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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节
    刚过午时,突然东京街头突然飘起了细雨。
    其时乌云半遮天空,阳光依旧明媚,斜斜雨丝映出点金光,仿佛千万金丝自天垂下,直连大地。突如其来的太阳雨给酷夏燥热的东京街头带来了一阵清爽的湿润。
    银座街头熙攘的人群没有丝毫减慢匆匆脚步的意思,微凉的雨丝仅仅让他们微微垂下了头,连伞都没有打的。忙碌,是这座巨大都市的主题词,每个在其中生存的人都面临着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总是急如小跑般的步伐正是这种压力的最佳表现。
    席卷了整个日本的法师协会与真言宗之战对于这种普通人生活的影响仅仅表现在经济不景气带来的就业压力以及黑帮全面战争对治安环境的破坏,却影响不到他们继续为生存奔波的热情。这场即将影响整个日本政治、经济格局的术法战争,平凡普通的人们或许可以感觉它强大余波所带来的影响,却基本上没有机会能够近距离体验接触,它永远只能发生在普通世界的阴影之中,看不到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总会有那么一两回偶然,就好比我们走在街上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亲眼目睹飞机撞大楼这种景象,但从概率上来说,每个人亲眼目睹的机会却是一样大的。
    比如今天,东京平凡的人们就将有机会亲身体会到那场阴影中的战争,甚至成这场战争中的一个小小分子。
    日本的历史将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午后十三时二十七分。
    巨大的爆响声响彻银座街头上空。
    被繁重工作压迫得近乎麻木的人们愕然抬头,仰望多少日子都不曾好好看过的天空。
    爆炸响起刚刚才经历了火灾洗礼的森井大楼。
    浓烟伴着石头同南向北不停地自每个窗口喷出,仿佛一头喷石的大怪兽正急速沿窗跑过整个楼层,每隔几秒钟,就是轰隆一声炸响,随着炸响便有更多的石头抛洒而出。最终爆炸声抵达十三层尽头,在一声异常响亮的爆裂声中,楼体侧面爆出一个巨大的圆洞,浓烟、火焰、灰尘、碎石在爆炸冲击波的作用下猛裂射出,其势宛如火山喷发。一个人影忽地自烟火中闪现,好像出膛的炮弹自破裂圆洞中射出,直冲向森井大楼北侧相隔近百米的花旗银行大楼。
    百米距离一闪而过,那人眼看就要直挺挺撞在花旗银行大楼的墙壁上,以那种速度,若是直接撞上去,血肉之躯大抵会当场变成肉饼一团了。可那人在撞击前的一刹那伸出手按在墙壁上,又是一声闷响,无数碎石飞起,如同巨大蛛网般的裂痕沿着那人手按处飞速向着四面延展,而那人已经改变方向,仿佛插了无形的双翅,紧贴着墙壁向天空冲去,待升过顶楼高度,轻轻一个转折,落到花旗银行楼顶,旋即再次高高跃起,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到数百米外的青莆国际酒店顶楼,而后再度跃起,向着更远处的楼顶飞去。
    “哇……快看,超人!”
    “超人是用飞的,跳来跳去的明明是蜘蛛侠嘛!”
    “什么啊,蜘蛛侠是蛛丝荡的,跳来跳去的夜魔侠!”
    “呸,这是东京,又不是纽约,要我说是孙悟空!”
    “会不会是弹珠警察?”
    “我觉得比较像奥特曼!”
    日本围观群众兴奋地议论不止的当口,忽见那森井大楼的破口中接二连三地冲出六个身影,这六个身影跃到空中手足相联,结成大鸟状,充当翅膀的两人手脚身体并成一排,上下舞动,急速飞到高空,旋即变幻成圆形,五人仿佛花瓣一般围着中间一人,同时伸手抵在中间那人的双肩后腰两脚,那人便似出膛炮弹般对准远方纵跳追赶的身影射出。
    先前那人似有所觉,自楼顶高高跳起,在空中扭转身体,抬手对着那射来者打出一连串的火球,那射来者双手在身前连画了几个圈,一张宛如圆镜子的光屏随手抹出,火珠射在光屏上,宛如流星般向着四面八方折飞而去。
    地面的围观群众纷纷发出惊叹,有那好事者甚至大喊:“再来一个!”话音未落,一颗火球斜次里飞落,正击中隔街的天赏堂本店的外墙天赏堂创立于1879年,是银座首屈一指的名贵手表、首饰专营店。本店曾被近代文豪夏目漱石写入《虞美人草》中,悠久的历史辅以卓异的风格使之名扬四海。天赏堂面向晴海大道的白色建筑物前的“小天使”像,早已被众人所熟知,业已成为银座的标志之一。
    那看起来不是很大的火球,就在天赏店本店大楼外墙上爆开,无数火点如同急雨般崩溅,外墙上的装饰物、玻璃窗、广告牌被震得粉碎,碎片如同剥落的鱼鳞一般自大楼表面纷纷坠下,楼前人行道上的行人被砸得狼哭鬼嚎抱头鼠窜。
    跟着第二颗火球落下,砸在“小天使”像的基座上,腾起十余米高的火焰与灰尘之间,可爱的小天使宛如发射的火箭带着一屁股的炽热冲天而起,直飞到数十米高的空中,翻了个漂亮的三十六度大回旋空翻,一头栽下,正落到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河当中,把一辆路过的马自达拦腰砸为两截,两半车体翻滚着向两侧飞去,把其中破碎的人体与车子零件不停抛出,秩序井然的车流登时混乱一团,刺耳的刹车声与接二连三的接击声响成一团,数十辆车子乒乒乓乓地撞在一起,把宽敞的大街严严实实地堵塞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仿佛经典好莱坞大片的一幕,围观群众们这时才意识到,围观也是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于是纷纷一声发喊,狼奔鼠窜。
    更大的灾难却还在后头。
    其中一颗火球被折射到空中,本来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不等火球落下,法力就会完全消失。可不幸的是,一架准备在东京国际机场降落的客机恰好经过,火球击中客机的腹部,当场将客机击了个从下至上的对穿口子。客机摇晃着向前坚持滑行了一段,发生了一连串爆炸后,在空中断为两截,前半截坠入日*比谷,掉在了椿屋珈琲店上,后半截撞进了秋叶原的三井住龙银行大楼,而那些在空中被抛出来的乘客,几乎洒遍了东京都的主要大区。
    “靠,搞什么飞机!”
    看到自己的火符在折射后,闯下如此大祸,雍博文不禁浑身冷汗直冒。好吧,那么一张小小的符纸,加上些微不足道的法力,居然会有堪比小型导弹的威力,也未免夸张得离谱了。这也算是雍大天师第一次对自己这符箓之术的破坏力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毕竟以前用的那些符,从来没有这般满天乱射的情况。
    雍大天师虽然不信佛,但向来心肠软烂好人,以慈悲为怀,看到这种情形,也不敢再用火符阻敌,也不管脑子里花间不停大喊:“再来十个火符,肯定能把他打下来!”扭头就跑。
    花间一看这小子不听自己指挥,大怒道:“不用火符阻敌,你跑过他们,被追上了,你就等死吧!”雍博文回道:“可也不能伤及无辜啊!”花间却道:“生死有命,他们若是不小心死了,说明是他们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与你没有一毛钱关系!”雍博文大愕道:“你不是信佛的吗?怎么一点慈悲心思都没有?”花间却道:“谁说我信佛的?我只是护法,从来不信佛。不守,这个观点是信佛的惠果教给我的!”雍博文反问:“那我要是突然起了杀心,想把路过的一个陌生人杀掉,用这个观点解释是不是说他命中有此一劫,完全该死!”花间赞道:“不愧是我的转世,举一反三,果然有点小聪明,你这么说完全没错!”雍博文疑道:“这算什么信佛,和滥杀无辜的大魔王有什么区别?”花间道:“那我问你,大魔王会把不顺眼的过路人杀掉,你会吗?”雍博文断然道:“我当然不会了!”花间笑道:“那不就结了,惠果也不会,我也不会,这就是我们跟大魔王的区别!”
    这算什么理论?
    雍博文无语。
    那后面追来的老和尚被火符一阻,去势全消,开始向下坠落,他反手向后一招,那停在后方当发射基座的五个老和尚飞也似地投过来,重新组成那圆形伸掌一推,再度将那老和尚射了出去。
    “追来了!”花间大声提醒,声音大了点,震得雍博文脑中嗡嗡直响,晃了晃头才算勉强清醒过来,扭头一瞧,那老和尚竟然已经近咫尺。老和尚大喝了一句什么,探手向雍博文背上背着的那个卷在被子中的小人儿。雍博文转身一挥竹竿,劈出一招降焰魔尊断障剑。这一剑取意自降焰魔尊,此乃大威德明王的别称,此明王有大威德力,能断除一切魔障,摧伏一切毒龙,正是空中对战的绝佳招数。老和尚看到这一招发出,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又喝了一句,听语气却是在问什么东西,可惜雍博文一句也听不懂,但想来不会是问他怎么会破魔八剑是不是青龙金胎,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真言宗已经是尽人皆知了,否则那些秃驴也不会见到他雍大天师就喊打喊杀一副不共戴天仇人的样子。雍博文也不理他,只将那降焰魔尊断障剑使发了,满天尽是锐器破空的尖利刺响,无数杖影自左右两侧刺向老和尚,乍一看去,倒好像是雍博文突然自身侧展开一对巨翅扇了过去。老和尚本来急速射至,但见雍博文剑势来袭,猛得停住,双手急翻至胸前,捏了手印,急急念了数句,便听轰隆隆闷响自下方传来,跟着头顶突然涌起一片阴影,无数泥土碎石如同雨点落下。雍博文百忙之中抬头瞄了不眼,不禁大惊失色。
    头顶上方赫然立着一座十几层的高楼,那楼显然是刚从地上拔出来的,楼基上还带着湿泥,钢盘曲折伸展,仿佛巨大怪物身上的触须,再仔细看看,那大楼的窗前都站满了人向外张望,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楼的一侧外墙上还挂着幅巨大的双面广牌,一面是穿着比基尼的女明星托着一瓶百事可乐咧嘴傻笑,另一面却是一架飞机在蓝天白云中穿行。雍博文瞧着眼熟悉,似乎就是自己刚刚才从上面跳起来,低头往一瞧,果然看到刚才还在脚下的大楼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在原地。
    老和尚大喝一声,将手虚握,好像握着根棍子般,对着雍博文使出一招标准的立劈华山,当头虚虚一击,那空中大楼便如同握在巨人手中一样,带着狂风向雍博文当头压下。
    花间大赞:“好个金刚般若之力,想不到那秃驴身后还有这相信一力降十会的笨蛋传人!”
    雍博文此时转身发剑,失了先前纵跳的惯性,此时身在空中,无力可借,原打算一剑逼退老和尚后,重新落下借力逃走,可现在借脚的地方都被人家拿去当棍子砸人了,他急切间竟是无力可使!虽然有那血影化身可以飘移,但速度着实太慢,不等飘出大楼范围,就要被砸成肉酱了。
    花间喝道:“千魂恸!”
    “啥?”
    雍博文听到这名字,正一愣神,下意识心思一动,背后云霞喷涌,形成一对巨翅,急急一扇,带着雍博文斜次里飞出,砸下的高楼险之又险地贴着他的脚底板擦过,一次性把沿街的五座高楼统统砸倒,那楼也裂成无数碎块。晴海大道两侧数百米范围立成一片废墟,死伤狼藉,哀号遍地,恍若世界末日。
    “这东西还能这么用?”雍博文逃过一劫,心中大喜,“它叫什么?千魂恸是吧。”
    花间道:“没错,用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魂魄炼成的法器,最大的作用本就是载人飞行。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家老头子给你搞的都是保命的法术吗?千魂恸飞行,焰暴指开路,千机变藏形,血影化身溜缝,鬼眼定敌……现在法术衰败,会飞的人越来越少,要是放在以前,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功夫搞什么飞行法术,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雍博文却根本没有留意花间在后面说什么,只顾着拍翅膀往高往远猛飞,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将那个老和尚远远抛下。那六个和尚虽然法术高深,又有发射生人大炮的绝学,可终究还没达到可以陆地飞行的程度,只能眼睁睁看着雍博文飞远。不多时,雍博文已经贴近最低的云层,身周狂风呼啸,云气聚合,远方遥见碧波万顷,真好似梦境一般。“嘿嘿,有了这法术,天下没有去不得的地方了。”雍博文忍不住长啸一声,这就要展翅飞去,到约定好的地方与五十铃嘉兵卫汇合。这千魂恸虽好,可毕竟还是要消耗法力维持,能飞得一时,飞不得一世,凭它远跨重洋回到国内,雍大天师还没那个本事,最终还得靠五十铃嘉兵卫的偷渡渠道。
    “不要太开心了!”花间似乎很喜欢在关键时刻给雍博文泼冷水,“这千魂恸毕竟是邪派法术,全靠其间炼化的魂魄维持飞行的能力,飞行时除了消耗你的法力,还会消耗其中的魂魄,就好像马车一样,即损耗拉车之马的体力,也损耗马车自身的零件,而这千魂恸的零件就是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魂魄,只要魂魄数少于九千九百个,就无法飞起,到时候就需要炼化魂魄往里补充。你这死板性子,大抵是不肯抓魂魄来炼化了,只能用一次少一次。”
    雍博文一听还有这么说道,忙问:“那我还能用多少次?”
    “大概十几次吧,看你飞得远近和高低了,飞得越远越高消耗就越大!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门法术阴气极重,与破魔八剑和你们太平道符杀术这等正道法术犯冲,你若是在飞行的时候使用这两门法术,最大的可能不是伤到敌人,而是先把你背上的翅膀打散!而这法术中炼化的魂魄都没什么抵抗力,若是碰上普通鬼魂落入其中,自可一涌而上,仗着魂多势众撕咬战胜融合,或是碰上稍微厉害点的法术,就算不是针对它的,只是被法术余波扫到,也有可能崩溃。在我那个时候,这种法术被称为鸡肋,但凡是有些门道的修行者,都不会去修炼。”
    “呃……你的意思是说,我靠着这东西飞行的时候,不能跟人动手斗法,是吧。”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劝你现在最好把高度降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