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犹豫了两秒，“照临？”
    得到的只有一个默默和影碟机较劲的背影。
    梁夜心道，怎么洗个澡出来人好像比刚刚更不清醒了。
    肖照临终于搞定了影碟机，电视屏幕上开始出现画面，“可以了！”
    他蹲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但自从电视里头开始出现《你不知道》的片头，他就仿佛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上面，走到沙发前也没看清楚位置，直直地往后坐下。
    差点被他坐到手的梁夜吃了一惊。
    他偏过头看着旁边的人，发现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能够清楚看见对方发梢还未擦干的水珠，沐浴露的气味几乎充斥了他整个呼吸道，视线往下看甚至还能看见锁骨漂亮的形状以及浴袍间隐现的胸口。
    梁夜吞了吞口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神，把视线调回正前方，电视屏幕上刚好播放到电影名字出现的那一刻，随即画面暗了下来，他忍了两秒没忍住又转过头去，结果和同样转头来看他的肖照临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肖照临炯炯的目光让梁夜一阵心虚，他口干舌燥了一下，正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奇怪的气氛，就见肖照临突然又转回去认真看着电视。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休息没事我就会翻出来重新看，你以前也有看过？”
    梁夜心里一阵发虚，老实说他确实是看过这电影，但只看过一次，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肖照临似乎是真的醉得有些厉害，他自顾自问完，却又没有真的在等梁夜的回答，自己在那喃喃自语：“要是电影学院出一份全和这部电影有关的考卷，我一定能答满分。”
    话虽然说得慢吞吞的但语气却十分的笃定。
    梁夜没想到肖照临能这么喜欢这部电影，正觉得有些惊讶，就听见肖照临继续慢慢道——
    “……我的初恋就在这电影里头，就是因为他我后来才会走上演戏这条路。”
    梁夜这下彻底地瞪大眼：“你说初恋在这部电影里？？”
    他看着屏幕中缓缓走在路上的白建礼老爷子，心里头的震惊简直无以言表。
    白老爷子那满头灰白在阳光下异常的扎眼，他甚至忍不住去数老爷子眼角和额头的皱纹，越数越是心惊，万万没想到肖照临的初恋竟然是这么一位演艺界老前辈！
    梁夜视线在肖照临和屏幕上的白建礼之间来回转，肖照临专注的神情让他一时不知道该为自己惦记的人竟然有个这么心心念念的初恋而心痛好，还是该为自己的情敌竟然是这么一位德才兼备的老前辈而震惊好。
    最后他茫然四顾，叹气失落道：“原来你的初恋是白老爷子啊……”白老爷子要是年轻个几十年应该也是个帅哥，现在也看着老当益壮。
    肖照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指着电视屏幕上新出现的身影，道：“……关白老爷子什么事，我说的是这个人。”
    梁夜啊了一声，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画面上出现的少年。
    那少年一看就是青春叛逆的年纪，进门之后随手将手里的篮球一扔，啪的一声打翻了放在角落的垃圾桶，他瞥了一眼散落的垃圾，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
    坐在角落的白老爷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只沉浸在手里的书卷中。
    少年大咧咧地往客厅中间那破了好几个洞的布艺沙发上一趟，沾了泥水的鞋子也不脱，就这么翘起来吊儿郎当地挂在沙发扶手上，不一会就在灰白的布面上蹭了几个明显的印子。
    他翻出来一包零食就躺着那里吃，嘴里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零食的碎末落在沙发上也不管。
    角落的老爷子还是没有说话。
    祖孙俩都把对方当作空气。
    导演还用了几秒的静止镜头来表现两人之间冷漠疏离的气氛。
    梁夜看得有些别扭，他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看这电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这部电影在当时评价很好，两位主演的表现都受到了大家的肯定，白建礼更凭借爷爷叶德川一角拿下了两个影帝。
    至于饰演孙儿叶峥一角的少年，当年也被同时提名了最佳男配角，成为该奖项最年轻的竞争者。但少年并没有出现在颁奖礼上，自那之后他也没有再演过其他的角色，很奇怪地在娱乐圈中彻底消失……
    电影一点点继续它的故事，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最后播放完了，梁夜才发现身边的肖照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他轻手轻脚走到电视前掐掉了电源，把碟子放回架子的原处，过了两秒又抽了出来翻到背面。
    和正面白建礼饰演的爷爷相对应，盒子的背面是少年叶峥倔强的背影，黑沉沉的天空下叶峥对着镜头露出一点侧脸的轮廓，整个人如同一只紧绷的小兽。
    这张图的最下方领衔主演那一栏，写了两个名字。
    一个正是白建礼，另一个叫做聂延。
    梁夜看了那名字一眼，回头视线落在肖照临身上，半晌才把影碟重新塞了回去。
    客厅中没了电影的声音，完全安静了下来，能清楚地听见肖照临轻轻的呼吸声，梁夜见人确实是睡熟了，便把人抱到卧室里，他磨磨蹭蹭地调好空调的温度给人盖好被子，完了低头盯着那张熟睡的脸，纠结了半天只敢飞快地在肖照临额头落下轻吻。
    肖照临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扫在梁夜的下巴上，吓得他立马站直了身，半分钟后才依依不舍地掩上门离开。
    ……
    生物钟的存在让肖照临准时醒了过来，他先是迷糊了足足一两分钟，然后慢慢地张开眼睛。房间里的窗帘没有遮严实，些许的阳光落在墙壁上，有微尘在空气中飞旋，他半睁着眼看着那闪着金光的尘埃，昨天晚上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慢慢充盈在脑海中。
    “……”
    当记忆完全归位的一瞬间，肖照临猛地睁大眼，整个人石化一样定在那里。过了好一会他又像活过来了，扯过放在一边的抱枕一把摁住自己的脸，简直想重新睡过去当一切没有发生。
    明明平时健忘十级，怎么偏偏喝酒之后却有些失灵了？
    他记得自己赴约去找剧组的人，也记得自己喝多了去洗手间，甚至对后来宋乾进来了也有印象，再到后来梁夜出现解围他都记得一些。
    而梁夜……
    肖照临想起来是梁夜送他回的家，但是回家之后……他怎么就莫名其妙拉着对方看了一遍电影，而且看的时候他还……
    肖照临：“……”他还把自己初恋是谁告诉梁夜了。
    肖照临猛地弹坐了起来，直挺挺杵在那几秒，郁闷地心想喝酒果然容易出事。
    他确实很喜欢叶峥那个角色，这导致的一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当他明白自己性向之后找的每一任男友在外貌和个性上都有着叶峥的影子。
    叶峥这个角色的出现不仅让他在懵懂的年纪中明白自己的性向，还将他从当时那灾难般的困境和迷茫中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