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戌时，盛明珠换上了一件素净的云锦长裙，披上了袍帔，为了预防夜晚的寒气，又戴上了叶暖夜赠送的那件银色的披帛。
    时宜带着风帽跟随者盛明珠，手里挑着八角琉璃宫灯，照着路面。
    积雪融化了几分，夜路终究是视线黯淡一些，等到了太后的永寿宫时，鞋子上已然浸透了几分。
    面带喜色的太后，打量了盛明珠一眼，视线看到云锦裙摆上的水痕，笑意僵住了几分，连忙吩咐下人又在内室里面添了炭盆。
    “看来是哀家疏忽了，昼短夜长，加上大雪消融之际，让珠儿特地来陪着哀家。”
    太后拉着盛明珠的手，冰凉的触觉更是让她内疚几分，将手炉递给了盛明珠。
    “不着急赴宴，先暖和一下，”边说着，边揉搓着盛明珠的双手，“冰的吓人，下次还是坐着轿辇来永寿宫。”
    一时之间倒是让盛明珠有些难以应对，太后对她的恩情早就是心知肚明，来的路上还在考虑，皇室的家宴，她配同在一旁终究有些不合适。
    按照规矩，只有皇后和陛下，以及嫡系的亲王才能参与皇室家宴。
    如今后宫的皇后之位空置，只有兰贵妃身居高位，盛明珠只是一个嫔位，品阶不高，却被太后呆在身边，此事传到后宫中自然又是一起风波。
    不过事情总是有两面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正好借着太后的恩宠有嘉，避开后宫的血雨腥风。
    等时辰差不多了，太后才带着盛明珠一起坐着轿辇，来到了皇室家宴的正厅。
    轿辇未曾落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欢笑声，频频入耳。
    盛明珠掀开轿辇的帷幔，才发现黄袍加身的轩辕炽正拉着璟王轩辕翊说着什么，而轩辕翊静默的打量着她的轿辇，是不是会应答几句，却多了三分敷衍的意味。
    “哦，看来是母后来了。”轩辕炽顺着视线看了过来，敛起了明黄色的龙袍，从玉阶上走了下来。
    待盛明珠扶着太后娘娘下了轿辇时，轩辕翊也向着他们走来。
    “母后辛苦了！”轩辕炽请安后伸手扶着太后。
    “哀家身边有珠儿陪着，身子还算撑得住，无妨。”
    眼看着轩辕炽急于彰显仁孝之德，盛明珠自然要成全他，于是对着轩辕炽行礼之后，自动后退了几步。
    和太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余光却扫到了就会并行的轩辕翊。
    轩辕翊是个聪明人，见到轿辇的时候，就猜到她会出现，自然神色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待走进了内厅之后，暖意融融，瞬间让盛明珠缓和了几分寒意。
    在时宜将盛明珠身上的披帛解开之后，一旁的轩辕翊看到她裙鞋上浸湿的痕迹，微微蹙眉。
    等将身上的袍帔解下，转身时悄然说了句，“倒是有几分故景重现的感觉。”
    这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盛明珠怔忡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轩辕翊，却瞧着他视线落在她的裙鞋上，这才醒悟了几分。
    彼时在存放经书的阁楼上，她也是裙衫尽湿，而且那么尴尬的一幕让他尽数看在眼里，此时想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珠儿，来哀家身边。”太后已经换下了洱海雪山进贡的银狐皮裘，穿着百凤朝圣的太后华服，雍容华贵不失风采。
    盛明珠颔首应了一声，走到了太后身边。
    此次宴会舒太妃并未出席，陛下和太后却也没有询问缘由，想来是早就知晓的，至于兰贵妃，也是身着贵妃服饰，只是颜色偏素雅一些，毕竟是刚刚失去孩儿半年之久，终究忌讳大红大紫的服饰。
    闲话家常了好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会聊到有孕的熹妃和未曾婚配的轩辕翊身上。
    “哀家如今只盼望着熹妃能够顺利剩下龙胎，”停顿了一会儿，太后看了一眼沉默的兰贵妃，“对于贵妃当初的意外，哀家是痛心疾首。”
    “母后言重了，都说人有旦夕祸福，也只怪兰儿福薄，未能替陛下开枝散叶。”
    氛围一时之间微妙了几分，盛明珠坐在太后身边，目光却悄然看了轩辕翊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当初朕中断了追究真相一事，兰儿可曾记恨？”
    话音刚落，兰贵妃已然起身，‘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如此做自然有道理，只是今日提起，不妨告诉兰儿，也好让兰儿知晓原委。”
    “兰儿这是做什么？先起来再说。久违的一场家宴，哀家让皇帝带你参加，自然就会给你一个答案。”
    盛明珠微怔了一下，才扶着太后起身，未曾想到太后会如此回应此事。
    暖亭中的氛围更是诡异起来，几乎是窒息般的安静。
    太后走到了兰贵妃的面前，对着盛明珠摆了摆手，“哀家今日就来告诉你，当初你的双生子并非是意外导致滑胎，而是人为。”
    跪在地上的兰贵妃猛地抬起头，脸色已然惨白，“兰儿只想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
    轩辕炽倒是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弯腰看着兰贵妃，两个人的视线平视着，“朕就是怕知道了真相，才中途作罢。”
    看出兰贵妃不甘心，轩辕炽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璟王。
    “把查到的结果告诉贵妃好了。”
    眼前的一幕都是盛明珠未曾预料到的，她看着轩辕翊走到了兰贵妃旁边，向着她行礼，在太后和轩辕炽的示意下，这才将调查到的情况悉数说明。
    在怀胎初期，负责为兰贵妃诊治的御医是耳顺之年的老人，早就经历过无数次的子嗣争斗，太后本就叮嘱要倍加留心，自然谨慎万分。
    针对受孕时饮食的原因，特地调配了安胎药，蓬莱阁宴会时安胎药出差错让御医警醒，私下将后续的安胎药的成分悉数检查，包括饮食。
    这才发现其中多了一味安神的中药，混入其中倒也无害，期初并没有疑惑。
    却在无意间出入永寿宫太后为请脉的时候，留意到熏香的味道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