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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外_59
    叶澄蔚让人给曹仲和公孙刘上完茶,便遣他们下去了。三人围坐在茶桌前,姚枂岚和景君奚跪坐在曹仲身后。
    叶澄蔚开门见山:“老师今天来,是想来指责我的吧?”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公孙刘插嘴道,“如果真是来指责你的,你会怎么办?”
    “我无可辩驳。”叶澄蔚贴着茶桌,低下了头。
    “澄蔚,”曹仲的声音之中全无怒意,“我不是来指责你的。我来,只是想问你理由。”
    “没什么理由。”叶澄蔚并不打算说出真相。
    曹仲依旧没有生气:“你不是会被眼前事物蒙蔽的人,那么,你是真的觉得这个国家交给皇后会更好吗?”
    叶澄蔚不置可否。
    曹仲看着他,继续猜道:“是家族压力?还是……因为瑾渊王?”
    叶澄蔚和姚枂岚的眸子同时闪了闪。
    “这和瑾渊王有什么关系?”叶澄蔚觉得有点好笑,“还是老师你觉得,搬出那个名字,我就会说实话?”
    曹仲道:“我怕你意气用事。瑾渊王是□□的事全静阳皆知,你是想通过扶持皇后以助现在的琴王爷上位,还是想站到一个截然不同的队伍里与他作对?”
    “原来在老师心里,我是这么容易受感情影响的人吗?很遗憾,不管我是不是那样的人,您的说法都是不成立的。那个人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我,但我既不恨他,也不像那些流言蜚语中所说的,对他怀有什么不该有的感情。所以我支持皇后,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叶澄蔚叹了口气。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曹仲不依不挠。
    叶澄蔚笑道:“好吧,既然老师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您吧。”
    “我会帮皇后,全部都是出自我自己的意愿。”叶澄蔚轻描淡写,“就算我不帮,也会有其他人来帮。这是必然的趋势。老师您留给我根本就是一个烂摊子,我接到的时候,朝中已经有包括琴王党在内的超过一半的官员向着皇后了。他们迟早都能扶植出像现在的我一样的人来。”
    “那也——”
    叶澄蔚笑得决绝:“老师想说那也比我这个宰相向着她好?您以为,我这么年轻,为什么能当上宰相?您以为,六七成的朝廷重臣想要换一个宰相,需要多长的时间?特别是,我们的皇上又向来以广纳谏言称贤?”
    叶澄蔚说完,没人再说话。死寂一片,甚至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公孙刘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子,你以为自己有理?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在逃避。你不做,也会有别人来做,所以你就这么做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这么做,朝中就会有多一个人反对皇后?”
    叶澄蔚苦笑:“公孙大人是武将,自然不知道我们文官的苦衷。很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曹仲接嘴道:“澄蔚,你知道,皇上他现在在哪里吗?”
    叶澄蔚摇了摇头。
    曹仲凝视着他,像是在判断真假。然后,他站起身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学生吧。”
    叶澄蔚咬咬牙,什么也没说。
    “曹大人。”姚枂岚叫住曹仲,“如果可以的话,您二位能否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有话和这位叶大人说。”
    曹仲点点头,示意公孙刘和自己一同出去。
    “老师,公孙大人,”叶澄蔚补充道,“请不要出这个庭院,很危险的。”
    景君奚因为没有被点名,所以就乖乖地留在了姚枂岚身边。但他并不清楚姚枂岚留下他做什么,只能干瞪着叶澄蔚。
    “你想找我说什么?”叶澄蔚看着姚枂岚。姚枂岚没有改变自己的位置,仍旧跪坐在墙壁边缘,两人之间有相当长的距离。
    “如果是想说和眳……瑾渊王有关的事情,那就免了。”
    “他和我、这孩子,还有厉王爷说过,”姚枂岚缓缓开口,“你正气凛然、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很有自己的见地。”
    叶澄蔚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但很快镇定了下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套话呢,还是想炫耀自己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
    “都没有。但是,不管你怎么掩饰,在意他的事实就在那里。”姚枂岚道,“所以我觉得,应该告诉你这些。”
    “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上,估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姚枂岚拉起景君奚,“可是,你的做法依旧是错的。当然,发展到今天这地步,我们每一个人都难辞其咎。”
    “等等。”叶澄蔚对着两人的背影道,“我真的不知道皇上在哪里。”
    “嗯。”姚枂岚回眸,“没关系,我已经大致有了些头绪了。”
    叶澄蔚睁大了双眼。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又道:“顺便再送你一条消息吧,再过三天,就是皇上失踪满一个月的日子。皇后,和支持她的官员们将会在那一天,立琴王北千襄为新皇。由于琴王骄奢淫逸,所以,皇后行监国之职,从此之后……垂帘听政。”
    ☆、第66章 王道
    夜深了,街上只有挂在屋檐之下的一排排灯笼还亮着。几名官兵挑着灯笼,一边巡逻,一边喊着“小心火烛”。
    景君奚呼出一口热气,水汽氤氲在了夜色里。短短几天就遭遇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不久之前上山许愿的事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场梦。
    曹仲把茶杯端起来,放到唇边,又不得不放下,因为里面的水已经没有了。景君奚回过神,打开茶杯的盖子,帮他加了些热水。
    四人这么坐着,一语不发了很长时间。姚枂岚盯着摇摆不定的烛光,思绪好似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只小鸟飞了进来,落到了桌子上,轻轻啄了啄姚枂岚的手。姚枂岚把椅子向后挪了些许,站了起来,道:“两位大人,恕我失陪一会儿。”
    静阳的守卫自是其他城池所不能及的。姚枂岚不敢大意,蹑手蹑脚地贴着外壁而上,一到屋檐上就趴了下来。一个探子已经趴在那里等他了,黑色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怎么样?”姚枂岚小声道。
    “信已经交给那位大人了。”探子答,“他说可以,但是还是想先见您一面。”
    “……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是。”
    姚枂岚回到房间,曹仲迫不及待地侧过头来:“怎么样了?”
    “谢大人同意了。”姚枂岚顿了顿,“但是需要见我一面。”
    公孙刘正经道:“这可不行啊,万一他成了那边的人,叫你去只是一个陷阱怎么办?”
    “但是,我的计划要成功,”姚枂岚苦笑,“必须要有掌管六扇门的谢策谢大人的帮助。”
    曹仲道:“你那计划,在我看来,其实就是儿戏。”
    “恕晚辈无能,但时间紧迫,我只能这么做了。”
    “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真的敢……”曹仲痛苦地扶额,“澄蔚说得对,全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那么早告老还乡。唉,皇上啊,您可无恙?”
    “看你那窝囊样儿。你现在后悔有何用?还是想想有什么是能帮得上忙的吧。”公孙刘喝了口茶,咂巴咂巴嘴,“我没什么长处,就是会打打仗。仗打得多了,也就认识了一堆敢跟我出生入死熊孩子。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这城里的兵力,我还是可以撼动一下的。”
    “真的吗?”姚枂岚很是惊喜,“帮大忙了。”
    他这么崇拜,公孙刘反倒不好意思了:“只是撼动一小下哦,如果内设兵营的总管被他们换人了,我也没办法了。”
    “不,暂时不用管内设兵营。”姚枂岚道,“我想请您,帮我送一个人到皇宫里。可以的话,最好能让他进到皇后的寝宫。”
    景君奚警觉地抬起头,公孙刘问:“谁?”
    姚枂岚把手搭在景君奚的后背,将他向前一推:“这孩子。”
    景君奚没有打哈哈,而是真的吓得不轻:“姚公子,你说笑的吧。我去皇宫干什么?”
    “之前就告诉过你啊,”姚枂岚柔声道,“进皇宫,找到皇上。”
    已经很晚了,姚枂岚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零星的月光打在他身上,他伸出手,按住心口。
    心脏的搏动顺着手指传到手心,姚枂岚一时恍惚,不知握着的是谁的心跳。
    丢人,才几天没见就心心念念成这样。姚枂岚翻了个身。不过,两人真是很久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了。
    “姚公子,我可以进去吗?”景君奚抱着秋莲,在门口小声问道。
    姚枂岚坐起来:“可以哦。”
    景君奚只披了一件外衫,看来是睡不着才来找他的。姚枂岚张开手臂:“只有今天晚上,嘛,或许明天晚上也可以。你和我睡吧。”
    “真的?”景君奚喜出望外,把秋莲放到桌上,外衫也不脱就蹭进了姚枂岚怀里。姚枂岚把他的外衫取下来,放到床角,抱着他滚进被子里。
    “姚公子,你身上好香哦。”景君奚动了动鼻子,“难怪师父那么喜欢抱你。”
    “什——”姚枂岚脸红了起来,好在天黑看不清。
    景君奚呢喃道:“我好想师父啊。”
    “嗯。”姚枂岚把他的头按到胸口,把他抱紧了,“我也想他。”
    景君奚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用极细极细的声音道:“姚公子,你睡了吗?”
    姚枂岚低头看他:“没有,怎么了?”
    “你明天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吗?”
    “不,说危险倒也不至于。”姚枂岚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得更简单些,“主要还是看运气吧,或者说,要看的是厉王爷的王道究竟是否得人心。”
    “王道?那是什么?”
    姚枂岚语塞了会儿,道:“这个,等你大了些我再和你说吧。”
    景君奚没再纠结这个,又往姚枂岚的怀里钻了钻:“姚公子,你说,我能找到皇上吗?”
    感觉他的身体在抖,姚枂岚心疼了起来:“君奚,对不起,你还这么小就要和我们一起冒险。如果在这里的是你师父而不是我的话,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抱歉,我太没用了。”
    “不是这样的。我体型小,潜入皇宫自然更方便些。”景君奚道,“但是,还是忍不住害怕。”景君奚缩了缩。
    姚枂岚爱怜地笑了起来:“害怕是自然的。但是啊,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公孙爷爷会把你送进皇宫里去,我会吸引住皇后的注意力,你只要小心一些,就会没事的。”
    “真的?”景君奚将信将疑。
    “真的。”姚枂岚道,“你要相信你你师父和白爷爷教给你的东西。”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给景君奚盖好被子:“很晚了,睡吧。安心,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嗯。”景君奚想是困了,软软的嗓音中带了点鼻音。
    小孩子就是心宽啊。姚枂岚揉了揉他的脸。
    明天,一定不会有事的。刚柔共济,仁严并施,绵里藏针,那位的王道,从来不需要怀疑。
    皇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手拿折扇的儒雅公子在欢迎马队的护送下走了进来,直通到正殿。来人步伐悠然,好似只是来做客的一般。
    “拜见皇上。”北千翎行了一礼。
    龙椅上的君王微微颔首:“免礼。”
    北千翎直起身:“一别六年,皇上真是一点未变。”
    “哪里,千翎说笑了。”老皇帝道,“倒是你,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皇上过奖。”北千翎一成不变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