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去的是陆西星。
    他和他好不容易才变幻出来的宝刀一起重重地倒下去，他的四周，一阵血花飞溅。
    那是凫风初蕾改变体质之后的第一次动手。
    也是她服用了西帝所赠送的元气灵药之后第一次动手。
    她根本没想到这元气增长会如此快速，所以没有控制住力道，以至于陆西星手里的宝刀劈头盖脸就反弹回去，不偏不倚砍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比鲁星b再要退后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他和陆西星不同，一开始就没真的下杀手，原本只是打算抓住初蕾，所以，用的力道就很小，也因此，反弹回去的力道就小多了，饶是如此，他整个人也径直飞了出去。
    姒启但见初蕾出手如此凌厉，完全不敢置信。
    要知道，她对战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全是半神人啊。纵然是本领低微的半神人，那也不是地球人能对付的吧？
    可是，仅仅一个照面，她便令两个半神人彻底飞了出去。
    其他半神人原本碍于她是一介女流，又见她美貌无比，并未打算动手，可见她如此声势，一时间，倒冲过去好几个人，团团将她围住了。
    初蕾，凛然无惧。
    金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一道的金色光芒。
    半神人，一个个飞出去，又一个个爬起来。
    短短时间之内，竟然有七八名半神人被她逼退。
    姒启惊呆了。
    她横扫地球人原也不足为奇，曾几何时，怎么又开始横扫半神人了？
    他忽然看着自己手里的劈天斧。
    蟠桃精和桃花酒，都开始在心中蠢蠢欲动，迅速发酵成了一种极度的争强好胜之心。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狂叫：现在的我，到底比起她如何？
    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对手？
    现在，我也是半神人了吧？
    既然我也已经是半神人的体质了，难道我会比她更逊色吗？
    初相识时，初蕾的本领甚至远不及他，直到万国大会之后，初蕾得到百里行暮指点传授元气，这才突飞猛进，到西北大漠之战后，初蕾已经超过他何止千倍万倍？
    再到她白衣天尊替她疗毒解毒，传授她充沛元气，二人之间的差距再次有了质的飞跃。
    一度，姒启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无法赶上她了。
    可是，现在，地精灵的热量在心底熊熊燃烧，嚣张呐喊：快去试一试吧，你也是半神人了，你放心，你一定不会输给她的，一定不会……
    这声音最初还是小小的呐喊，到后来，简直无法压抑，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滔滔不绝地咆哮不休：快上，快上！你总不想一辈子都不如她吧。而且，她可是你杀祖仇人的女儿，杀父仇人的妻子啊，你不杀她你好意思吗？
    姒启冲上去。
    可是，才到战阵的边缘，他又停下来。
    并非是他无法冲破半神人们的厮杀，跟她单独决战，而是有个声音一直死死拖延着自己的脚步：
    那可是凫风初蕾，我怎能跑去和她厮杀？
    是凫风初蕾啊！
    如果没有她，我早在西北大漠就命丧黄泉了；
    如果没有她，我根本得不到粮草，根本无法起兵，更无法战胜大费了。
    如果没有她，我甚至根本不可能获得钧台之战的胜利。
    如果没有她，我甚至无法支撑到九黎河之战，更不能拥有汉中，保存实力……
    他忽然想起自己如何千里迢迢跑去金沙王城，目的就是在她登基的当日对她道一声恭喜；
    他还想起自己如何在汶山的路上，一次次的和她结伴同行。
    几乎自己每一次的生死关头，自己每一次的军事行动，都有她巨大的支持和鼎力相助。
    他想，我怎能去和她厮杀？
    怎能？
    可是，一转念，一个声音又尖锐地想起：“姒启，你这个混蛋，你这些功劳跟她有什么关系？西北大漠你不会死，钧台之战你也不会死，因为，这一切都有云华夫人！只要云华夫人在，你就不会死！一直在背后帮助你，支持你的，难道不是云华夫人吗？一直都是云华夫人，跟她凫风初蕾有什么关系？相反，你看她见到你时，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她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吗？别傻了，她根本就是你的敌人……是你的杀祖仇人之女，是你的杀父仇人之妻……”
    渐渐地，姒启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话：这杀祖仇人之女，杀父仇人之妻……
    然后，这句话排山倒海地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举着劈天斧便冲了上去……
    半神人们，不知为何，自动让开了位置。
    姒启，径直冲到了凫风初蕾面前。
    劈天斧，正面遇上了金杖。
    那是他第一次正面和凫风初蕾对决。
    一道绿色亮光冲破了厮杀的人群。
    那是天穆之野传人的扳指所特有的光芒，是几十亿年的极品翡翠所散发出来的独特色彩。
    扳指上，一个红色的桃色图案，正好和头顶铺天盖地的桃树花枝形成了绝妙的配合。
    整个桃花星，忽然呈现出一片桃红色。
    美轮美奂。
    却布满了杀伐之气。
    与此同时，劈天斧裹着风雷之气呼呼而来。
    因为半神人们的突然退却，姒启一个人的冲杀就显得特别突兀，特别清晰。
    凫风初蕾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过来。
    金杖，刚好迎着劈天斧。
    凫风初蕾却将他扳指上的桃型图案看得清清楚楚——天穆之野传人的标志。
    劈天斧，力道空前。
    她很意外，九黎一别之后，短短时间，姒启的功力竟然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她立即明白，一定是因为这扳指的缘故。
    劈天斧，只用了三分的力气。
    他也死死瞪着她无名指上的蓝色扳指——那是婚戒。
    白衣天尊送她的婚戒！
    初蕾的目光也落在他那枚翠绿色的扳指上面，半晌，轻叹一声。
    姒启的声音冷厉无比：“凫风初蕾，你为何要嫁给害你的人？”
    这是他心底的一个隐痛。
    这是《九韶》的华丽乐章也无法抹灭的愤怒和绝望。
    以前，无论她怎么拒绝他，一次又一次，可只要她尚未成婚，他心底便总也藏着一线希望。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
    他终于彻底绝望了。
    蟠桃精的火焰在他心底熊熊燃烧，直到将他内里所有的失落、愤怒、妒忌和绝望统统都点燃起来。
    “白衣天尊根本不是百里行暮，也正是他早前害了你！你却居然选择嫁给他，这是为什么？”
    她迎着他血红的目光，又不经意地看了看他身后一大群满脸看好戏的半神人，淡淡地：“害我的人是青元夫人！企图将我毁容，将整个有熊山林的人全部变成青草蛇的，都是青元夫人……”
    姒启冷笑一声：“夫人仁慈心善，天下皆知，从来只救人不杀人，她岂会来害你？你有什么值得被她所害的？”
    初蕾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了。
    她只是不经意地看了看白衣天尊的方向。
    他已经被一大群半神人彻底包围了。
    他们围着他，使出了所有的仙家法宝。
    但是，初蕾并不为此而担心，相反，她却想找到青元夫人的影子——所有人都不足为惧，除了青元夫人。
    她的沉思却正好击中了他的愤怒，他忽然觉得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很碍眼，好像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对手放在眼里似的。
    尤其，当他发现她一直看向白衣天尊的方向时，就更是怒不可遏：“白衣天尊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跑来天穆之野捣乱……”
    身后一个小神却大叫起来：“启王子，你跟她啰嗦干什么？先抓住这小丫头才是正事……”
    “没错，只要抓住她，就可以胁迫白衣天尊投降了……”
    “启王子，这可是你加入天穆之野的第一战！大家都看着呢！你总不能让师门蒙羞吧？”
    “青元夫人如此信任你，你不会连一个小丫头都赶不走吧？”
    “启王子，我们大家可都看着你啊……”
    众人的鼓噪彻底点燃了蟠桃精的所有热量，这一次，劈天斧用了七成的力气。
    金杖，划开一道耀目的光圈，姒启顿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漩涡猛地推了出去。
    他忽然起了好胜之心，难道自己和她的差距还是这么大？
    一念至此，劈天斧用了足足十成的功力再次向初蕾挥去。
    金杖也不敢正面应对这么强的元气，初蕾急剧后退。
    周围，忽然被一股凌厉的真气所彻底控制，一些本领低微的年轻半神人也站不稳了，有人惊呼：“启王子好强的元气……”
    “难怪会成为天穆之野的传人……”
    “果不愧是大鲧的孙子啊……”
    姒启精神一震，劈天斧再次挥出，而初蕾已经退无可退，金杖迫不得已便和劈天斧生生地硬碰在了一起。
    那是元气的正面较量。
    初蕾忽然撤了金杖，后退一步。
    劈天斧的力道一弱，姒启却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一瞬间，已经分出了高下。
    其他企图趁此机会捡便宜的小神也纷纷后退，很显然，他们压根没想到这不是什么便宜——从这个美极了的女孩身上，根本捡不到任何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