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叹息一声。
    她的罥烟眉微微蹙着。
    她不知道是在遗憾还是惆怅还是同情。
    她的长睫毛也微微垂下，目光中有隐隐的泪花。
    禹京立即道：“阿环，你可万万不能心软，就算那战犯再来骗你，企图找你要解药你也不能心软，他只是利用你，阿环，他只是利用你的软弱……”
    她悠悠的：“看来，他也真是被那丫头给深深迷住了，想当初，他送我十万吨黄金，居然只是为了替那丫头求一份不死药……唉……真是孽缘啊……”
    这话，彻彻底底打消了禹京心中的芥蒂。
    瞧瞧。
    阿环自己都承认了，当初那战犯送的十万吨黄金，只是为了求得不死药，而不是求婚所用。
    这让他觉得心目中的女神简直完美无缺了——她根本没看上那战犯嘛。
    她根本没有对那战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心怀不轨之人是不会这么坦荡荡的。
    他要替阿环伸张正义。
    他决心替阿环伸张正义。
    “阿环，你放心，我这次出手真的只是出于清理门户。那丫头不死，家族的耻辱不止，我倒要看看白衣天族何德何能可以对抗我的病毒库！如果他们俩居然敢公然违背联盟法律，却一直大摇大摆逍遥自在，而且快活无比，这就真的没有天理了，是吧？”
    青元夫人低低叹息一声：“唉……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对联盟的法律毫不在乎，尤其是白衣天尊，他真的没有一点法制观念，这也太令人遗憾了，身为老牌大神，他这样粗暴野蛮地践踏联盟法律，难道不怕后来的年轻人有样学样吗？这样下去，谁还能真的对于神圣的法律保持敬畏的心态？……”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彻底折服了禹京。
    身为死神，身为冥王，禹京早前还是京都权倾一世的大法官——他对法律的严正无私最是感慨。
    听了阿环的这番话，简直一字一句全部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了。
    “是啊，他们的确是太嚣张了。这么粗暴践踏法律的人，不受到惩罚真的说不过去啊。这已经不是我们看不看得惯的问题了，这是维护法律尊严的重大问题，任何人都不该徇私舞弊！相信但凡有一点公正之心的大神都会看不惯。白衣天尊这么嚣张，不就是仗着他的武力值吗？可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既然敢于违背联盟的法律，那就得有接受法律制裁的勇气……等着瞧吧，他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有关白衣天尊的讨论，到此为止。
    青元夫人不想一直提到这个人，那显得自己耿耿于怀。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她开始关心禹京的病毒库。
    说到自己的老本行，禹京当然是兴致勃勃，口若悬河，简直眉飞色舞。
    他最喜欢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谈论自己最擅长的话题了——唯有在这个领域，他才能找到自信。
    青元夫人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了一些病毒库方面的事情，禹京当然毫无保留地提出了所有的进展程度，以及自己在进程中所遇到的一些疑惑。
    他随手写出了一个程序：“阿环，你看，我每次面对这个难题，总百思不得其解，你帮我看看……”
    她很仔细地看了看，一笑，随手画了一个符号：“禹京大人，这是我的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禹京恍然大悟，拍案叫绝：“没错，就是这样，就是。”
    每每疑惑提出，他总会听到阿环随口不经意的几句提点，顿时茅塞顿开，连连拍手称赞：“阿环，你才是天才，你才真正是绝世的天才……这个关键点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没想到你随口一句就解开了我的疑惑，天才，阿环，你才是个天才啊……而且，我每每想到什么，你下一句便能接上，我俩真是心意相通，珠联璧合啊……”
    青元夫人笑而不语。
    “禹京大人真是过奖了，我无非是随口提一下，我对病毒学其实一窍不通，无非是一点皮毛之见而已，还请禹京大人不要见笑……”
    “阿环，你太谦虚了。说真的，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厉害的天才了，那些女神加起来也不及你的天分，只可惜，那些女神半灌水就到处嚷嚷，反而是你这样的真正的绝世的天才更低调从不显摆而已……”
    青元夫人暗暗冷笑一声：你当然没有见过比我更厉害的天才了。
    你十个禹京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整个幽都之山加起来也不及我天穆之野的一点皮毛。
    你这样资质平平的愚人懂得什么？
    可是，她却脸色绯红，柔声细语：“禹京大人的赞美真是令阿环惶恐啊。禹京大人你怜我惜我，自然看我什么都好，可是，阿环却有自知之明，阿环根本没有禹京大人夸赞的那么好……”
    “阿环，你真的太谦虚了，唉，要是这天下的女子都像你这般谦逊柔顺，那整个世界都大同了……”
    谈笑声里，禹京的病毒理论再一次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青元夫人很为他高兴。
    当然，她也很为自己高兴。
    好吧，白衣天尊，以及这全世界的敌人。
    纵然你们都知道这病毒，都知道这可怕——可是，你们没法。
    你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禹京负责升级，你们负责追赶。
    你们一辈子也赶不上。
    而且，就算你们明知我背后参与，可是，你们能如何？你们没证据，你们没办法，你们恨得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
    多好玩。
    你们等着看那丫头迅速裂变成一个大怪物吧。
    哈哈，现在叫你们看婚礼的热闹，接下来，你们就该看大怪物的热闹了。
    以前，我只是让那小贱人变丑或者死了算了，现在，你想死都不行了——不但要成大怪物，而且是一个危害四方，天下恐惧的大怪物。
    看你白衣天尊再是神通广大，你能怎么办？
    一想到堂堂白衣天尊的妻子忽然变成了一个丑陋无比狞厉无比的大怪物，她就忍不住要爆笑出声——这才是天大的讽刺，最好的惩罚呢。
    无论是谁，惹了我，都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白衣天尊，就算是你，也不该来惹我。
    你就算可以消灭不周山战舰，可是，你也动不了我天穆之野分毫。
    相反，我要你和你的小贱人去死，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从午后到傍晚。
    从夕阳西下到晚霞半天。
    禹京终于站起来。
    他该告辞了。
    他分明看到阿环依依不舍的眼神，她微微含泪的睫毛，她那种逆来顺受的女性之美——明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可自始至终，白衣天尊也罢，凫风初蕾也好，她对他们都没有一言微词——
    这让禹京更加急切地认为自己有义务替她出头。
    总不能因为人家处处退让，就处处受人欺负吧。
    如果好人总是吃亏，那这世界上还有谁还肯坚守初心？
    他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阿环。
    “阿环，有一件事情，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可是，我怕你吃亏，还是告诉你算了……”
    她有些意外，柔声道：“如果禹京大人不方便透露，那可以不告诉阿环……”
    “唉，我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可是，阿环，我怕你受到伤害，所以必须告诉你，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除了提防那战犯之外，你还需要提防一个人……”
    她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眼神很无辜，很单纯，也充满了楚楚可怜的软弱和无能为力的忧愁。
    禹京一看到这样的眼神，简直觉得不说就太不是人了。
    明明危险临近，自己再不提醒阿环，还还算什么男人？
    因此，他顾不得对女禄的承诺，一鼓作气：“阿环，你肯定还不知道，女禄那个疯子又出来了，你真的要当心她啊，那个疯婆子，一旦疯起来，那可是任何人都制不住的……”
    女禄！
    阿环听着这久违的名字，真的大吃一惊，失声道：“女禄？女禄怎么会出来了？”
    “说来话长，我也没料到那疯子居然出来了。”
    “她不是被颛顼封印囚禁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她已经被封印囚禁了七十万年，可是，她却在凫风初蕾这丫头路过十二个夜的王国时，自动解除了封印，带领当年追随她的那一班老妪全部逃了出来。要是她逃出来后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她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居然一直跳出来跟我作对。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她居然死命维护那个死丫头，她几次三番阻拦我向那丫头出手……”
    青元夫人静静听着，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实在是惊涛骇浪。
    女禄。
    女禄。
    任何半神人听了都要静默三秒钟的一个名字——她在大联盟的名气甚至不输给白衣天尊——同样以战犯的名称著称。
    如果说白衣天尊当年那场灭世之战还有许多人同情，而女禄，简直就得不到丝毫的同情了，因为，她最后根本就不是战争了，完全从个人的情绪演变成了无边际无原则的大屠杀——但凡京都残留的老弱病残男性，几乎全部被她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