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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_106
    邹仪也笑了,却没有说话,只伸出手臂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十多天,元宵节自己煮了碗汤圆,对着朗朗清风、胧胧银月,望着茫茫海色,一览无垠,便想起了张子寿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见识了天下之大浩海之深,知晓了许许多多迥异风俗,经历了或悲或欢难断诸事,唯有悬空明月始终不变,让人对未知的旅途也生出几分亲切来。
    青毓之前买了份地图,正对着地图盘算到下一个岛屿的日子,邹仪凑过去问他:“下一个岛是甚么?”
    青毓答:“杜国。过了这个岛,下一个就是蓬莱了。”
    就听邹仪咦了一声:“这个岛国我听说过,记得好像是因……豆腐出名的。”
    “豆腐?”
    邹仪笑了起来,却是对东山说的:“是,你这吃素的可有口福了,杜国的豆腐,天下第一。”
    又过了两日,通畅无阻的到了杜国码头。
    他们停了船,办了一应手续进了城,就在踏入城门的一刹那,就见各式各样各家各户的豆腐旗帜毗邻而立,红蓝黄白,风一吹旗帜就猎猎作响,实在是道亮丽景色。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卷啦~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在海上航行的半月,多是干货,鱼干肉干,蔬菜也是干了泡发的木耳一类,吃得一张嘴说话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腥咸味。
    这时乍一到了陆地,脚踏黄土,鼻尖充盈着新鲜食物的香气,三人并一狗都感动的要落下泪来。
    几人就近择了家体面馆子,店里亮堂干净,食客也恰好不多,菜单上有五花八门的豆腐,他们点了几个,正准备坐下好好喝壶热茶,店小二却满脸堆笑的对他们说:“几位客官,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先结账,后上菜。”
    邹仪听到这话皱了皱眉,然而还是没有说甚么,掏出银子预备结账,递过去那笑容长在脸上的店小二又推了回去:“实在抱歉,这银子是私银,店里没法儿收,几位得去商行那儿换成通行币才行。”
    邹仪面色已经不大好看,然而还是叫青毓将几张通用银票掏出来,店小二结果草草一扫,微笑道:“这票子太大了,店里兑不开,还请几位见谅。”
    这可谓是□□裸的赶客了。
    邹仪听到这话终于忍无可忍的啧了一声,邹腊肠有样学样的“汪”了一声,尽力摆出一副狰狞的面孔,可惜无人欣赏,东山把它夹在腋下,离开了馆子。
    几人被这么一胡搅都没了甚么吃饭的兴致,打听清楚了商行在哪儿,几人紧赶慢赶去商行兑通行币。
    三人沿着一条清澈溪水往上游走,不知是不是溪边水汽重的缘故,东山觉得有些冷,于是敛了敛领子,又将邹腊肠抱得更紧了些;邹腊肠被他以一个手托婴儿的姿势抱着,但因它太大又不老实于是便用咯吱窝一夹,邹腊肠本就有些闷,这时东山一用力,它只觉肥秃驴咯吱窝的酸臭堵住了它的两个鼻孔,要么闷得喘不过气,要么酸得恨不得厥过去,不禁大力挣扎起来。
    因它挣扎得太过厉害,东山不得已放了手,甫一落地它便大口呼吸几次,然后贴着邹仪的脚跟,死也不肯离开了。
    青毓本在同邹仪说私密话,这时陡然闯入了第三者,虽然是只蠢狗,但也碍眼得很,他用脚拨了拨,没拨开,只好无奈的忽视它。
    邹仪伸手顺了顺腊肠的毛:“我们初来乍到,素未谋面,哪里得罪了他们,连吃顿饭都不得安生。”
    青毓听罢冷笑道:“恐怕就是初来乍到,欺负外乡人罢了,历来如此,没甚么好奇怪的。”
    邹仪道:“可他们终究是生意人,哪有钱送上门来却不要的道理?”
    青毓却是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不解。
    他们又说了会儿话,突然听身后一阵咕噜声,邹仪回头,就见东山摸着自己肉颠颠的肚子,满脸通红的望着溪水。
    邹仪见状微笑道:“怎么,饿了?”
    东山矜持的点了点头,青毓冲他翻了个白眼:“就你事儿多。”一面说,一面从包裹里摸出半个干面饼,“凑活着先吃点儿,商行马上就到了。”
    东山道了谢,接过,突然眼角余光瞄到一个晃影,他抬头,就见一胖小子蹲在溪边,将木桶里的东西一勺一勺舀到溪里。
    本来他也不欲多管闲事,只是这胖小子白里透红,脸颊好似一个鲜嫩多汁的水蜜桃,同他生得好似一对孪生兄弟;再加之他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实在可怜,于是向师兄他们努了努嘴,自己先一步走了过去。
    凑近看了,水蜜桃兄弟舀的正是豆腐脑,白白嫩嫩的还冒着热气,眼看着他鼻涕就要滴到桶里,东山忙推了他肩膀一把,不料这一把可不得了,他一下子瘫在草地上,嚎啕大哭。
    东山:“……”
    害得赶来的邹仪和青毓谴责的瞪了东山一眼。
    三人预备等他哭完,然而那豆腐脑的香气实在过于浓郁,而这人又嚎得没完没了,青毓不耐烦的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喂,这豆腐脑这么新鲜就倒掉多可惜啊,能吃吗?”
    水蜜桃兄弟擤了一把鼻涕,在百忙之中道:“能。”
    话音刚落,就见三个路人争相抢来了瓷碗,捏了点虾皮油条葱花肉末一撒,酱油一滴,当场就捧着呼啦呼啦吃起来。风卷残云之势看得他目瞪口呆,都忘了哭。待他反应过来去夺碗的时候,木桶已经见了底,青毓捧起木桶准备倒最后一点儿。
    他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们干甚么?!”
    青毓理所当然道:“你自己说能吃,又要倒掉,多浪费,不如给我们,也算是两全其美。”
    那人呆了一呆,用力一抽鼻子,刚止住的眼泪又有汹涌的趋势,邹仪忙转移话题道:“既然能吃为甚么要倒掉?”
    他委屈的扁扁嘴道:“我本来是街边卖豆腐脑儿的,今日有人尝了说我家同‘杏芬堂’家的豆腐脑儿味道相似,这要是落到‘杏芬堂’耳朵里,告了我抄菜方,我岂不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三人都是一愣。
    他见几人反应,这才反应过来,道:“你们恐怕是新来的吧?”
    邹仪点头称是。
    他听了也顾不得自己的鼻涕了,用袖口随意抹了一把,正襟危坐道:“既然你们是新来的,得入乡随俗按照我们杜国的规矩来行事。其实这也是件好事,你们也知道我们杜国是因豆腐发达的,各式各样的豆腐菜争奇斗艳,有些人便起了歪脑筋,偷了人费尽心血写出的菜方,这事曾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便立了法,保护那些含辛茹苦的原作者。你们也要小心,不要动歪脑筋,若是有抄袭得入刑。”
    邹仪愣了一愣,一瞬间面前闪过兰娘未绽先衰的脸,恍惚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面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来:“那确实是件好事,不过你就因别人随口一句话便倒了自己的心血,未免太风声鹤唳了些,即便味道相似,也有可能是巧合。”
    那人神神秘秘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哪里说得清楚呢,一旦有类似的苗头,便会重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