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苏浅的眼神和语气里，感觉到了悲戚和愤然。
    说起这几年的遭遇，苏浅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悲凉。
    “刚醒来的时候，每天躺在医院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隔三差五就要给身体做一个小手术，那段日子……”
    她闭了闭眼，良久才抬头看薄乔衍，悲戚的一笑：“你看着我的脸，难道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薄乔衍眸子越发深沉。
    苏浅指着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动过刀子，车祸醒来后医生就告诉我毁容了，我一次一次的整容，才堪堪恢复成了这个样子，阿衍，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国外都做了什么……”
    最后一句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
    薄乔衍觉得心口有点堵，下意识的又点了一支烟。
    别墅里没有人说话，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时不时掺杂几声苏浅的低泣，压抑的让人像发疯。
    苏浅泪眼朦胧的看着对面那个男人。
    男人眉峰冷锐，即便眸中藏着戾气，却依旧只是坐在那里淡淡的抽烟。
    冷静的，让人可怕。
    苏浅真的不甘心，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个曾经一句话说的不顺他心就会动手的暴戾少年，竟已成长的如此精明睿智。
    比起十年前那个烈性少年，彼时的薄乔衍，完美的简直让人无法抵挡！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吗？失忆那几年都在那里？”
    苏浅看到他刚才那英锐冷静的样子，就猜到他会这么问，稳了下心神淡淡道：“记不太清了，一开始是在英国，后来辗转去了美国……”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黯然，低声道：“过去那几年，过的很无助，很辛苦，我不想再提起……”
    一句不想再提起，堵住了薄乔衍后面要问的话。
    他知道苏浅依旧有所隐瞒，他也不逼问，但已经决定回去要仔细查一下了。
    苏浅见他一副公事公办审问的样子，心里有些发寒，哑声道：“阿衍，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找我吗，就从来没有确认过我到底有没有死吗？你曾经那么爱我，就真的从不怀疑吗？”
    薄乔衍心中一震，神色顿时冷了下去！
    苏浅这句话的意思……
    怀疑吗？
    可不是怀疑吗，因为怀疑是薄老爷子一手操控的，他将薄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原本是想将整个薄氏也要搞垮的！
    可他却从未怀疑过苏浅没有死！
    薄乔衍心中轻叹一句，到底是年轻啊，心眼儿不够多，从未多想。
    “阿衍，你真的爱她吗？”
    薄乔衍抬头看她：“是，我爱她。”
    苏浅深吸一口气，痛苦的拧了拧眉：“那我呢…”
    “苏浅，我那天已经说了……”
    “阿衍，今天没有念凉凉，她听不到，我想自私一点问你一句话。”
    “阿衍，我苏浅错了吗？”
    “我们这段感情关系中，我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你身边，我真的错了吗，为什么就……”
    薄乔衍深吸一口气，伸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再想点烟的时候发现空了。
    又绕回原点了。
    他今天跟苏浅所有的谈话，是想彻底解决两人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好了，又绕回去了。
    他闭了闭眼，捏着眉心，低声叹息：“你没错，苏浅，你真的没做错什么。”
    苏浅看着他不语。
    “是我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但……”
    薄乔衍睁眼看她，眼神犀利：“你要的，我给不了，也不能给！”
    苏浅面色一瞬间变得僵硬，死死的咬唇。
    “其他的，你随便开口，我给得起，全都给。”
    苏浅顿时从沙发上站起，不敢置信的白着脸，眼睛里写满了羞辱。
    好半晌，她才声音颤抖的道：“阿衍，你以为……我是在问你要钱吗？”
    “对不起。”薄乔衍认真的抬头看她：“苏浅，真的对不起。”
    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有这句话。
    苏浅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破了一个洞，里面嗖嗖的攥着小风，不呼吸的时候，全是冷的，呼吸的时候，冷冷的又带着疼。
    她深吸一口气，皱眉捂了一下心口的位置，缓缓坐下。
    薄乔衍有点意外，急忙问：“你怎么了？”
    苏浅没说话，只低头捂着心口，半晌才摇了摇头，抬头看他：“阿衍，你跟她不合适的。”
    薄乔衍眉心一皱，前倾的身子缓缓向后靠了回去。
    苏浅苦笑一下：“我知道这样背后说她，你会怪我，也会生气。”
    她沉默了下，又恢复了先前那不温不火的样子，缓缓道：“我回来时间不长，也足以了解她。”
    “念凉凉，她是一个性格很张扬骄纵的人，或许现在她跟你很好，特别好，那么毕业以后呢？”
    “她现在身边只有你，眼里只有你，以后呢，认识了更多的人，优秀的有趣的各种各样绅士的男人……会不会觉得你薄乔衍有点沉闷无趣呢？毕竟，你比她大了整整七岁呢。”
    “七岁，现在看不算什么，再过几年呢，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呢……”
    “她本来就是无拘无束任性又娇蛮，千尊万贵千娇万宠的长大，她就不会受到新鲜元素的诱惑吗？”
    “她其实根本就不缺钱不是吗？那么好的出身，又有厉家这个强大的家族做后盾，她根本就不需要你的钱你的势力啊。”
    “阿衍，你是一个长情的人，你肯定不会放弃她，会一直守护她，看着她，可你处处管着她制约她的时候，她会不会觉得你限制她的自由管得太多了？”
    “毕竟，她年轻貌美，家世良好，确实很优秀……”
    “够了！”
    薄乔衍终于冷声打断了苏浅的话。
    苏浅一怔，随即沉默着不出声了。
    薄乔衍觉得右手有些微微发抖，苏浅的这番话一字一字全都戳在了他的心窝上。
    他一直就觉得念凉凉不够爱自己，那个小混血一次两次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他更有这样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不会的。”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又恢复了冷静。
    “她爱我，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