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病房里传来杜夫人一声惊叫，接着就乱了起来。
    念凉凉好像完全摒弃了外界的一切声音，直接扑上去就掐住了薄乔衍的肩膀，一双泪洗过的瞳孔里全是恨意！
    “你起来啊，起来啊……”
    她疯了一样哭喊着，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薄乔衍面无表情的脸上：“混蛋，你给我起来啊……”
    向绾就站在她身后最近的位置，看到她发了疯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要将她拉开，可刚碰到人就被狠狠的推开了！
    北沐景赶紧上前去扶，将她和楠楠拉到身后。
    薄亦晨这会儿也冲到了病床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念凉凉的腰。
    “小嫂子，你快住手，我哥刚做完手术不能……啊！”
    话没说完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但手臂像是不听自己话一样直接朝着眼睛砸了过来。
    薄亦晨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还要上前去拉人的时候，余光里看到有人从背后死死的抓住了念凉凉的手臂，终于将她拉开了。
    “你冷静一点……”厉瑾双手扣着念凉凉的手腕，见她还要挣扎，一狠心终于扣着她的手臂用力一扭。
    念凉凉一声轻哼，皱着眉不动了。
    她顿时泄了气一般完全脱离的靠在厉瑾身上，眼神倔强的盯着病床上的薄乔衍，口里不停地喘着气，眼泪像是水慕一般倾泻而下……
    一阵短暂的安静过后，病房里传来了厉怀楠怯生生的极力想要忍住又忍不住颤抖的哭声：“妈妈…呜啊…我要妈妈抱……”
    念凉凉听到厉怀楠的哭声，顿时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纤长的睫毛滑下。
    向绾心疼的抱着厉怀楠轻声哄着，但厉怀楠的小手始终朝着念凉凉的方向，大眼睛委屈的看一眼向绾，又看一眼念凉凉，无声的哀求向绾抱他过去。
    向绾在他脸上亲了亲，亲到了一脸的泪水，抱着他走了过去。
    厉瑾听到楠楠的哭声，心疼的转回头，但他没敢松开念凉凉的手腕。
    “凉凉，你别这样……”向绾见她一脸痛苦的拧着眉，心疼的说道：“你吓到楠楠了……”
    一句话，让念凉凉垂着眼泪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厉怀楠顿时哭的更厉害了，小嘴儿一瘪就委屈又害怕的往她怀里扑：“妈妈，妈妈抱我……”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表哥。”
    厉瑾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念凉凉抬手抱住了楠楠，将脸埋在他软乎乎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全都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从满含期待到绝望崩溃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叫不醒薄乔衍，厉怀楠也叫不醒薄乔衍。
    从崩溃绝望到理智清醒，至少还有厉怀楠，至少还有……
    “楠楠不怕，我没事，妈妈没事……”她声音哽咽的深了口气，抬起头在楠楠脸上亲了亲。
    厉怀楠止住了哭声，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她。
    “没关系，还有希望的。”念凉凉看着他跟薄乔衍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轻声说道：“医生说了，先过了今晚再说，说不定晚些时候爸爸就醒过来了……”
    厉怀楠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又回头看着床上的薄乔衍，用力点了点头。
    “这小男孩儿好乖……”
    站在医疗仪器旁边的那个医生，看到这一幕有些感慨的偏过头，对站在身边的盛南城赞叹了一句。
    盛南城没说话，眼里却有几分笑意。
    当然乖了，他的小外甥呢。
    念凉凉目光再次看向病床上，众人顿时都有些紧张。
    “要爸爸……”厉怀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然伸出小手抓了抓。
    她没说话，将楠楠放到了病床上。
    她盯着薄乔衍的脸看了很久，然后缓缓抬起手，将手轻轻放到了他心口的位置。
    因为她这个动作，众人都下意识的上前两步，生怕她再像刚才那样发疯……
    念凉凉的小手轻轻用力，感受着薄乔衍正常的甚至是有力的心跳。
    然后，俯身凑到他的耳边，声音沉稳又冷静：“再不醒来的话我就不要你了，我不会守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过一辈子，我没有那么高尚。我跟你也不过就是三年的感情，想要忘记的话，总是能忘掉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从来不骗人……你知道我是最怕麻烦的人，我不会想保姆一样每天伺候你，如果你不醒过来的话那就永远都不要醒了。”
    “我会再找一个男人来代替你，你知道的，我身边从来不缺年轻英俊的男人。你就这样躺着吧，我会带着楠楠嫁给别人，让你儿子叫别人爸爸……”
    念凉凉的这番话说的太逼真，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到甚至有些悲凉，就算是厉瑾都一时辨不出她这是故意说得，还是真的。
    薄家人心里更是惊慌掺杂着伤心，还伴着隐隐的怀疑。
    厉怀楠仰着小脸看着她，不明白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理会众人复杂的眼神，像是泄愤一样手心在他心口上用力抓了一下，然后俯身轻轻吻住了他干涩的唇。
    这突然的动作让病房里的人都有些意外，年长的先是一愣，之后就有些不太自然的挪开了视线，不好意思盯着看……
    念凉凉只是无意识的想要吻一吻他，她只是太难受了，心口像是被人死死攥着喘不过气来。
    但……
    她忽然直起身，愣愣的瞪着床上的人。
    “怎么了？”厉瑾见她脸色不对，赶紧上前一步问道。
    她没说话，只是忽然又俯身吻了下去，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薄乔衍喉结的位置。
    不是错觉！
    这一次，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薄乔衍细小的回应……
    她心里忽然涌上阵阵狂喜，紧接着又觉得特别委屈。
    “好、好像……”耳边传来了医生有些激动的声音，她没有回头，依旧亲吻着他。
    因为医生的话，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问是怎么回事，这样吵扰中她还是听到了仪器发出了某种急促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看向医生。
    医生一连严肃的盯着仪器上某些正在不停起起伏伏的数据，最后抬头看向了病床上。
    念凉凉立刻回头，一眼不眨的看着薄乔衍。
    等了五秒钟后，她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小声喊道：“薄乔衍？”
    厉怀楠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也趴在薄乔衍的耳朵边一声一声的喊爸爸。
    然后，安静的病房里传来了薄乔衍一声细小的痛苦的呻吟……
    念凉凉听到这声细小的声音后，心脏猛地一抽，紧接着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众人喜极而泣的一窝蜂似的涌上来，全都抓着床单屏息看着床上的人。
    好半天，薄乔衍才又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来，让一下。”
    医生虽然也很激动，但此时算是最镇定的人了。
    众人听到医生的话，立刻又一哄而散的退开了。
    医生给薄乔衍检查的时候，他看上去还是有些神情恍惚，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
    “薄先生？”
    医生喊了好几声，薄乔衍才眨了下眼睛，然后眼神缓缓聚焦。
    医生见他看着自己，这才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有没有想吐？”
    薄乔衍眼神在头顶这一群脑袋上看了一遍，又偏过脑袋要去看医生的背后……
    “薄先生？”医生不解的皱眉：“你是有……”
    厉瑾忽然笑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没事，找人呢。”
    众人这才纷纷回神，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又一次被挤到了一边的念凉凉。
    医生叹了口气，又有些想笑，转身走开了。
    念凉凉只看了他一眼，就一脸绝情的转开脸，不再理他。
    薄乔衍偏着脑袋一眼不眨的盯着她，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那种满足，带着满满的心酸和恐惧。
    噩梦一场，大汗淋漓之后诈一醒来……才惊觉只是梦一场。
    “一直脚都踏进去了……”薄乔衍艰难的开口，嗓子沙哑的顿时就咳了起来。
    念凉凉没忍住，回头看着他。
    剧烈咳嗽的时候，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红晕。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薄乔衍见她看着自己顿时笑了笑：“阎王大人就问我啊，还有什么心事未了的没有……”
    众人一愣，连刚倒了水想要给他喝的薄亦晨都皱着眉停下了。
    “我就说啊，那就太多了……”他断断续续的轻咳着：“我说，我都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呢，我未婚妻可漂亮了……”
    念凉凉拧了拧眉，握紧了拳头。
    “大人一听我未婚妻漂亮就嫉妒了，一生气就不让我走了……”薄乔衍深深地看着她：“后来我说，我说我再不回去我老婆就生气了，就要跑了，大人说你老婆那么爱你才不会呢，她骗你吓唬你呢！”
    薄乔衍的眼泪毫无预兆的顺着眼眶滑了下来，扎着针的手背缓缓冲她抬起：“你是骗我吓唬我的吗……”
    念凉凉紧咬着下唇，听着他一连串像是要喘不过气来的瞎比比，心里又难受又委屈，疼得厉害。
    想发泄，想骂人，想……
    “厉怀楠！”
    “妈妈！”
    “走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厉怀楠一愣，撅着小屁股从床上一骨碌就滑了下来，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