带去哪里?”
    崔氏搪塞:“你姐夫这几日身子不好,想见闺女。”
    陈茗儿一只手死死拽着舅母的衣袖,连连摇头,示意她崔氏是在撒谎。
    舅母犹犹豫豫地多问了一句:“姐夫怎么突然不好,请郎中去看了吗?”
    崔氏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急着想打发她走:“你忙你的吧,府上事儿多,别叫人说你躲懒。”
    陈茗儿一听,用力拧开崔氏的手,终究还是开了口:“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见她开口说话,崔氏也不惊讶,反而朗然一笑:“我的好闺女,你终于憋不住了。”
    陈茗儿微微喘息,脑中却伶,直问:“闵源找你了是不是?”
    “你倒是聪明。我原先还不信,没想你真是出息了,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你们俩这是?”舅母在一旁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一头雾水,“茗儿这病好了,是好事啊。 ”
    崔氏哼咛一笑,对这舅母抚掌:“当然是好事,这不就有人上门提亲了嘛。”
    果然被她猜中了,陈茗儿心下一沉,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按压下心头的惊慌,故作平静地问崔氏:“那你这次又挑的是哪家?”
    崔氏也不遮掩,坦然道:“是承恩伯家的小儿子。”
    “好,好,”陈茗儿一连道了几个好字,“鄂琛不到三年娶了两位夫人,两位夫人都是过门不到半年就暴毙而亡,坊间传闻鄂琛有隐疾,心里不痛快才往死里作弄女人,折在她手里的侍妾丫鬟更是不在少数。您这是要送我去死啊。”
    崔氏面上有一瞬的尴尬,转而恢复如常:“我是不愿意糟践你,可闵家那么好的婚事,你非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闵源给了你多少钱?”
    崔氏猛地瞪眼,“这话轮不上你盘问我,我管你吃,管你穿,还找丫鬟伺候你,你识字读书琴棋书画哪样不花钱,你跟我谈钱,你还不配。”说着话,又要伸手去拉扯陈茗儿。
    陈茗儿把手往身后一背,冷声止住她:“你别动手,我跟你走。”
    崔氏一愣,甩甩了手腕,清脆道:“那感情好。”
    陈茗儿侧过身叫了一声舅母,同她嘱咐:“茗儿多谢舅母这几个月的照拂,还想再劳烦舅母帮我带句话给念夏,就说我先回去了,叫她别惦记。她能去老太太那里不容易,叫她去道个谢,她知道同谁道谢。”
    她轻声细语地说完这些,朝着舅母行了个礼,水灵灵的眼睛如两汪映着月色的清泉,清澈动人,叫人不由心生怜惜。
    舅母欲张嘴劝说崔氏,被陈茗儿拦住,“舅母一定帮我把话带给念夏。”
    “行了,别啰嗦了,”崔氏心中莫名不安,急急打断两人,“还得回去梳妆呢。”
    “舅母,快去吧。”陈茗儿用力握了握她的小臂。
    -
    时隔三月,再次回到自己的闺房,谁能料想境况竟比离开时更不如。
    陈茗儿在妆台前坐下,手指轻轻抚过崔氏给她备好的头饰花钿,对着镜中的崔氏勾唇浅笑:“娘亲可知道,这是要送我上路的装扮?”
    崔氏不自然地抽了抽嘴角,“倒还不至于。鄂琛倾心你许久,这两年四处去找眉眼像你的姑娘,知道你跟闵家的婚事没成,老早就派人来问过,只是那个时候闵家没给个准话,娘也不好答应。”
    陈茗儿定定地望着她,直到崔氏别开脸,她才垂眸低笑两声,“事已至此,又何必说这么多。”
    崔氏往榻上一歪,翻了翻手中的绢子,也不怕把话说透,“我捡着你的时候,你就剩一口气了,没有我你活不到今日。”
    “我知道,”陈茗儿柔柔道:“可我真希望你当年没救我。”她伸手去抓金钗,崔氏忽然神情慌乱地钳住陈茗儿的手腕,颤道:“我来。”
    “你怕我自尽是不是?”陈茗儿盈盈一笑:“我不会,既然当年一口气都能活下来,我就不能轻易死了。否则,岂不是白费了。”她甩开崔氏,敛了笑意,慢条斯理地对镜篦发,细细上妆。
    美人楚楚,尖尖的小脸如瓷如玉,柳眉杏眼,乌发垂腰。崔氏收回视线,沉沉地叹了口气,“红颜薄命,下辈子别生得这么美了。”
    陈茗儿正在涂唇脂的手一顿,又起沈则同她说的那一句——
    错不在色。
    红颜薄命,红颜祸水,这世间,不知有多少黑锅就这么一股脑地扣在了女人身上。
    外头的人进来在崔氏的耳边咬了几句,崔氏应了一句,起身拍了拍陈茗儿的肩膀:“走吧,鄂公子的人来了。你放心,该过明面的还是会过,他不过是担心夜长梦多,想先将你接进府里。”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高能预警
    第18章
    鄂琛派了十几个家丁来接陈茗儿,这阵仗与其说是接,不如说是押解,就差直接拿绳子给捆起来了。
    陈茗儿一声不响地钻进马车里,面上端庄沉静,实则心慌的厉害。
    也不知道舅妈是不是找到了念夏,念夏有没有听懂她言语中的暗示,她甚至也不敢保证沈则还愿不愿意再蹚这趟浑水。陈茗儿心烦意乱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对付鄂琛 。
    就算今儿到底也没人来救她,她也不能就这么认命了。
    鄂琛留个心眼,没有把陈茗儿接进鄂府,而是接到了自己的一座外宅。
    陈茗儿下车一看,心里原本的期待噗簌簌的全灭了。
    “这是哪里?”她转头问身边的伺候婆子。
    鄂琛派来的人一个个都哑巴似的,只管带路,多余一句话都不跟陈茗儿说。
    没人理她,陈茗儿索性倚在门口不进去,怒道:“你们一个个什么话都不说,我怎么知道里头是谁?我不进去。”
    这些人竟也真跟木头似的,仍是一声不吭,陈茗儿不走,他们也不走,十几个人直愣愣地把陈茗儿围堵在门口。
    跑是肯定没办法跑了。
    僵持半晌,陈茗儿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指甲都快掐进手心里去了,看来不认命是由不得她。
    一道噙着笑意的男声忽然响起:“娘子怎么不进去?”
    鄂琛手持折扇,气定神闲,公允地说,长相上他也算是个玉面公子,仪表堂堂,但陈茗儿一想起坊间的那些传闻,就既恶心又害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娘子累着了吧,快扶着夫人,”鄂琛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便一左一右地上来想要搀扶陈茗儿。
    陈茗儿抬手一挡:“别碰我,我自己走。”
    鄂琛极殷勤,赔着笑脸:“那我给娘子带路。”
    一听他叫自己娘子,陈茗儿手背上都是鸡皮疙瘩。
    “我有名字。”
    鄂琛无视陈茗儿言语中的嫌恶和冷漠,她这么一说,他就嬉皮笑脸应道:“好茗儿,都依你。”
    鄂琛的这座私宅建得是曲里拐弯,一会儿一道门,道道门口都有人守着。他这一路洋洋得意地带着陈茗儿走进来,意在告诉她,进了门,就别想出去了。
    也不知道绕了几道回廊,鄂琛终于摆了摆手,屏退了下人,对着陈茗儿做了个请的姿势。
    眼前的堂屋,喜字高悬,红烛燃燃,俨然是照着洞房布置的,还没进门就能嗅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香味浓郁,似花香,又不似花香。
    “茗儿?”
    陈茗儿巧然躲开鄂琛伸过来的手,兀自跨入房门。
    鄂琛将落空的手收回,满不在乎地一笑,跟着进来,反手将门关上:“我叫人备了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你看看,若是想吃什么,我再叫他们去做。”
    陈茗儿警觉地同他周旋:“你能把门开着吗?热。”
    鄂琛转了转眼珠子,笑得玩味:“还是关上吧,有些声音叫那帮奴才听去了可不好。”
    被他占了口头上的便宜,陈茗儿面上烫红,心下嫌恶,只能极力忍着不发。
    “你坐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鄂琛把扇子一收,色眯眯的眼神在陈茗儿身上滚了几个来回,最后停在她的胸口,喉间吞咽几口:“茗儿真是极品。”
    话说完,人像是再把持不住,猛地朝陈茗儿扑了过来,好在陈茗儿早有防备,一个转身,叫他扑了空。
    “你等等,”陈茗儿伸出一根手指横在两人之间,慢悠悠道:“你这宅子迷宫似的,我也跑不出去,你急什么?”
    “急,我真急,”鄂琛哈巴狗一样,双目灼灼:“茗儿,你不知道,我想你许久,夜夜都能梦到你,我会对你好的,真的,你先叫我亲亲,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探性去扯陈茗儿的手,陈茗儿回身避开,在桌前坐下,手指轻叩桌面,舍了个笑给他:“你好歹也说要娶我,这合卺酒总该喝吧。”
    她这一笑,鄂琛的心肠都酥了,痴痴道:“茗儿,你可真好看。”
    陈茗儿斟了杯酒推过去,“我敬你的,你先饮。”
    鄂琛捏起酒盅,倒是一点没犹豫,这酒从她手里递过来,似比平时还上头。
    陈茗儿一连灌了鄂琛五六杯,自己却只抿了一小口,还都偷偷吐进帕子里了。
    鄂琛的眼神愈发迷离,醉眼之中,陈茗儿身上绯色的罗纱裙如一团火焰,看得鄂琛简直滴血,他颤巍巍地伸手去碰陈茗儿绾发的簪子,用力一抽,长发如瀑,划过鄂琛的手背,竟引得他全身颤抖不已。
    他也是御女无数,什么样的女人在他眼中都是玩物,唯独一个陈茗儿,他肖想许久,始终念念不忘。
    “茗儿,你总算是我的了。” 鄂琛吸了一口她发丝上的香气,伸出胳膊想把人拥入怀里,却被陈茗儿用一根手指抵住额头往后推了推。
    “这多没意思呀,”姑娘媚眼如丝,嗓音娇柔,“咱们得玩些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