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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宗接代_22
    他摸了个空。被褥凉阴阴的,可见对方已经起床很久了。
    *
    老赵同志在上床这种事情上也要耍一把心机。我表示强烈谴责。(
    第十七章
    秦嘉礼系上睡袍,楼上楼下地找了一遍,没找到;望了一眼庭院花园,他犹犹豫豫地原地转了个圈儿,没能走出去——外面太冷了。
    正当此时,一列巡逻卫兵迎面走来。秦嘉礼立时停止转圈运动,大声问道:“赵师长呢?”
    卫队长同样大声答道:“报告司令!赵师长送佳丽姑娘下山了!他说——”
    卫队长略事停顿,深吸一口气,秦嘉礼也跟着做了个深呼吸,只听该卫队长继续说道:“赵师长说,司令若是醒了,不必等他回来吃饭,他今天应该回不来了!”
    秦嘉礼听完点点头,一挥手:“行,我知道了!”
    那列卫兵向他整齐地一敬礼,大踏步远去了。
    秦嘉礼不怎么生气,他只是很纳闷、很困惑,因为疑心是自己求索无度把赵雪林吓走了。
    “男人不都这样嘛……”
    秦嘉礼嘀嘀咕咕,无所事事地度过了平淡的一天。
    他揣了一肚子的好话,预备哄赵雪林与他安心上床。哪知这一肚子的好话,一揣就是整整五天——五天之后,赵雪林才重新回归了秦公馆!
    久未相见,赵雪林没有亲热,没有寒暄,第一句话是:“遇之,你让所有卫兵队空闲出来。我有正事要办。”语毕,后退一步,向他介绍了身后的两位建筑师。
    这两位建筑师骨瘦如柴,头发油腻腻成一绺一绺;虽然西装革履,然而鸠形鹄面,并不能撑起一身体面的正装,倒颇像两名偷了士绅衣裳的叫花子。
    秦嘉礼憋着一肚子好话兼欲火,一问方知,原来,七七抗战后,无数人逃入重庆,使得重庆一时间地价奇高;许多买不起、也租不起屋子的难民,只好就地搭起了棚屋。棚屋不用设计图纸,也不用技术含量,几根竹竿,几块砖头,几张塑料雨布即可搭建而成。
    两位建筑师只会设计欧式建筑,理所应当地失了业,又不会别的生存门路,故而终日游荡于街头,靠卖苦力糊口。今天赵雪林找到他们,还吓了他们一大跳,以为是犯了什么事。听说是找他们上山设计房屋,惊喜得眉毛都险些飞了。
    秦嘉礼听了建筑师们的人生经历,依旧摸不着头脑,因为感觉秦公馆很完美,并不需要修缮。
    赵雪林显然不这样认为,和建筑师们探讨了一下午的公馆结构。
    秦嘉礼抱着胳膊躺在沙发上,竖着耳朵听他们交谈,就等着赵雪林谈完此事后,把他推到床上去,惩治惩治他这几天的失踪!
    然而赵雪林没完没了,越谈越长;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宛如留声机里女星的腻软歌声。秦嘉礼听着听着,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一坠,直接昏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赵雪林又不见了。秦嘉礼恨恨丢开绒被——被子从哪里来的?用脚也知道;但秦嘉礼无法被区区一床绒被收买,他真生气了!
    午夜时分,秦嘉礼终于等到了姗姗回房的赵雪林。
    对方一身寒气地走到床边,脱下大氅,俯身似乎想摸他的脸,可是不知为何,又走掉了。
    秦嘉礼觉察到他的离去,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联想到赵雪林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一切的反常都有了解释。
    如果不是后悔了,如果不是变心了,何至于一连好几天都避着他、躲着他?
    暗暗攥紧了拳头,秦嘉礼在温暖的被窝里,喷出了冰冷的鼻息。他想,若是赵雪林还敢过来,他一定往死里揍他一拳!
    没想到的是,赵雪林还真的过来了。这一回,他的身上没有了寒气,面颊、嘴唇、手脚都带着潮湿的暖意——他去洗了个匆忙的热水澡。
    心念电转间,秦嘉礼倏地明白了刚刚赵雪林不摸他的原因是怕身上的寒气惊动他;可惜拳头已经招呼出去了,如箭离弦不可复返。
    赵雪林挨了他一记铁拳,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微微蹙起眉头,他不看也知道,腰腹一定青紫了一大块。
    疼,是很疼。但他对待秦嘉礼向来没脾气——早年或许是有的,渐渐地,也全磨没了。秦嘉礼是他的克星,赵雪林对他用不了应付常人的冷淡态度。
    轻手蹑脚地挤进被窝,他把秦嘉礼搂入怀中:“生气了吗?”
    秦嘉礼直挺挺地倒在他的臂弯上,瞥了他一眼,没言语。
    赵雪林扣住他的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遇之,这几日我真的有事。”顿了顿,他惩罚性地咬了下秦嘉礼的耳垂,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打疼我了,小坏蛋。”
    秦嘉礼一个没绷住,哈哈大笑,因为自认为无论如何也当不上“小”坏蛋。一边笑着,他一边大力拍了拍赵雪林的伤处:“你真他妈够肉麻的!”
    赵雪林的伤处二次受袭,不改面色,只是在心中把“小坏蛋”一词剔出了“情话库”——看来部下传授的情话并不是全对的!
    “小坏蛋”一词,使秦嘉礼非常愉悦,于是他单方面和赵雪林冰释了前嫌。翻身坐在赵雪林的腿上,他很怀念对方前几天的口舌伺候,但也没忘了正事:“你这些天忙什么去了?”
    赵雪林双手扶着他的腰,神色一本正经:“我得到消息说,日军可能要轰炸重庆。”
    秦嘉礼退居二线后,便很少关注时政,闻言颇觉讶异:“不是说重庆地形险要,日军无论如何也攻不进来吗?”
    赵雪林无言地摇了摇头,不太想和秦嘉礼谈论军事学——此公的军事本领,仅比文化水平高明一丢丢。
    秦嘉礼却相当关心这个问题:“昨天我见吴委员举家拎着行李箱,问他们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答得支支吾吾的,敢情是知道重庆要轰炸了?”
    赵雪林不知道“吴委员”是谁,也不相信对方在这个时局有未卜先知、倾家逃难的能力。再次摇了摇头,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大概是吧。”
    秦嘉礼得到肯定之后,很不开心:“他家总闹饥荒,找我借钱了很多次,我看在他是个画家的份上,借给他了几千块钱,而他呢,只送给我了一副群鸡啄米图——看着还不像是鸡呢,画得跟鹅似的。”
    赵雪林听到这里,尽管没有见过吴委员、吴画家本人,却是全盘明白了:此人大概是欠债颇多,被赶出了居所,又无力偿还秦嘉礼的债务,只好支支吾吾。
    秦嘉礼越想越不开心,认为自己尊重画家的一颗真心付诸东流,于是开始大骂吴画家,骂着骂着,他由点及面,上升到了中国全体画家的人格问题。
    赵雪林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的牢骚,然后发现爱情并没有传说中那样伟大,使他能忍受秦嘉礼的奇论,便大手一按他的脑袋,吻住了他的嘴唇。
    一吻完毕,秦嘉礼果然遗忘了画家。额头抵上赵雪林的额头,他低低地笑着说道:“休息了这么多天,休息够了吗?”
    赵雪林眯了下眼睛:“如果我说没有呢?”
    “那可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