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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便在白天的训练场上坐下,打算等他们聊完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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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训练场主要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空旷的场地,士兵在上面习武、训练,还有一部分是比场地高出许多的看台,是给将领演示、检阅用的。
    蜚蜚便坐在看台上,四周都点着火把,并不黑,是以并不太害怕。
    百无聊赖,她想到今天下午的事儿,又想到阿瑾手上缠的纱布,不停叹气。
    突然,一阵香味传来,似乎有人在烤什么东西。
    蜚蜚不敢过去,片刻后,一个人拿着用陶盘装着的烤鸽子,还有一壶酒,朝她走了过来。
    蜚蜚眼看着他在自己旁边坐下,硬着头皮没走。
    “不是说别让我碰见你吗?”顾瑾城恶人先告状,“这么晚,不在帐里休息,出来晃什么?”
    “你会不会说话?”蜚蜚瞥他一眼,“我去哪儿,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顾瑾城一直不看她,被她凶了也不生气,反倒把手边的烤鸽子朝她那边推了推。
    捏着小壶,独自喝酒。
    “放心,没毒。”见她半天不动,顾瑾城说了一句。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蜚蜚端起那盘烤鸽子,偷偷看他一眼,发现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离她也远远的,不知道怎么又开始觉得不是滋味。
    这个人,怎么这样讨厌?光是看到他、想到他,就叫人一阵心酸。
    撕下一小片鸽子肉,尝了尝,鲜嫩的肉丝上面裹挟着熟悉的烟熏味,让她想到小时候吃靠鹌鹑蛋、烤鱼时的场景。
    那时候,好多孩子都羡慕他们。
    现在,那些孩子都不知道去了哪儿,过的怎么样,她和阿瑾却再也不似当年了。
    “你的手,没事罢?”忍了许久,蜚蜚还是打破了沉默,“今天下午,谢谢你。”
    许久得不到回答,蜚蜚以为他睡着了,终于朝他看了一眼。
    却捕捉到他匆忙别开的视线。
    那恶霸似乎也在偷看她,还特别不想让她发现。
    “死不了。”顾瑾城仰头喝了口酒,喉结滚动几下,随即是他混不吝的语气,“倒是你和你姐姐,少跟萧如茵待在一块儿。”
    “她不是你表妹吗?”
    “我这么可恶,我表妹能是什么好人?”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可恶。”
    蜚蜚说完,才发觉有哪里不对,不由补充一句:“我觉得长公主挺单纯的,和你不一样。”
    “是。恐怕在你眼里,全天下没有比我更讨厌的人了。”
    “我又不是从一开始就讨厌你的——谁让你吓唬我?”
    这些年他在边关,想说的话都是让大哥代笔,没亲自写过信给她。
    蜚蜚对他的印象自然还停留在小时候,猛地变个人出现在她眼前,她适应得不太好。
    赌气的时候觉得干脆一辈子不理他,可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难受。
    ——要是真能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算了,偏偏时不时能从别人那儿听到他的消息。
    还都是心疼他的,实在叫人纠结。
    “上回的确是我不对。”顾瑾城将酒壶放下,与她说,“我一看见你,就只想着赶快和你相认,可又担心那些刺客发现咱们两家的关系,便想着留你在纳兰府。”
    他解释道:“我跟阿柔说了,也让她知会了二叔二婶,原想着不会有问题,谁知道……你竟把我忘了。”
    蜚蜚错愕地看着他,说道:“我才没有忘,这八年来,我每天都想你。明明是你小气,不问清楚就吓唬我。”
    “——哥哥姐姐们轮番教训,你一点都不亏。”蜚蜚放下碟子,不想吃了,想走,“上回你凶我,这回你救我,扯平了。”
    说完,站了起来。
    顾瑾城却下意识地拉住她裙摆,可怜兮兮的:“你说想我,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瞎。”蜚蜚要甩开他,语气很不好地说,“玉佩都快被我给盘出包浆了,你都看不出来?”
    “别挨着我!”蜚蜚说道,“少拉拉扯扯的,让我姐姐看见,再打你一顿。”
    顾瑾城却不肯,坐在那儿仰着脸瞧她:“我是你哥,拉你一下怎么了?你坐下,我好好跟你道歉。”
    “你这像道歉的样子?”蜚蜚要去打他的手,“你还要抓我做填房呢,我才不认你是我哥。”
    顾瑾城后悔死当时口无遮拦的自己了,不由哄她:“我真的知道错了,不然你再划我几刀?”
    蜚蜚不理他。
    “那你到底怎样才肯消气?”顾瑾城真诚地说道,“部队里都是男的,哥野惯了,真不是要欺负你,不然你大哥也不会这样轻易饶我。”
    大哥把他胳膊上的钢板都踹断了,又让他在部队里丢了人,这还叫轻饶?
    看来他这些年过的确实不太好。
    低头看他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留下一排阴影,蜚蜚突然想到那天下午,在院子里给他雕小兔子的男孩儿。
    没得一阵心软。
    忿忿在他旁边坐下,抱着胳膊不肯看他。
    “真不原谅我?”顾瑾城桀骜地捏捏额角,“算了,不原谅就不原谅罢,让我自己难受就行,你不要生气,气大伤身。”
    他这样说,倒叫蜚蜚没办法接话。
    “反正玉佩还给你了,你也说了再不见我的,原不原谅,有那么重要吗?”全说出来,蜚蜚轻松了一些,“而且,咱们身份悬殊,还是不要来往为好。”
    顾瑾城见她决绝,笑了声:“我说呢,原来是嫌弃我了。”
    “瞎说什么?”蜚蜚道,“你是皇亲国戚,我只是商户之女,你们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小鬼,一不留神就要遭殃——是我们攀不上你这门亲戚才对。”
    顾瑾城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复移开目光,对着月亮注视了好久,才道:“你……说的对。”
    他的语气有落寞,有伤怀,有自嘲。
    叫蜚蜚又跟吞了石头一样堵心,不由看着他月光下的侧脸,眼眶酸涩起来。
    皎洁的月光和明晃的火光在顾瑾城充满少年气的清瘦轮廓镀了层金色,此刻,他明明就坐在蜚蜚身边,却让蜚蜚觉得十分遥远。
    “走罢。”顾瑾城说,“夜深了,送你回去。”
    蜚蜚下意识想再留一会儿,他却已经站了起来,并将手递给她,要拽她起来。
    这个时候,阿柔突然赶到,见顾瑾城拉着自家妹妹,面色一凛。
    “放开她。”阿柔大步上前。
    顾瑾城见了她,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来,当即松开蜚蜚的手腕,重新在看台上坐下。
    吊儿郎当地看着阿柔清冷的脸。
    阿柔来势汹汹,蜚蜚怕他们又打架,忙迎上阿柔,说道:“你跟大哥聊好了?可算聊好了,走走走,快回去睡觉。”
    见蜚蜚心虚的样子,顾瑾城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舒畅了起来。
    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不似往日那般邪肆的纨绔样儿,单纯高兴。
    夜深了,的确不好在外喧哗,阿柔警告地看了眼顾瑾城,拉着妹妹回去了。
    顾瑾城一个人留在训练场,望着无边的夜色,抬手想要触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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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刚亮,姐妹俩就被吵醒了,士兵早早起来训练,声势浩大,根本睡不着。
    原本想在这儿待足两日,经历了昨天下午的事情,她们也不敢多留,趁顾瑾城送萧如茵回去的时候,一并回去了。
    大哥事忙,抽不开身。
    蜚蜚想到阿娘的嘱托,与他再三约定,渔灯节前夜一定要回去。
    又派了两名士兵跟着她们的车,姐妹俩便启程。
    上午萧如茵和叶灵芝在靶场泡了许久,总算过了瘾,与她们约定,渔灯节时再见。
    进了沬州城后,各自回家。
    姐妹俩才离开一天,进门时,却总觉得家里有些不对劲,院子里的花草有些打蔫,看着不太舒服。
    后院还吵闹的很。
    “福叔,家里来客人了?”阿柔问管家,“怎么这么热闹?”
    管家滴水不漏地笑笑:“渔阳老家的老夫人和三老爷一家昨儿夜里到了。”
    阿嬷和三叔一家过来了?
    阿柔和蜚蜚对视一眼,面露喜色,忙往后院去。
    刚过回廊,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胖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让别人抓他,手里拿着根棍子,边跑边乱甩,院子里花花草草的落了一地。
    姐妹俩:“……”
    这谁家小孩儿?
    既然是阿嬷和三叔一家过来了,三叔家胖墩跟姐姐同年,前年成了亲,胖丫年前也嫁了人,这小孩,莫非是胖虎?
    她们离开花江时,胖虎才刚会走路,看年纪应该差不多。
    长得跟胖墩小时候一模一样,应该错不了。
    “胖虎。”阿柔便喊他,笑着朝他招手,让他过来,“认得我是谁吗?”
    那小胖子果然是胖虎,听见姐姐喊他,停下怯怯地看着她们。
    “姑娘回来了?”仆从冲她们打招呼,又逗胖虎,“胖虎公子,这是你两个姐姐。”
    胖虎该是怕生,撒腿就往房子里跑。
    姐妹俩笑笑,想要先去柏秋院子里请安,刚好问问阿嬷和三婶他们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