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直言凶手的名字，只叹道：“云阳，我总觉得自己没用。被人害成这样，居然一点门道都没有……”
    “小姑娘，你一直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吗？”
    “我天天都在想如何报仇。”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的了？”
    她沉默不语。
    “按照人类的审美观点，你的敌人可能最重要的目的并不在于要你的命，而是在于让你毁容啊。莫非你的敌人是一个女人？只有同性才会这么憎恨同性的容貌啊……”
    其实，她也早就明白了，敌人的目的一直在于毁掉自己的容貌。
    从很久之前起，敌人就希望自己毁容了。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双手似要把自己深深掩藏起来。
    这花容月貌。
    这天生灾难。
    可是，就算你丑又能如何？丑就没有祸害了吗？
    每每想起那些青草蛇如何钻入自己的眼耳口鼻，如此将一张头脸撕扯得鲜血淋漓，她都不寒而栗。
    “云阳，你知道吗？那敌人一直想把我变成一条青草蛇……就像有熊姑娘那样，全部的头发都变成青草蛇，就连眼眶里也全是青草蛇……敌人还曾说，想要把我变成青草蛇之后，利用那病毒把整个金沙王城的百姓全部变成青草蛇……”
    就连云阳都骇然，完全无法形象她当初在有熊山林时全身爬满青草蛇的可怕样子。好半晌才叹道：“天啦，那敌人到底要恨你恨到什么地步，才会设下这么毒辣的陷阱？”
    她低声道：“我总不能白白被敌人害成这样。我想报仇……”
    树精抬头看了看天空，声音里居然有淡淡的恐惧之情：“报仇不是不可以。可是，小姑娘，你的敌人若真能把有熊氏一族全部变为青草蛇，那么，恕我直言，你是根本无力报仇的！除非那个什么白衣天尊帮你。”
    这是事实，可是，凫风初蕾却无法反驳。
    而且，她很清楚，白衣天尊绝对不会帮自己——能让自己保住性命已经是他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慈悲了。至于复仇，那是想也别想。
    她看了看自己瘦弱得不堪一击的双手以及骷髅般的身躯，别说复仇了，好好地活下去都十分困难。
    之前曾被暂时压下去的巨大绝望，又慢慢死灰复燃。
    她微微闭着眼睛，胸中那股愤怒之火才不至于猛地窜上来——白白发怒，那是一种愚蠢。
    而现在，她连发怒的资格都没有。
    树精凝视她，但见她脸色苍白得就像死人一般，他的眼神就更加怜悯，就像他一直无法了解的那些人类法则：弱肉强食，爱恨嗔痴。
    人类，是这世界上最爱自相残杀的种族——其他的毒蛇猛兽，最多只会因为争夺食物和交--配权才互相厮杀，可人类什么原因都没有，哪怕仅仅是因为妒忌或者一时看你不爽，都可能互相厮杀。
    就在云阳以为她快睡着时，她又轻轻问：“西王母一族既然掌握了不死药，那么，她们一族是不是就永远不死不灭了？”
    云阳很好奇她怎么忽然问起西王母一族，却还是认真回答。
    “这倒不一定了。不死药理论上可以让大神们不死不灭，但是，就算是西王母一族的成员，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一直享受不死药的。她们同样需要中央天帝的批准，只有极个别有突出贡献之人才有资格一直享受不死药……”
    “上元夫人本人有资格享受吗？”
    云阳笑起来：“西王母一族是最早的神族之一，据我所知，她们总共也不过才换过两任掌门人。第一任王母娘娘退居弱水修炼之后，便是这位上元夫人执掌西王母一族了……”
    凫风初蕾骇然，按照云阳的说法，王母娘娘等能进入弱水的大神，几乎是和宇宙同样的岁数，而上元夫人作为第二任掌门，岂不是寿命以十亿年计算了？
    她立即问：“这么说来，上元夫人岂不是远远在维维奇大神，甚至，白衣天尊之上了？”
    “本领在不在他们之上我不知道，但是，她的资历却绝对不会比现在活跃的任何大神们低。”
    王母娘娘之下的第二号人物，资历当然不会低。
    “她既然这么厉害，那是不是她一声令下，九重星的所有大神都会为她出手？至少，要给她几分面子？”
    “这是一定的！”
    她的神色很奇怪：“无一例外？”
    “也许吧。西王母一族令众神巴结的并非是她们的权利，而是她们在掌管不死药的同时，还盛产各种延长大神们功力的仙丹仙果。比如众所周知的蟠桃，每个大神吃一颗，至少延长几万年元气，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死药的一种补充。绝大多数没有立下极大功劳被特许不死药的大神们，往往退而求其次，能经常获得蟠桃或者其他仙果，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不死药之外，上元夫人可以随意赏赐这些仙果仙丹？”
    “当然！她如果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又谈何掌门人？而且，早前就有传说，说上元夫人曾经用了一百万年的时间研究蟠桃，提炼出了一种桃花仙酒，每喝一口，便可以延长十万年寿命。许多大神为了得到她赠予的桃花仙酒，无不争先恐后巴结她，所以，天穆之野每一次的蟠桃盛宴才被无数人趋之如骛。也正因如此，不周山之战后，许多大神家族都式微了，唯有西王母一族长盛不衰，直到现在，很可能已经成了九重星联盟的第一神族了……”
    “第一神族？”
    “没错。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西王母一族便是第一神族了。就算她们的战斗力很弱，但是，轮到人缘、威望以及交游之广阔，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神族，尤其上元夫人容貌远胜第一任的王母娘娘，她被称为九重星联盟容貌第一的美女……所以，她一声令下，九重星大神们纵然不是从者云集，至少，绝大部分会给她面子……”
    凫风初蕾慢慢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云阳问：“小姑娘，你为何对上元夫人这么感兴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当初在西北大沙漠时，她便一再警告我不可再和百里大人一起，只可惜，当时我竟然没有引起重视。”
    云阳大吃一惊：“西北之战前她便警告你了？而且还是因为百里大人？”
    她的目光转向西方——从周山上当然看不到天穆之野——事实上，只怕任何现代人都无法抵达天穆之野了。
    天穆之野不但有蟠桃、不死药，如今，很可能还会举办一场喜事，或者，已经举办了一场喜事了。
    第一次被白衣天尊召见，所有人都很紧张。
    一百名来自全球各地的诸侯汇聚在万王厅里，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大炎帝国的万王厅，这意味着，终于可以和传说中的白衣天尊正面相对了。
    几年时间，白衣天尊威名传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极北之地的海洋世界还是极南之地的冰雪世界；无论是极西之地的逍遥修炼者还是极东之地的散仙地王……他们无一例外，全部臣服。
    纵然炎帝时期，也只是统治了地球的腹心地带；纵然万王之王黄帝，号称统一了全地球，可彼时也有不少林林总总的小国遗落在其视线之外，与世隔绝地生活着。
    到大禹王这个万王之王，就更显得有点名不副实了，准确地说，那只是东方各路诸侯组织的一次盛大狂欢，极西之地和极北之地的国家根本没有进入他的盛大联盟世界。
    唯有这一次，是真正的天下万国臣服。
    东夷鬼兵分成东南西北联军，横扫天下，将所有大小诸侯国全部扫灭，当然，这些诸侯们，并不是人人有资格来九黎，来了九黎之后，有资格进入这个万王厅的更是少之又少。
    万邦之中，只选100人。
    这一百人，某种意义上说，是当时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各国国王，在白衣天尊降临地球之前，他们各自在自己的领土上显赫一时，前呼后拥，臣仆万千。
    一度，他们也曾经以为自己才是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可是，现在，大家汇聚一起，谁也不敢开口，都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等待着天尊的出现——等着被神的召见。
    白衣天尊并非人间帝王，而是神。
    这是大家都公认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也是神和人类划分势力范围，约定彼此的权利和义务的一次重大聚会。
    100诸侯，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本人的利益，而是代表了全体人类的利益。
    每个人心情的紧张，可想而知。
    白衣天尊之所以特许了万王厅，也有其深刻的含义，或者说，是一次神的恩赐。
    万王厅是九黎碉楼改造之后的第一大厅，位于九黎碉楼的第一层，据说，当年炎帝曾经在这里召集群雄，逐鹿之战前，蚩尤也曾在这里召集群雄。
    这个大厅，最大的特点便是大。
    一百诸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大家黑压压地汇聚在这间大厅里时，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只能占据最前面的一排位置，后面，至少还可以容纳上万人。
    大家这才震惊了。
    大厅采用的是圆形阶梯形式，四面环绕着一个高台，也就是说，白衣天尊出场的话，几乎每一位诸侯都是正面对着他。
    因此，座位就没有什么高下之分，诸侯们便愉快地随意坐了。
    空荡荡的台上并没有人影，还没到约定的时间，白衣天尊当然还没有出来。
    大家惊奇的当然不是那高台的宽大，也不是高台有多么金碧辉煌，相反，大家惊奇地是，那高台的材料，竟然大家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