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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公子情重 执念依依(4)
    “方才玄公子说……要见一见东越蔚璃,问她两三句话?却不知玄公子与她非亲非故,非师非友,是要问她些甚么话呢?”
    “你怎知我与阿璃非亲非故、非师非友!”夜玄争辩,“我与阿璃初遇于帝都,重逢于淇水,相知于越都,失落于锦城,患难于郊野……帝都时受她之恩是为故,淇水间受她之教是为师,越都锦城领她厚义是为友,皇境郊野恩恩相报是为亲,我与阿璃既是故人亲朋,亦是良师益友!倒是请问殿下,你已有后宫佳丽三千,偏就与她无名无分,又何故囚困她在你深宫之内,阻扰她故友前来探访!”
    玉恒听罢此番陈辞,不觉微微诧然,却原来在他夜玄心中此样萍水相逢阴错阳差误打误撞尽都算是恩惠并重的“相知相亲”!那自己与她这些年的缠绵悱恻岂非可算是“亲亲至亲”了!
    “若依玄公子所言——”玉恒思量着该如何简短言说,与她这些年里的情长意浓恩深义重,“璃儿自九岁之年始牵我袖,隔月入我怀,隔季居我屋,隔年睡我榻,朝朝穿我衣,岁岁食我粮,夕夕共枕眠,时时有灵犀……此样是否该算是至亲至爱呢?”
    夜玄顿时面色铁青,气得怒目而视——同榻而居?同鼎而食?衣袂相抵?灵犀相应?始自她九岁之年?!那么至今已然……已然将近十年!?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殿下此言差矣!殿下于她不过是有一段恩义罢了!可恩义终算不得是情义!阿璃若是为报恩义委身于殿下,岂非委屈了阿璃也羞辱了殿下!殿下若是有胆,且唤她出来,我等与她当面质问!她倒底与谁人更亲更爱!她愿意与谁人一同归去!凡她所选,只要不是受人胁迫,不是受人蛊惑,我等皆须从之认之,不得有悔!”
    玉恒愈发哭笑不得了,这夜玄还当真是鬼迷了心窍,好一个自不量力!他竟然以为那东越女子会与他有情义?!凭甚么?凭他淇水相逢害她险些损命吗!简直笑煞人也!今日若不能灭他执念,反倒徒增一记隐患!遂回身向元鹤令道,“去请那女子过来!就说有贵客造访。”
    元鹤这才应令往凌霄殿来,召请蔚璃。
    自辅佐朝政以来,玉恒一真以为治四境惟有西琅不足为患。东越有青门旧案或许藏恨,南召国富财厚素有野心,北溟则是外族异域始终未能同心。独西琅,其境贫瘠,其兵匮乏,既无良将,又无名士,够不上强权威胁帝都,也绝不敢存异心背离天家。可他如何也未能想到,西琅王室一个不知其母的庶出公子,今时今境竟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已远胜召国风篁!
    夜玄也在回想着方才的金甲阵列,知道太子召他今时今地觐见绝非没有缘由。这位太子素来用心深沉,他已经早有领教!又想到越都澜庭那一回的登门拜访,此君有意拦在廊下,欲使他行跪礼于雨水泥泞之间,其用心不可谓不阴险!而今日这金甲演武分明就是向他示威!想来自己已然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罢!只因为觊觎他想霸占的女子?
    玉恒沉思悠远,时而暗自喟叹一回,时而又负首临风,举目望向天际;夜玄也自是思量万端,时而忿忿焦躁,时而昂首挺胸,顾看四围动静。
    他二人,一个是白衣飘逸,雍容淡雅;一个是玄衣清健,魁伟轩昂。他二人当下思量:一个想着如何制衡四境以收天下兵权,使天子再不受此样重兵围城之困!一个算着那女子是自何处而来、来至此处须得走多少时辰?怎这么慢!
    只是他二人谁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天下均分,竟是他玉室与他夜族隔江而治!
    蔚璃来时,看见台上二人比肩站立,也是微有恍惚——那白衣的君子,倒似天外来客,衣袂袅袅仿佛倏忽就可羽化成仙;那玄衣的公子,倒颇有威严豪迈之态,披氅飞扬几有称霸四海之雄姿!看他二人站在一处,倒有些许一世双雄之感叹!
    玉恒心有所觉,回眸顾看,惊见一清俊男儿正拾阶而上,那身衣裳……亏得她哪里翻腾出来?岂非是自己几年前的旧衣!一时又不禁莞尔,这女子……还果然是心存妄念!她以为换了身衣服就能溜出凌霄宫吗?真是缺少教训!
    夜玄听见声响,也回头寻看,一时间怔见面前英姿飒爽的俊俏少年,又惊又疑,继而又喜又爱,迎上前唤道,“阿璃?!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与那些庸脂俗粉混在一处!”
    蔚璃为他此言先是皱眉苦脸——是多想此生都不要再被这位公子认出来啊!对他的胡搅蛮缠委实头痛!可听他后面所言又不禁挑眉立目——还当真是好主意呢!若不得已定要困身宫闱,这一身男儿装还当真可以区别于太子后宫的那些个莺莺燕燕!
    “夜玄公子!别来无恙?”蔚璃虽不情愿,可念着他一言之教还是向前工工整整行了一礼。夜玄连忙还礼,这一回可比拜见太子时中正规矩多了,与她弯腰对拜,“阿璃客气!我自安好!你一向可好?听人说你病了一场?可大好了?”只现下细瞧她面色,虽见红润,可还是略带疲弱。
    蔚璃笑笑,无谓地摆摆手,如果注定此生多劫,一场病又算得甚么!转而又拜向那位“赐她劫难、害她生病、救她性命、医她顽疾”的谦谦君子!
    只是今时再拜已非同往日,往日他是君,她至少是臣;而今时他仍是君,她已一介草民!是否该拜以大礼?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脚下被践踏得凌乱的雪泥,委实舍不得这身新衣!还是一揖了事罢,弯腰拜下,闲问一声,“殿下唤我?所为何事?”说完便起身坦然对视。
    玉恒对她这等明知故问也只闲意笑笑,反是由衷地赞赏,“璃儿这身男儿装扮很是风流倜傥!难怪一向惜财如命的澹台羽麟,当年肯为你一掷千金!璃儿这等颜色,若是重出江湖,不知又要拐骗多少富贵无知的豪门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