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外面的风似乎也变大了。
    公路两侧的树木开始更剧烈地摇晃起来。
    尤其是雨滴砸落，发出噼啪的响。
    公交车仍然在恒稳前行，渐渐向市里行驶。
    不知道是谁，竟然没有把车窗关好。
    外面的沙沙风雨声便也传了进来，甚至有些潲雨。
    ……
    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车子开始减速。
    自动驾驶系统的声音传出来：
    “公安站到了，请您有序下车……”
    自动驾驶公交的停靠是需要有指令的。
    车里的乘客或者等在外面站牌的乘客都可以借助仪器发出停靠指令。
    然而现在车里只有他们两人。
    外面的站牌更是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这种雨天，大家都不爱出门。
    这样一来，公交之所以停靠就只能是车上的两个人下达的指令。
    程林自然不会。
    那就只能是乔娅。
    ……
    乔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秒。
    她有些错愕地与程林注视。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
    应该说……
    他是怎么发现的？
    仅仅几秒后。
    乔娅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变成了严肃的沉冷。
    她的眼神也肃然起来，如针般紧盯着程林，似乎若他稍有异动，便会出手攻击。
    “你看到我发出停车指令了？”
    乔娅问道。
    公安站如其名，附近就是公安局。
    而公安局不远处，便是本区的特理司办事处。
    换言之，想要去最近的特理司，就要从这下车。
    ……
    二十年过去了。
    世上有很多事物都发生了变化。
    但是夏国修行者势力结构却基本没有改变。
    决策机构依然是特理部。
    地方行政的老大依然是各大司局。
    魔都地区也始终被掌握在第二特殊事件处理司，即二司手中，未曾有失。
    乔娅作为二司手下驻防这片大区的小翻领，在教堂遇见程林属实偶然。
    凭借着更高的修为，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程林修行者的身份。
    而偏偏程林的样貌又十分陌生。
    绝非应该出现在这片区域内的修行者。
    给她的感觉也极为古怪。
    形迹可疑。
    虽然没有确定的证据，但是按照条例和经验，她暂时将程林认定为散修。
    散修，即非官方登记注册的修行者。
    作为地区小翻领，乔娅自然想要将程林带回去调查。
    考虑到打草惊蛇的可能，她始终只是以普通女孩的模样和程林攀谈。
    刚才之所以说那么多话，一方面是的确有显摆知识储备的心思，另外一方面，也有吸引程林注意力的打算在里头。
    暗中，她却早已偷偷给公交下达了停靠的指令。
    准备，在这个路口就将程林带回司局。
    却未曾想……
    被识破了。
    ……
    “你看到我发出停车指令了？”
    听到乔娅的问话。
    程林轻轻摇头，诚恳道：
    “没有，你可能不信，我根本都不知道这辆车如何发指令，指令的含义，这个站口到底是什么地方，甚至于……连上车付钱的方法我都是刚刚知道的，我对这一切都不熟，真的。”
    这都是实话。
    无比真实，所以他说的无比诚恳。
    加上程林这个角色的“亲和感召”被动技能的渲染，乔娅忍不住信了八分。
    不得不说，在乔娅眼中。
    程林属实不像恶徒，甚至他的身上仿佛有一种很温暖光明的气质，令人讨厌不起来。
    也正因为这种气质，才让乔娅在发现程林修行者身份后一直没有动粗。
    ……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乔娅冷声问道。
    程林微微一笑，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只比他大几岁，但容貌上却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的女孩。
    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乔娅沉默，道：“你是感知系修行者？”
    程林点头。
    是的。
    并不是太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朦胧之眼”。
    程林快速翻过二十年后，在景物清晰之后，看世界的第一眼，便开启了朦胧之眼。
    他当时只是想看看这二十年过去，空气中灵气浓度是否有所升高——这也是几乎肯定会发生的未来趋势。
    所以，当乔娅走过来告知他今天的日期的时候。
    程林就已经知道了乔娅修行者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他也无法肯定乔娅就是二司的人。
    刚才那么说，有一部分只是在试探。
    现在看来，果真是组织的人。
    “我和那个神职人员交谈的时候，你之所以走过来主动和我说话，就是因为发现了我并非普通人对吧。”
    程林问道。
    “是，当时我正要离开，却感觉到了一点微弱的灵气波动，从你身上传出来的。”
    乔娅丝毫不做隐瞒地回答道。
    程林点点头。
    这个事情顺序就很清晰了。
    他先开启朦胧之眼观察世界，与此同时，乔娅通过灵气波动锁定了程林，而程林转身回来的时候，也通过感知技能看出了乔娅的身份。
    清楚明白。
    乔娅之所以被识破身份后露出错愕神情，主要是她并不肯定程林拥有感知异能。
    毕竟引发灵气波动的可能性很多。
    最关键的是，假如程林真的是感知系，那在教堂里就应该已经发现了乔娅的身份。
    但当时程林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和波动，之后一路上的交谈更是没有任何紧张情绪。
    这误导了乔娅的判断。
    ……
    雨仍旧在哗哗地落下。
    似乎越来越大。
    公交车的门仍旧敞开着，门边的阶梯已经被雨水打湿。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也好，
    这片区域归我们管，
    我记得，
    最近司内系统通告的，
    可以进入这片区域的人里应该没有你。”
    乔娅凝视着他，说道。
    二十年来，官府对修行者出台的政策已经很是完善。
    无论是官府系统里的，还是一些个别的，并未进入国家组织的人，只要他们在官府登记过，那作为修行者，行走便受到一定的限制。
    例如离开本市，需要用特殊的身份卡进行申报通知之类的。
    魔都繁华，政策执行得更严密些。
    若是有人进入这片大区，乔娅便能在内网看到资料。
    “所以，要么你现在能拿出足够的手续，证明你在这里的合理合法性，
    要么，就只能将你认定为未登记的散修。”
    乔娅眼神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说。
    程林丝毫不紧张，想了想，说：“我没有手续。”
    “那你承认自己是散修？”
    “……我现在应该算是散修吧。”程林想了下，说。
    乔娅闻言很是惊奇，道：“既然如此，你在发现我身份之后为什么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
    程林反问。
    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推演中，程序最大，他程林第二大。
    所以，为什么要怕？
    也正因为心中无惧，在看出了乔娅是修行者后，他也只是稍稍有些讶异而已，脸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下车，不远处就是司局分部，
    这么冷的雨天，跟我去喝杯热茶。”
    乔娅冷声说。
    程林看了下模糊的窗子，外面景物迷蒙。
    他摇头：“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