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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既然要重新起房子,就不在乎这一星半点了。”江敬武说,“家中几个孩子,一人一间,省的以后还要再给他们盖。”
    说完,特意强调了一下,“对了,还得给山神像也准备一间,毕竟是他老人家的地盘儿。”
    江三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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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边风风火火地张罗了起来,干坏事儿的人自然就坐不住了。
    “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罗二柱在家和江雨兰吵架,“九千六百块砖,两千片瓦,一共四贯七百文钱,你去给罢!”
    原来,这馊主意不是罗二柱想的,而是他夫人江雨兰的手笔。
    罗二柱这些年奔波劳苦,瘦得像把人干。
    中等个子,但因为太瘦了,衣服挂在身上都空荡荡的,走在路上,衣摆飘来飘去的,活像个鬼。
    他夫人江雨兰倒是养尊处优,白白胖胖的。明明只小他四岁,外表却比他年轻许多。
    “光砖瓦就花了那么多,你这是要我的命啊!”罗二柱怒发冲冠,“在郡里买两间瓦房,也只要十贯钱,你、你简直是……”
    江雨兰却仍不以为意,挤兑他说:“还说呢,十贯钱只能在郡里买两间瓦房,却能在家起个盖两进的院子,也能比?”
    “你家才几个人?!”罗二柱都要气死了,见她这个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咬牙切齿,“啊?是你儿子要娶十房小妾,还是要那么宅院养耗子?”
    他辛辛苦苦十几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做点小生意,岳家却成天嚷嚷着起房子。
    起就起罢,反正外面生意也不好做,另起个宅子住的舒坦点儿。
    可这败家娘们儿,竟拿钱出去胡乱造作!
    “你何苦要这样折腾我?”罗二柱脑仁突突地犯疼,脱口一句,“你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江敬武?!”
    江雨兰正在绣花,听见这话,针尖儿径直扎在了指腹上,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什么、什么忘得了忘不了的,我、我……”慌得连话都说不全了,只能欲盖弥彰地嚷嚷一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罗二柱眼睛都气红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才对!”
    说着,将桌子上的茶杯一股脑推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动静:“你这样胡闹,不就等着他来找你吗?”
    “你、你竟然这样想我!”江雨兰低头抹眼泪,矫揉造作的,“是,我是想让他来求我,可我是为了谁才这样的?”
    见她竟然敢承认,罗二柱伸手隔空指着她,已然气得七窍生烟。
    江雨兰却小碎步跑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紧接着,整个人扑进他怀里,软声哭泣:“你跟他一同到郡里去,同行的人都知道你们不对付,看热闹似的,把咱们的事情乱传一通,我哪里不知道你的难处?”
    “我是心疼你啊。”捶他一下,忍住手被硌疼的感觉,继续哭,“这些年,你钱攒的比他多,活计也比他清闲,你早就该把他踩到脚底下的。”
    这话简直说到了罗二柱心坎儿里去!
    ——他就是想把江敬武踩到脚底下!
    当年他们是一起出去的,同行的人全都受不了那个苦,接二连三回来了,只有他俩坚持了下来。
    他是把一个人撕开了当两个人使,这才慢慢有了如今的财富和地位。
    很多时候,罗二柱都会想:为什么留下的会是他和江敬武,怎么不是他自己?哪怕是随便的一个谁也行啊!
    江敬武有什么本事?
    不就长得周正些吗?
    凭什么村上的人一提起江敬武,就赞不绝口,而提起他,却一脸玩味?
    “我也知道,你怕别人说你是倒插门。”江雨兰抱他更紧,“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让你这样受苦,可这不是没办法吗?谁让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
    是了。罗二柱渐渐冷静下来。
    大伙儿看不起他,一定因为他是倒插门!尤其……在他入赘之前,江雨兰还和江敬武不清不楚的。
    “你不要生气了。”江雨兰观察他的表情,“钱没了可以再赚,羞辱江敬武的机会,可就这一个——夫君,我自然是为你考虑的,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呢?”
    罗二柱彻底回过味儿来了。
    甚至还有点儿感动。
    “难为你了。”他深深叹了口气,轻抚着江雨兰的后背,“差一点儿,我就听了小人的教唆。”
    江雨兰委屈地抽泣几声:“我不怪你的,要怪只怪那个该死的江敬武,在外面造我的谣,让咱们这么多年都不安生。”
    她这样一说,罗二柱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别说是花五贯钱买砖瓦了,简直恨不得把后山的树都砍光,让他没梁木可用!
    “夫人,你做得对。”罗二柱方才有多生气,这会儿就有多欣慰,同时对江敬武的恨意又上了一个层次,“我非要他来求我不可!”
    江雨兰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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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阿爹要把山神庙重建,几个孩子不知道有多高兴。
    先前真是被吓狠了,想到那天傍晚的场景就打哆嗦,想到要住进去,更觉得苦恼。现在全拆了,自然就没有了这方面的顾虑。
    甚至还欢天喜地的,嚷嚷着要去看。
    大伙儿才忙活了半天而已,只刚刚掀了瓦,算不上危险。想着崽子们在家没事,出门也是捣蛋,便让他们过去了。
    几个孩子到跟前儿,才发现山神像还在,不由却步。
    “阿爹,他怎么在这儿啊?”阿林抓着江敬武的大手,瞬间表现的比他两个妹妹还要弱小,“他看着我,我害怕。”
    先前,江敬武是打算将山神像放在某个不碍事的角落,方便修葺的,但现在要重建,就先把它运了出来,在旁边搭了个简棚暂时搁着。
    抬它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东西特别重。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之前江敬武打量过正殿的摆设,隐约能看出来神像旁边本来还摆着其他的东西,但现在都没了,就只剩下着一尊,表面还风化得乱七八糟。
    有人劝他扔了。
    但江敬武对这些东西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留下。
    听到阿林的话,他既想笑,又无奈,刻意板着脸教育他:“男人哪有怂的?怕什么怕,不许怕。”
    “可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阿林抖抖索索的。江敬武不给他抱,他忙藏到阿木身后,“哥你不怕吗?那你是男人。”
    见阿柔也很冷静,立马把夸奖安排上:“大妹妹也是男人,了不起。”
    阿柔:“……”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江敬武拍了他一下,“数砖头去。”
    他算术好,等大伙儿把砖瓦撤下来,他就记录一下数量,到时候好确定买多少新的。
    有活儿让他干,阿林就没那么害怕,跑到大伙儿放瓦的地方,一边数,一边记。不过,瓦放的太乱了,数着数着就不知道到了哪儿。
    “这得数到啥时候去啊?”阿林有点累了,“底下的又看不清。”
    阿柔见他面露难色,默默从瓦片堆里拎出一片,放在旁边不碍事的地面上。
    接着,又拎出来一片,紧挨着先前那片摆好。
    蜚蜚想有样学样,却被阿柔抱到了一边,找了个干净地方让她坐着:“不要你弄,在这儿等咱们就行。”边说,边拍了拍她裤腿上的灰尘。
    “你们仨儿。”江敬武看阿柔在那儿拎瓦片,头都大了,“怎么能让妹妹干活?阿林,让你数瓦片,你数哪儿去了?”
    阿林“啊?”了一声,连忙说,“我、我在数啊。”
    “我自己要摆的。”阿柔指指旁边摆成一排的瓦片,说道,“阿爹,咱们先摆出一排固定数量的,这样二哥记起来会方便一些。”
    江敬武深感意外,直夸阿柔聪明。
    不过,总担心女儿会闲不住还要干其他的活儿,忙催着她带妹妹去别的地方玩儿。
    阿柔和蜚蜚看了一圈,确实觉得没什么意思,那个山神像还很吓人,便听话的离开了。
    “蜚蜚想去哪儿。”阿柔问她。
    她现在走路已经比之前稳多了,基本上不要姐姐抱,只需要牵着,然后她自己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
    一问她,蜚蜚就说:“想看看阿瑾。”
    “他?他有什么好看的?”阿柔听到那熊孩子的名字就想翻白眼,“天天看还看不够,咱家东西全都让你拿给他吃了。”
    蜚蜚想想阿瑾那眉,那眼,一本正经地点头:“他、他长得好看啊。”
    “哪好看?还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阿柔极力想让小蜚蜚认识到他熊孩子的真面目,“他脾气可不好呢。”
    蜚蜚又仔细想,有吗?好像没有啊!
    “算了算了。”阿柔见她一脸傻乎乎的样子就觉得无奈。
    谁让自家妹妹这么可爱,什么野孩子都想和她玩。而且,妹妹也太乖了,和谁都能相处到一块儿去,这样的性子,以后肯定要受欺负的呀。
    不行,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
    什么招娣啊,阿瑾啊,都得保持距离才行!尤其那个阿瑾,又熊又会装,迟早把妹妹带坏了!
    江·操碎了心·绝世好姐姐·才不是吃醋·镜柔如是想。
    来的路上虽然思考了很多,但见到阿瑾那个病怏怏的样子,她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
    况且,她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儿,成天就知道玩,她可是要跟宁大夫学习的!
    妹妹老老实实在桌上坐好,她也就放了心,一边到厨房给阿瑾煎药,一边学习解毒的知识。
    在这期间,宁大夫还说她了。
    上次她给老太太开的是专治风水病的越婢汤,年后去复诊过一次,老太太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一高兴,给了她和蜚蜚不少压岁钱。
    “甲火上逆,越清火,火越炙,这味石膏的剂量就应减少些。实在需要清肺,最好辅以桑皮、金银花、板蓝根等解毒活络之物。”宁大夫说道,“加上她还有明显的阳郁恶寒,可加附子、泽泻,以温阳利水,疗效更甚。”
    阿柔顿如醍醐灌顶,看宁大夫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所谓‘对症下药’,就是要找准症结所在。光知道是什么病,只是找到了‘果’,若忽略了最主要的‘因’,可是要出大事的。”宁大夫语重心长道,“里头的学问多着呢。定要戒骄戒躁,慢慢来,知道了吗?”
    这话倒叫阿柔无地自容,低下头说知道错了。
    “你还小呢。”宁大夫摸摸她的头发,笑道,“此时不出错,将来出错那就晚了。就是要你错——只有错诊过,才能时刻保持清醒、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