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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红烛泪干 灵犀奄奄(8)
    他自觉手中残旧簪花实不配她皎皎颜色。
    “今日大喜!总须一点红色冲冲喜气!”蔚璃劝言,又逗笑,“子青总不会是喜新厌旧罢?”
    风篁又是忍俊不禁,“此物非彼物……”心下难免各样酸楚,“我原想给你的……都是最好的!”
    “凡子青所赠,皆世间至美!”蔚璃又劝,索性伸手拿回簪花,自己插在了头上,笑言,“花色经年胜余韵,入鬓犹然争春色。试问青郎谁倾城,莫叫新人妒旧花!”
    “哈哈哈——”风篁大笑,“新人倾城!自是新人倾城!惟我阿璃最倾城!”
    蔚璃又拾了赤红旗子全当披风系于风篁肩上,又拾了那块封酒的红布盖在自己头上,临放下盖头前又问礼官,“知道怎么说吗?”
    礼官许山秋张了张嘴,委实不知该从何道来。
    “还是我来说罢。”风篁笑言,着实感她心意拳拳。
    “是啊!若都被我说了去就成子青入赘我蔚族了!”蔚璃笑答,见他精神稍振,心下欢喜。
    许山秋看他二人,虽则妆饰简素——只一点红花,一肩红披,一块喜巾蒙头,却是手臂相挽,十指交扣,相映相照之心意,溢不自言。
    风篁自觉几碗菊花汤下肚,腹内灼烧似去了几分,疼痛也不那么凶狠了,倒是添了些许气力,又望眼前成双入对的野兔、翠鸟、长尾雉,心中又笑又叹,感念她此样凄楚境况还能有这般良苦用心!
    “今秋硕硕,恰逢吉时——”风篁朗声诵道——
    天赐佳人,入我蓬门!娥眉倾城,兰心蕙性!
    幸得佳人,许我三生!并蒂芙蓉,双飞雁影!
    迎我佳人,菊酒红妆!玉兔列宾,翠羽颂歌!
    贺我佳人,雉舞霓裳!天长地久,山盟永在!
    携我佳人,举案齐眉!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原来那野兔、翠鸟和彩雉是派这样用场——以玉兔为嘉宾,以翠鸟为歌姬,以彩雉为舞伶!礼官许山秋待风篁吟罢颂辞才恍然觉悟,却不知此意是他二人早有协商还是他夫妻本就心有灵犀!
    蔚璃仍握他手臂,无限欣喜他竟能了悟自己心意,也惟愿自此后真能“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一拜天地!”礼官终于派上了用场,朗声喝颂婚礼之仪,“天玄地黄,秋收冬藏,万物生焉,子嗣壮焉!”小小礼官倒底伶俐,仅凭平生所见所识又加了许多吉言祝贺。
    “再拜高堂!”许山秋喊出来又觉为难,忙指示他二人,“拜天地向南,拜高堂就向东罢!”又补颂道,“高堂有恩,列祖有灵,护佑子孙,绵延万世!”
    “夫妻对拜!”礼官一面颂喝,一面上前帮忙扶住风篁转了个身,与蔚璃对面叩首,又补颂道,“嬿婉新婚,结发恩爱,永存同心,不离不弃!”念罢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平生所会大约都已卖弄光了!但愿成就这一对新人百年之好!
    “世子、世子妃,你们看……还成吗?”问一声又恍然记起了甚么,忙站直了身子,重又喝上一句,“礼成!送入洞房——”这才算是真真松了口气,又上前来扶了风篁起身。
    风篁回手又去扶起蔚璃,实忍不住要笑问,“丫头哪里寻来的人物?倒也有模有样!”蔚璃不响,风篁还当她羞涩不好言说,愈觉有趣,故意逗弄,“这样齐整……倒似丫头预谋好的!”
    许山秋忙一旁悄悄提点,“世子若不掀盖头,世子妃是不敢讲话的!”
    “哦哦……,原是这样。”换风篁羞赧的不知所措。
    许山秋又匆忙着从那个竹筐里拎出最后一件贺礼,跪呈在风篁面前,“此是小人献给世子、世子妃的新婚贺礼!境况所限,实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虽说这草席破了一角,可好歹能防湿隔凉……还请世子恕小人不敬之罪!”
    风篁撑着气力接下,感念道,“我该谢你尽心才是!亏得有你,才这般齐整!快起来罢!”
    许山秋起身,再看看这狭窄的山洞,不知今时今地、今事今景是否当真能入史册?且不管他!只成此一对佳偶,已然是三生至幸!再向主上二人躬身一礼,便行退出了。
    风篁勉力铺就了草席,又扶蔚璃同坐,经这一番折腾,便有几分撑立不住,抬手扯下蔚璃头上喜巾,人也倾身倒去,乏力地唤一声,“丫头——已是我风家的媳妇了!”
    蔚璃见他气色又现苍白,知他力竭,又以蜂蜜搅拌了一碗菊花汤,服侍他再吃了三粒清毒丸,也不知此样能撑多久?谁人会来救他们——
    召王?——于风族千秋帝位而言死一个王孙又算得甚么!
    玉恒?——风肆既能派军追到这里,只怕他也是凶多吉少!
    王兄?——柏关谷无兵少将,莫嵩大军攻城,东越能撑过此冬都是无望!
    又想到春时王兄一场繁华婚典,沦到秋时便只有这寒洞破席,一场凄凉婚礼!世事无常,还真是瞬息万变!她握住他手,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子青可好?”
    “好!有阿璃在,万事都好!”他虽力竭,却难掩欣喜,“接下来……又该……如何?”仍尽力哄她嬉笑,能给她的也惟剩这冷宵残欢,留作他年的一点思忆了!
    “接下来……便是余生!”蔚璃偎依他身边躺下,拥住他冰凉的身子,“可惜泠泷琴也丢了!不然倒是可以为子青再弹一首曲子!那才真真是琴瑟和谐,岁月静好呢!”
    他抱她在怀,夙愿得偿,心下却是悲喜参半,又郑重嘱告,“阿璃,我若撑过此劫,与阿璃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负卿!我若撑不过……阿璃也不必顾念今夜这些虚礼……自当逍遥远去,另觅青山……”
    “子青撑得过!”她将他紧紧拥住——上苍再不能夺她良人!失去一个澄哥哥已然是大悲大痛!何故上苍只可我蔚璃一人欺!“子青不会有事!求上苍取我性命!也不要折损子青!我蔚璃愿倾所有——只为换子青今时无恙!……”
    风篁叹息几回,五脏六腑实疼痛难耐,不觉间呻吟了几声,便浙浙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