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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外_30
    “说起来,”姚枂岚道,“你和楚荆卿那小子道过别了吗?”
    “没有。”北千翎笑笑,“我知道他幸福便足矣,何必去徒增他的伤感?”
    “真巧,”姚枂岚也笑笑,“我也是。”
    景君奚带着醋意道:“师父,他们聊得好欢啊。”
    景眳朔哭笑不得:“我都没有吃醋,你吃醋个什么劲?”
    “话不是这么说的。”景君奚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师父,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师娘抓到手啊?我都替你着急。”
    景眳朔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小年纪,成天想这种作甚?教你的剑法十式你可是都掌握了?”
    “师父,你逗我呢?”景君奚的怀中抱着景眳朔给他的木剑,“这剑你给我不过五日,我要是真能把那十式全都练下来,我就是天才了成不?”
    “当年我就是用五日悟出这十式的。”
    “你是你,我是我。”景君奚道,“师父您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岂是我一凡夫俗子所能及的?”
    景眳朔伸手在他头发上胡乱揉了揉:“嘴贫。”
    景君奚“嘿嘿”一笑:“师父,你们昨天说的案子是什么啊?”
    “这不用你管。”景眳朔停下手,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君奚,你记住,我们到了中越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跟紧北千翎。”
    “啊?”景君奚立刻反对,“我可不喜欢他!”
    景眳朔道:“听话。北千翎是储君之一,无论我们的敌人是谁都不会直接对他出手,你跟着他最安全。”
    “好嘛。”景君奚不开心地撇嘴,“大丈夫能屈能伸。”
    原则上,景眳朔和姚枂岚还是“微服私访”,本不该与官府的人打交道。但想要验尸,就不得不依靠官府的帮助。为了不被认出,进了中越之后,姚枂岚便换上了那件藏青色的长衫,原本藏于袖中的药被放入了一个小包中背在身上。
    “你可真是极端,”北千翎笑道,“不是穿素色,就是颜色如此之深的。”
    景眳朔也换上了样式简朴的藏青色长衫,两人打算装扮成北千翎的贴身仆从出行。
    姚枂岚给景眳朔递上一块黑色的布:“我们只去官府一次,就算是扮成千翎的小厮也请你忍忍。以防万一,下了轿,你就用这块布蒙住眼。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对我不必客气。”景眳朔接过布,“而且,只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谈不上忍不忍。”
    北千翎:“......”
    景君奚:“......”
    两人的内心都在无语对苍天:就你们这样,还能说没在一起吗?
    景君奚被留在了轿上,三人下了轿。
    纵是景眳朔知觉灵敏,眼睛被蒙住,还是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他蹒跚着下了轿,便感觉一只手轻轻伸到了他的袖子下面,握住了他的手。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受那只手的牵引,景眳朔慢而平稳地向前迈步。尽管感官上极其不舒适,心理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景眳朔动了动手指,把姚枂岚的手抓得更紧。
    “我多想就这样和你一起,走到天荒地老。”景眳朔用只有姚枂岚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姚枂岚的喉结动了动,手指在景眳朔手背上写了两个字。
    抱歉。
    “厉王爷。”
    一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两人的手就分开了来。
    “王大人。”北千翎彬彬有礼地回道。
    “这两位是?”虽然问的是两人,王璞一却指向了景眳朔。
    北千翎笑道:“这是我从静阳带过来的贴身仆从,高个的名为天枢,矮个的名为瑶光。天枢自幼失明,但功夫了得,还请王大人勿要见怪。”
    王璞一看着景眳朔,满脸不屑:“哦,是吗?”
    景眳朔陡然出手。为了不使身份暴露,他特意使用了备用剑。锐利的剑锋恰恰避过了要害之处,削去了王璞的几绺头发。
    北千翎立马赔笑道:“家仆性子烈,得罪了王大人,还请王大人多多担待。”
    “厉王爷,家仆可要好好管教。”王璞一也是畏了几分,正了正官帽,“疯狗也得有狗的样子。”
    姚枂岚怕景眳朔再生事,一把抓住了他的一边胳臂。景眳朔也是明事理之人,本就没有和王璞一计较的意思,只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瞧瞧。因此,哪怕王璞一的话很难听,景眳朔还是把剑收回了剑鞘。
    王璞一带着北千翎三人下了官府的地下室。地下室很空荡,只有中间摆上了一具冰棺,有杂役在不断地补给新的冰块。
    “知道厉王爷要来,我们特意留了一具完整的尸体。”王璞讨好地笑着说,“每日从早到晚补给新冰,所以尸体至今保存完好。”
    姚枂岚从景眳朔身边走开,到冰棺前看了看,果如王璞一所言,完好无缺。
    “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姚枂岚问。
    王璞一道:“这是三天前发现的。”
    “三天前?”姚枂岚皱了皱眉,“这么说这是第六人?”
    王璞一道:“正是。”
    姚枂岚看了一眼北千翎,朝后者点了点头。
    北千翎会意,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辛苦王大人了。还烦请您带着这些杂役出去。”
    王璞一喜滋滋地接过了金元宝,招呼杂役一同出去。他本想等杂役全都出来以后回到地下室,景眳朔却从里面关上了门。
    “......”
    景眳朔摘下布条。所幸地下室的灯光很昏暗,他也并未觉得眼睛不适。
    姚枂岚已经开始着手验尸了。
    他先是用手指按压此人的下巴,嗅了嗅,什么也没有嗅出来。
    他摇了摇头,一次性从包中取出了十几个空瓶,依次用银针取了些许此人的血液倒入瓶中。多亏官府机灵,将尸体存于冰棺之中,姚枂岚才有足够的活血可用。
    然而,没有一个瓶中出现了他所期待的反应。当最后一滴液体滴入瓶中,而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时,他彻底急躁了起来。
    “不可能啊,”姚枂岚在冰棺旁边来回踱步,“除非……不,不可能。”
    室内响起了一连串玻璃碎裂的声音,姚枂岚竟挥袖将所有的瓶子都打翻到了地上。
    景眳朔看着心急,下意识地就想冲到姚枂岚身边去,北千翎却用折扇挡住了他的去路。
    “王爷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有所不知。”北千翎笑道,“枂岚一旦陷入思考困境之中,就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你看着他暴躁,其实他是在重新调整方向。您如果上前,他的思路就会被打断。我看,不如我们出去等吧?”
    景眳朔眯起眼睛,北千翎却没有退却的意思:“记得把您的眼睛重新盖上。”
    虽然不想承认,但北千翎的确比自己更了解姚枂岚。景眳朔认命地将黑布条重新系上:“走吧。我们出去等。”
    一行人大清早到了官府,一直到了黄昏,姚枂岚才从地下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北千翎上前道。
    “我已经知道犯人的手法了。”姚枂岚似是有些疲了,“但是我饿了。所以我要先洗手,然后吃饭!”
    “去哪吃?”景眳朔问。
    “我看,就去银真酒楼如何?”北千翎扇了扇折扇,一脸高深莫测。
    银真酒楼是整条街上最高的建筑,虽然受到命案的影响,酒楼的客人少了很多,但是依旧不冷清。真不知道是因为名气大,还是因为菜式合口。
    姚枂岚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北千翎难以置信道:“枂岚,你何时开始吃这些了?”
    姚枂岚在家中时,都是吃些蔬菜水果,就算要吃肉,也是吃牲畜最瘦的部分。除此之外,还得用水疗过几次,把油都去了差不多了才能下咽。现在,竟连这么油腻的东西也能吃了?
    姚枂岚瞥了一眼景眳朔:“托了王爷的福,我开始遍食人间烟火了。”
    景君奚则是全然没有顾忌,不停地往嘴里塞肉。景眳朔往景君奚的碗里夹了几筷子的青菜,道:“荤素搭着吃,营养才会均衡。”
    “别跑!”楼下传来了骚动声,景眳朔探头往下看。
    一个店小二在门口大喊:“拦住那两个吃白食的!”
    景眳朔顺着店小二手指的方向看,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来不及解释,景眳朔跳上了围栏:“我去去就回!”然后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35章 微光
    好吵,什么声音?
    好臭,这是什么,血腥味吗?
    景眳朔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去开门。门外果然亮得刺眼,他用一只手遮在了眼前。焦距慢慢调整,他总算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十几把长矛,全都对着自己。
    意识陡然清醒,在搞清楚事情之前,景眳朔已经把手探至了腰侧,习惯性地想拔剑出鞘。
    “不要拔!”
    “姚姚?”景眳朔顿住手,抬头一看。
    姚枂岚正站在官兵的包围之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身旁的北千翎用折扇抵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情况?”景眳朔茫然地问道。
    “什么情况?”王璞一走到他面前,“你问我们,我们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
    景眳朔依言回过头,然后就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屋子的死者。从离他最近的几位可以看出,这些人的脖子上有一道剑痕。景眳朔忙拔出佩剑。拿着长矛的官兵后退了几步,矛却愈加逼近他。
    无痕被藏在了里衣和外衫之间,所以他拔出的,是另一把剑。剑刃上布满了他并无印象的斑斑血迹。
    “这是哪?”景眳朔惊恐地问。对于昨天的记忆,他丢失了好大一块。他突然发现,自己甚至不能确认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杀的。
    王璞一道:“这是银真酒楼的后门,我们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连续杀人案的凶手,可算找到你了。竟然在厉王座下装瞎逃避追查,真是好心计。”
    “连续杀人案?”景眳朔把剑扔到地上,冷笑道,“之前死的六个人,脖子上都没有伤痕,又怎么能说是我杀的?”
    王璞一也跟着冷笑,道:“没有伤痕这一消息,是我们故意传给你的,为的就是让你放松警惕。”
    这下景眳朔明白过来了,官府是在找替罪羊。不管那六个人是不是他杀的,都会被推到他头上。他们根本不在意真凶是谁,他们担心的是迟迟找不到一个能推上台面的人,民众会把愤怒转移到他们头上。
    “姚姚。”景眳朔不再看他们,而是对姚枂岚道,“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肯定我没有杀这些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