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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节
    要知道, 太傅一向铁面无情,似乎谁家的小辈都入不了他的眼。
    也就顾家那个老大, 依着桀骜不驯的个性, 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其他孩子, 光是提了他的名字就打怵。
    张阁老几人便想着——那个老家伙吓唬自家孩子这么久, 好不容易认回来几个娃, 不抓紧机会吓唬回去, 多吃亏?
    便集体哄着太傅,让他一定把人带来。
    太傅原本最不爱这种活动,但那些老家伙天天刺激他,渐渐的, 他也生出了几分虚荣心。
    ——自家外孙、外孙女这么好,就让他们看看又怎么了?
    到时候不羡慕死他们!
    想着,一拍桌子便同意了下来,并让他们到时候不许吝啬见面礼。
    同僚多年,他们也知道太傅的苦处,因太傅从不参与派系之争,与他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眼下他年纪大了,有新鲜的血液出现,他们巴不得见识见识,好拉拢到自己身边。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实力,光是凭太傅的关系,以及九皇子那些传言,也足够几个孩子在朝中立足了。
    太傅当然也有私心——阿林学问这样好,日后肯定是要入朝为官的,不如先帮他把路铺好。
    他是文官,阿木那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先帮帮阿林,再让他们兄弟俩在朝中互相帮衬,总比单打独斗要强些。
    于是,张凌宇及笄当日,太傅带着兄妹几个,出发去了郊外张阁老特意挑选的马球场。
    阿木在驿馆保护东胡使团的安全,没有参与,柏秋在家闲着也没事做,便一同出发。
    她未失忆时,在京中有许多密友,那些人听说她还活着,都嚷嚷着要见她。
    但柏秋素来低调,且之前小周氏疯疯癫癫的模样给她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来京都几日,拒绝了许多邀请。
    这一回,也是太傅力劝的结果。
    母女三人同乘,出发之前俱精心装扮了一番,柏秋看着两个女儿,越看越欢喜。
    因蜚蜚定了亲,柏秋特意为她定做了一身京都流行的夏装,与她往日的衣服不太一样,领口大些,露出修长的一段颈子和单薄的锁骨,衬的一张小脸娇艳明媚。
    刘海梳上去,饱满的额头和秀丽的眉型显得很精神,与以前可爱的孩子气全然不同。
    小姑娘不太习惯,总下意识拎一拎肩膀处的领口,似乎怕它掉下来。
    阿柔仍是一副飒爽的装扮,头发束起来,显得更加英气,她今日要上场,便穿了裤装,她个子高,这身一份倒比寻常男子还要英俊些,叫蜚蜚十分羡慕。
    “怎么了,衣服不合身?”阿柔关心地问。
    “不是。”蜚蜚摇摇头,“就是觉得不太自在……姐姐,我穿这一身,真的还行吗?”
    歪了歪脑袋,小姑娘疑惑地发问。
    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发出脆响,两鬓的白色绒球搭在圆圆的小脸上,她伸手拨开,像是被逗猫棒吸引的小猫崽。
    “好看的。”阿柔捏捏她的脸,“姐姐看了都要心动。”
    蜚蜚低下头,害羞地用手背碰了碰脸颊。心中无限期待,毕竟等会儿就能见到顾瑾城了。
    虽然夜间能听到他的埙声,他也会每天写纸条放在窗台上,但都是纸上的交流,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发自内心的,有点想他。
    而且,她的荷包已经绣好了,随时可以送给他,不过,她不太确定能不能跟他说话。
    “那我能和他说话吗?”蜚蜚小心地问。
    阿娘和姐姐对视一眼,笑了出来,蜚蜚一脸的紧张,阿娘便说:“要让人笑话的,不许说。”
    蜚蜚顿时垮下肩膀,有点儿不太想去了。
    都不能和他说话,还不如在家里躺着,看看话本子,吃吃西瓜。
    见妹妹一脸的失落表情,阿柔叹了口气,劝她说:“他今天应该会上场打马球,你不想看吗?”
    行罢。蜚蜚心想,总比天天听埙声,连面都见不到要强些。
    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儿,蜚蜚听到不远处传来喧闹声,应该是到地方了。
    -
    二哥、三哥和外公在前面那辆马车,到地方之后,三哥过来带她们下车,他穿了一身花俏的红衣,却不显得女气,反而帅气逼人。
    二哥在一旁等他,长身玉立,白衣胜雪,几人一下车,就引起了多方注意。
    旁人都在猜测,那是谁家的公子和姑娘,以前并未见过。
    而与他们同行的太傅自然是眼熟的很,便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请他们进门去。
    要先用入席用宴,宴后才开始打马球。男女不同席,因此,二哥、三哥和外公被请到了外面,蜚蜚、阿柔和阿娘在内院与众女眷一起。
    张阁老和朝中几位资历比较老的大臣对二哥、三哥期待已久,早就交代了家中子侄,要与他们好好相处,因此,男子多数心里有数,知道他们的身份。
    而女眷那边,消息知道的晚,见了阿柔母女三人,只觉得她们瞧着不像一般人,却不知道是谁家的女眷,便不好轻易搭话。
    仆从将三人安置在宴席的中部,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
    她们本就对这些不太看重,加上今日的主角是张凌宇,她的及笄宴,自然没有抢风头的道理,母女三人便安静落座,只等开席。
    旁的女眷都彼此熟悉,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说些城中流传的八卦。
    主位空着,张凌宇没有到场,众女眷便放肆了些,什么事情都敢拿出来议论。
    蜚蜚旁边就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凑在一起,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此次宴会,竟然请来了曦月郡主,张凌宇正在里间陪着。”
    来京都时,她们也做过了解,这位曦月郡主乃是充王的独女,系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说,充王还是今上的亲弟弟。
    ——除了九皇子,充王在朝中呼声也极高,当然,有九皇子在,还轮不到他继位。
    “不过,凭资历做个摄政王也不无可能,”两人还在说,“张阁老与他素来亲近,此次做的这样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们说的声音不算小,蜚蜚都听见了,不禁为她们捏了把汗。
    此处耳目众多,她们就这样妄议这些事情,就不怕传到旁人耳朵里,带来麻烦吗?
    不少人都侧目瞧她们,蜚蜚已经能想象到他们家人被牵连的画面了。
    和姐姐对视一眼,也在姐姐眼中瞧见了不满的眼神。
    蜚蜚便小幅度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打断她们的话题:“这位姐姐,你的耳环真好看,是在哪家店里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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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高谈阔论的两人一愣,尤其是被她提醒的女孩子,回过头瞧她的时候,眉头都能打结了。
    胡小蝶垂眸瞧着蜚蜚葱白似的指尖,冷着脸拂了拂袖子,把她的手给扫开了。
    与她交谈的卢珊也侧目瞧着蜚蜚,眼神里透着高傲,见蜚蜚和阿柔坐在自己下首的位置,唇角便翘起冷嘲的弧度。
    “外面买不到的。”胡小蝶生就一张寡淡的脸,为了改善这种寡淡,特意将眉毛画得偏浓,与单眼皮、塌鼻梁衬起来,显得中庭特别长,平生凶相。
    “哦。”蜚蜚点点头,见她们不再讨论那些危险的话题,便松了口气。
    谁知,胡小蝶却支起兰花指抚了抚耳坠,得意道:“这是刘焉大师亲手打造的,只此一副,价值千金,自然好看。”
    刘焉大师蜚蜚是知道的,御用的服饰大拿,尚衣局是今上派给他打下手的,平素主要负责宫廷的首饰、服饰制造,真正的千金难求。
    但蜚蜚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觉得好看,听见胡小蝶这样炫耀的语气,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她们不再谈论那些尚未确定的事情就好。
    “好贵啊。”蜚蜚配合地说了一句,“和你很相衬,也符合你的身份。”
    虽然蜚蜚并不知道她是谁。
    胡小蝶一听,果然得意,笑了笑,不再刁难她了,但瞧向她的眼神,仍然带着明显的轻蔑。
    阿柔见她这般,拉了拉妹妹的手,说道:“她们上赶着找死,何必管她们?”
    “是啊,难怪方才都没有人提醒她们。”蜚蜚也不生气,只小声跟姐姐说道,“当是习惯了她们这样的做派。”
    能说出这种话的,想必身份也不一般,不然早就被人赶出去了。
    蜚蜚正反省着自己,觉得更应该谨言慎行,不要多管闲事。
    可这时候,不远处突然站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气呼呼地指着又开始高谈阔论的两人,破口大骂:“无知蠢货,有几个脑袋,竟在此胡言乱语?也不怕让曦月姐姐知道,割了你们的舌头!”
    她人小,凶起来也不吓人,面团子捏的脸上,还有几分可爱。
    胡小蝶和卢珊原本没有瞧见她,听见她说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对视了一眼,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说道:“见过星鹤郡主。”
    星鹤郡主是曦月郡主的堂妹,年纪尚小,之前也不常出来参加宴会,两人只当她是小娃娃,并不放在眼里。
    况且,充王与星鹤郡主的父亲永王一向不和,她们巴结了曦月郡主,自然要对这个挂名的郡主冷淡一些。
    席间女眷神情各异。
    只蜚蜚有些诧异地看着星鹤郡主,见她周围都没有人陪着,不禁诧异。怎么放心让这样一个小姑娘自己来参加宴会呢?
    但见她气势强盛,不像是会吃亏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看到。
    方才还说要谨言慎行,可不能这么快就自打嘴巴。
    结果,星鹤郡主却替她说话:“这个小姐姐都提醒你了,还堵不住你们的嘴!怎么?显你们知道得多?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占星司当占星官呢?”
    占星官便是刘越风现在担任的位置,说是能占星断凶吉,实际上是有一个庞大的信息库,各路消息都瞒不过他们。
    这便是在讽刺她们不懂装懂,大嘴巴。
    星鹤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胡小蝶和卢珊不敢得罪,只得讪讪垂眸,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星鹤郡主也不是刻薄的性子,只是看不惯她们这样嚣张罢了,见她们没有继续作死,便气呼呼地瞪她们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了。
    胡小蝶和卢珊一肚子气,坐回位置上,虽未当即发难,却若有似无地瞥向蜚蜚的方向,眸中闪过阴狠的情绪。
    蜚蜚无知无觉,还在期待着等会儿能见到顾瑾城。
    阿柔和柏秋却将胡、卢二人的情绪尽收眼底,尤其阿柔,不禁失望地摇摇头,面上闪过嫌弃。
    “妹妹,我跟你换个位置。”阿柔说道。
    宴席尚未开始,许多人都没有到齐,换位置也不稀奇,蜚蜚便拎着裙摆,坐到了阿娘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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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秋捏捏她的手,小声道:“你方才太冲动了,那两个人,一瞧就不是好惹的。”
    蜚蜚偏头瞧了瞧胡、卢二人,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她就不该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