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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056 拒婚,再无瓜葛
    旖滟听君卿睿拿翼王府的那份婚书说事儿,心中不由冷笑,面上也清寒起来,道:“翼王以前不顾小女的痴慕,将小女的一颗真心放在脚下狠踩,如今果真还是一样,只会逼迫胁迫小女,依旧罔顾小女之意,将小女的心扔在地上狠踩。试问,翼王这样便是诚心悔过,要弥补小女吗?为何小女丝毫也感受不到,只觉翼王是在行报复之举呢?”
    旖滟咄咄逼人,一脸冷色地盯着君卿睿逼问道。
    素来言辞犀利的君卿睿竟是被她逼问的哑口无言,一时有些无法回答,君卿洌见此唇角有笑意滑过,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以为郡主既不愿意,便不该再行逼迫,历来子女婚姻之事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出嫁女儿再嫁却是由自己决定,皇弟先前在大婚之日悔婚,而郡主前往萧府于皇弟退亲,这段姻缘已然结束,郡主也算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一回,如今虽算不上二嫁自行做主,但也该遵从她的意愿才是。本便是我皇家亏欠了郡主,岂能再行逼迫之举?”
    旖滟和君卿洌一言一语,加之君卿睿被旖滟气势所逼,登时众大臣们也纷纷点头附奏起来,君卿睿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却依旧不肯就此放弃,沉声道:“父皇,郡主此刻多是气言,郡主对儿臣的感情相信中紫国之人无人质疑,感情怎可能在一两日中消亡殆尽?父皇,婚书还在,婚事岂能作废!”
    旖滟听君卿睿就是抓着婚书一事不放,便道:“婚书?翼王府中怎么可能会有婚书?大婚前夜,萧靥儿曾到了太傅府,她说翼王殿下从未想着要迎娶于我,故而早便当着她的面毁了婚书,还说翼王殿下另准备了一份婚书于她,承诺必不委屈她半分,三媒六聘定一样不少呢。既婚书已毁,此刻又何来婚书?”
    众人听闻旖滟此言,登时心中皆受触动,原来大婚前夜,霓裳郡主还受到了萧靥儿的如此羞辱,作为待嫁的新娘她太可怜了,也难怪会对翼王绝情弃爱!一个男人以前纵容爱人如此作践未婚妻,实在也不敢恭维,更有,以前以往可以对霓裳郡主心狠至此,此刻又怎么会突然转变,又一意欲弥补于她呢,说不定还真是被太子说对了,翼王是恨霓裳郡主害死了萧靥儿,又抹了他的面子在行报复之举呢。
    这般想着,众文武大臣瞧向君卿睿的目光又怪异了两分,而君卿睿听闻旖滟的话却诧地盯向她,这女人简直就满口胡话,他何曾毁了婚书?又何曾给萧靥儿准备过婚书,还承诺三媒六聘了?!
    见旖滟满脸愤恨,似忆及当夜情景还面露悲伤和屈辱,君卿睿又有些狐疑,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萧靥儿当真当夜到太傅府中如此羞辱过她吗?
    隆帝听闻旖滟的话却抬了手,道:“将婚书呈上来!”
    王喜忙将方才翼王奉上的婚书上手捧着呈给皇帝,隆帝打开就只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目露厉色瞪着君卿睿,扬手便将婚书朝着君卿睿扔了过来,道:“混账!这便是你说的婚书?你自己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那婚书兜头砸来,君卿睿并不敢躲,婚书砸在他的额角落在了地上,他才单膝跪地拾起婚书展开,待看清上头所写,饶是他一向沉稳,登时也诧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婚书上分明便写的是他和萧靥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这怎么可能!昨夜他还曾打开婚书,盯着他和她并排写在一起的名字发呆许久,如今这婚书怎么……
    唯一的可能便是昨夜他离开书房后,有人潜进书房篡改了这份婚书!是谁干的,此时旖滟分明知道,她早就知道婚书已经被毁了,是她寻人做的此事!她竟如此狠绝!
    君卿睿面色来回变幻,捏着婚书的手不由紧缩,瞬间便将那婚书揉成了一团,他浑身都沉浸在愤恨之中,跪在那里的身影显得沉黯惊心。
    旖滟却勾了勾唇角,当日在萧府门前没有拿到翼王府的婚书她心中便挂着此事,昨夜她随着凤帝修练过内功后给他的惩罚便是此事,她要他想法子给她盗来翼王府的婚书。那厮当即便答应了,今日一早她晨练回来紫儿传话,说凤帝修让她传话,受惩一事他已办妥。
    她以为凤帝修已盗走了婚书,却不想他竟是直接将那婚书篡改了,还这般坑了君卿睿一回。方才她上殿见君卿睿还口口声声提及婚书,她还有些疑惑不解,只念着凤帝修既说事情已办妥便定不会有纰漏,她这才心思动了动说了方才那话,不想她竟猜对了,这厮果真是将婚书改成了君卿睿和萧靥儿的。
    此刻旖滟方觉凤帝修这人还不错,起码比较对她胃口。
    众人瞧隆帝和君卿睿的样子虽没有亲眼瞧见那婚书上所写,便也猜到了上头写的是什么。想到君卿睿拿着这份婚书口口声声却喊着是他和霓裳郡主的婚书,便觉着他是料定了皇上不会检查婚书,是在愚弄皇帝和他们这些文武大臣。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膺,纷纷上前请奏。
    “皇上,微臣以为太子殿下言之有理,霓裳郡主既已不愿,便不该再强逼于他。”
    “皇上,翼王连婚书都保管不好,还愚弄臣等,实在德行有亏。”
    ……
    这些参奏声不绝于耳,君卿睿银牙紧咬,隆帝面沉如水,就在此时,外头有太监匆匆进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突然心绞痛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如今陷入昏迷也一直喊着翼王殿下……”
    君卿洌闻言抿了下唇,他早在旖滟退亲当夜便令人吩咐贤妃到皇后那里走动,将旖滟的所作所为告知皇后,就是恐君卿睿会反悔,届时皇后心恼于旖滟,定然是会阻止君卿睿反悔的,有皇后的不同意,君卿睿怎么都不可能成事。两人更有可能因此事而不愉快,母子嫌隙。
    方才他见君卿睿请旨便示意太监将此事透给皇后,只是没想到,皇后阻止之前,旖滟便自行收拾了此事。只是,那婚书……可是邪医谷主帮她做的……
    隆帝听闻小太监的话,气得面色直发抖,君卿睿刚在朝上请旨后宫中皇后便摔倒了,天下间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情。皇后的心思他岂能不知?
    好啊,前朝稍有风吹草动,皇后在内宫便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这是想干什么?!他还没死呢,她便想效仿前朝顺天女帝不成!
    隆帝想着怒目盯着那太监便道:“去告诉皇后,既然走路都能摔倒,那以后便呆在慈安宫中别出来了!”
    顾皇后一向得宠,皇帝如今这意思分明是恼怒了她,竟是要禁皇后的足吗?
    那前来通禀的小太监吓得浑身发软,抖若筛糠,隆帝已大怒道:“来人,将翼王拖下去打两百廷杖!谁敢容情徇私,少打了或是假打了,朕诛其九族!拖下去!”
    旖滟听闻隆帝怒斥皇后,心中大乐,暗道这皇后真够愚蠢的,历来君王和大臣最忌的便是后宫干政,她倒是好,扑腾都扑腾到了早朝上,这不是嫌命长嘛。果真是关心则乱啊,不过以皇后的智商和手段,会有在前朝都安插上眼线的能耐吗?
    旖滟想着,那边君卿睿已满目怒色地掠向了君卿洌,旖滟登时恍然。原来是君卿洌通知的皇后,君卿洌这招高啊,今日之后,只怕皇后将再不复先前风光了。
    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斥皇后,文武百官只会觉着皇后已经失宠,翼王受杖责两百,这对母子已经失了帝心,以后,呵呵……
    旖滟想着愉悦地勾了勾唇,眼瞧着太监上来欲拉君卿睿下去受刑,君卿睿目光从君卿洌身上收回,又瞧了旖滟一眼,这才一甩广袖,一个眼神扫向那两个上前的太监,自行转身大步出了金銮殿。
    待君卿睿出去,外头很快便响起了沉闷的落杖声,一下下,清晰入耳,可是却不曾有一声惨叫或shen吟声传过来。
    隆帝既龙颜大怒,下了诛九族的令,执杖太监是不可能容情的,定然每一板子都是实打实的,听闻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倘使太监使坏一廷杖便能将人生生打死,如今君卿睿受刑,太监虽是不敢故意狠打,但两百廷杖实打实落在身上,伤筋动骨那是可想而知……
    君卿睿能一声不吭,倒也是个人物。
    旖滟想着,却闻君卿洌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父皇,皇弟和霓裳郡主的婚事已弄的满城风雨,百姓议论纷纷,未免百姓觉着我皇室行事毫无规矩,儿臣以为就此事最好有圣旨明文解除婚约,以示天下人。”
    隆帝此刻自然不会反对此举,闻声便道:“霓裳郡主接旨。”
    婚事自然是由隆帝亲自下旨作废才最为保险,君卿洌没有此请,旖滟也是要请奏的,此刻她非常配合地跪了下来。大殿中响起隆帝沉肃的声音,“翼王于霓裳郡主盛旖滟错结姻缘,今准你二人终结孽缘,今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钦此。”
    旖滟一喜,忙道:“臣女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君卿睿受杖二百,用尽最后一份气力踉跄着从庭凳上爬下来,推开掺扶的太监一步步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回到大殿,听到的便是隆帝那声“终结孽缘,今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的话,他浑身一颤,险些跪倒,再闻旖滟轻快且清扬的接旨声,只觉万箭穿心,难以呼吸,身体也再难支撑,踉跄一下,双腿一软,双膝狠狠砸在地上,跪了下来。
    他就那么跪在殿外,几分狼狈地抬头盯着大殿上跪着接旨的旖滟,她紫衣敛华,背影清冷,即便跪在那里也显得不卑不亢,仪态万千,可她的心,怎能变得那样快,她的心,怎能这样的狠!她怎能如此对他!怎能在他爱了的时候如此心狠地对他!
    旖滟领旨后站起身来,感受到外头射来的那道强烈到堪比炙热阳光的视线,她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所及,却见君卿睿孤零零跪在金銮殿前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阳光洒落万丈金光落在他身上,可是却似照不亮他的身影和面孔。他一身寥落,身影似被笼了一层黯影,他邪魅的面孔上此刻已满是汗水,头发也被汗水淋湿,朝服上满是斑斑驳驳的血迹,虽是瞧不见他的背后,但旖滟知道那里只怕早已皮开肉绽,衣衫破落,只因他的膝下只这一会儿工夫已蜿蜒了一大滩的血色。
    殷红的血甚至流过大理石地面往台阶下流去,阳光一照有些触目惊心,他瞧过来的目光极是复杂,复杂到令旖滟蹙了蹙眉,不愿探究。
    她转回了头,再不多看君卿睿一眼。而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刻,君卿睿蓦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来,直直倒了下去,登时惊呼声一片。
    “翼王晕倒了!”
    君卿睿早先被凤帝修打地内伤,此刻只怕没能养好,如今又受了两百廷杖,能坚持到此刻已是厉害了,顾他晕倒,旖滟倒没多大意外,只是抬眸瞧了眼隆帝。
    君卿睿总归是隆帝爱子,隆帝面上闪过明显的担忧,甚至抬了一下身子,这才扬声道:“快,抬翼王下去,请太医!”
    一阵纷乱,待君卿睿被抬下去,隆帝也已无心早朝议事,疲累地挥了挥手,太监便上前喊道:“退朝!”
    旖滟随着众文武大臣恭送隆帝离开,众百官平身后纷纷向盛易阳拱手作揖。
    “恭喜盛大人,家中出了郡主了。”
    “盛大人圣眷正浓啊。”
    ……
    盛易阳显然也极为高兴,笑得眉眼眯成缝隙,不住回礼抱拳,口中直道:“都是皇恩浩荡,惭愧惭愧。”
    旖滟瞧着这一幕,双眸眯了下,勾起了唇角。
    “不想笑的时候何苦非要笑,不好看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旖滟扭头却见君卿洌站在声旁,正凝眸盯着她,她唇角笑容又扬高了两分,闲闲地开口道:“太子殿下可真是悠闲,几时连个女子笑于不笑这样的事儿都归太子殿下来管了吗?”
    见她语出讥诮,分明不想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君卿洌默了一下,这才道:“是我唐突了,那可否请郡主赏个脸面叫我在醉仙楼上请郡主用膳抵过呢?”
    旖滟见君卿洌打蛇随棍上,暗道真看不出来,这厮也是个皮厚的,见外头日头缓缓高升,加上她早上晨练回来便被传唤进宫未曾进食早餐,又念着醉仙楼那美味佳肴,便点了头,道:“本郡主准了。”
    君卿洌闻言一笑,清冷的面容因之一柔,若第一缕春风抚过冰湖,潋滟波光。
    两人前后出了大殿往宫外去,大臣们瞧见那一男子俊伟挺拔,一女子满身凤仪,两人走在一起,分外惹眼和谐,不由心思微动,有些大臣已冲盛易阳道:“盛大人,府上只怕好事近了,以后还望盛大人多多提携才好。”
    盛旖滟闻声,呵呵笑着,却兀自不答。
    旖滟出了皇宫,东宫的马车已开了过来,那马车虽是没有楚青依所乘坐马车华丽,外表纯朴平常,但明黄顶盖,却象征着君卿洌在中紫国无以伦比的地位和尊贵。更有六匹马所驾的马车在中紫国也是独一无二,仅次于天子八驾了。
    盛易阳听闻旖滟要到醉仙楼用膳,连连点头,也不多言便自行离去,旖滟扶着宫女的手上了马车,她刚坐好,眼前便人影一闪,更带过一阵微风,望去她的对面已多了个一袭白衣的身影,那人刚上马车便懒洋洋浑身无骨般靠着车壁依在了那里,除却凤帝修再无二人。
    他坐定,却故意伸着长臂做了个舒展运动,瞧着马车下头的君卿洌道:“哎呀,太子的座驾就是舒服,宽畅!本谷主便没享受过这样气派的马车,改明儿也得想法子弄上一辆这样的马车才好,起码以后和滟滟日日同乘可以在车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旖滟见凤帝修突然出现半点也不奇怪,此刻听他满嘴胡言,说的那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味怪,登时便一个冷眸扫了过去,凤帝修扬眉一笑,闭了口,可他该说的也都说了,余光瞥见君卿洌分明冷沉了两分的面色,他心中分外舒爽,扬声道:“太子不上车?还是太子不欢迎本谷主?哎呀,今日一早隆帝陛下还派了丞相亲自到太傅府请本谷主到皇宫落住,丞相传隆帝陛下的话说是非常欢迎本谷主到中紫国来,怎么如今瞧太子的面色,不像欢迎本谷主的样子呢?太子当年到…求医时,还说很遗憾没能有幸见到本谷主,如今本谷主就在这里,怎么太子倒舍不得一顿饭了?”
    旖滟对凤帝修的厚脸程度早已深有体会,左右她就是嘴馋图顿饭,和谁去,都有谁去,压根就不关心,听凤帝修和君卿洌耍嘴皮子功夫,她也懒得关注,加之她昨夜练内功到临近三更,五更天时便又起来运动,此刻也着实困屯,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凤帝修上了马车,君卿洌自然不能赶他下来,闻言只道:“狄谷主多想了。”
    他言罢自上了马车,见旖滟呼吸清浅,闭着眼睛,登时放缓了气息和脚步,待也在车中坐定,却是抖了车厢中一件织锦游龙的长袍往旖滟身上披去。他袍子还未接近旖滟,凤帝修便伸手挡住,君卿洌倒也不恼,只抬眸瞧向凤帝修,传音入密,扬眉,“难道狄谷主要赤膀袒胸体贴佳人?”
    此刻还未到午时正热之时,夜里的凉气还未被完全驱散,而太阳的热力也没上来,加之马车中又镇着不少冰块,确实有些凉。旖滟睡着,说不得便会凉气入体。而如今夏季,女子衣服繁琐,男子衣衫却单薄且只一层,凤帝修将身上衣裳脱下给旖滟当被子,自己确实就要露肉。自然他也可能将身上衣裳脱下来给旖滟当被子,将君卿洌的织锦袍子穿在身上,可惜那袍子又是游龙描金的中紫国太子朝服,他自然是穿不得的,故而闻言他只得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撤了手。
    那件织锦衣裳瞬时盖在了旖滟的身上,凤帝修怎么瞧怎么碍眼,险些忍不住伸手将那衣裳扯下来,索性将双臂一抱也闭上了眼睛。
    君卿洌见此也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一时间马车中唯剩下宁静。一路无事,待到了长福街,人声鼎沸起来。君卿洌一向亲和百姓,从不扰民,爱民如子。
    虽没有东宫仪仗护卫开道,但众百姓们远远瞧见明黄顶盖的马车过来,自然都早早地让道避开,马车即便在人头攒动的长福街头也毫不减速,一路畅通。待马车就要临近醉仙楼时,突然一阵剧烈颠簸,旖滟本靠在车壁上睡的正沉,马车骤然急停,她无防备登时身子就往车厢外栽去,与此同时却也有两只手臂同时探出,恰便一左一右地扣住了她两边肩头。
    两人速度几乎不分快慢,可因凤帝修就坐在旖滟的对面,更为临近些,他右手抓住旖滟肩头,左手已揽了她的腰,将她往他的怀中拉。他这一拉,君卿洌放在旖滟左肩上的手也蓦然用力,阻拦了凤帝修,两人目光交错,虽同样深沉不见情绪,但马车中分明有股冷寒之气在流窜。
    身子被甩出去旖滟便已经醒了,可也是在她醒来的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君卿洌和凤帝修的拉力,此刻两人拉锯,她的身体便被两边拽着,她抿了下唇,声音微沉,道:“放手!”
    君卿洌见她醒来,闻声倒是松开了手,凤帝修揽在旖滟腰间的手臂倒是撤了去,抓着她肩头的手却依旧扣住,将她身子按回到了座椅上,这才道:“滟滟睡的可好,马上便到醉仙楼了。”
    他言罢车外又是一阵喧哗颠簸,旖滟蹙了下眉,方道:“外头怎么了?”
    君卿洌便扬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话落,外头便传来车夫的声音,“禀太子殿下,是一个傻孩子抢了名苑楼的吃食闹了起来。”
    旖滟闻言倒一诧,那日楚青依一路介绍街景,倒也说起过这个名苑楼,和醉仙楼一样,名苑楼也是酒楼,其盛名只在醉仙楼之下,菜品等听闻毫不逊色于醉仙楼,只因醉仙楼中有独酿的清风酒,这才胜过了名苑楼一筹。而这名苑楼乃是千安王府沈家的产业,有关沈家的事目前旖滟还是比较关心的。
    千安王府乃武将之家,酒楼中为防出事往往都有打手等,千安王府所聘打手想也不会是酒囊饭袋,并且酒楼供尊贵客人用膳,一般寻常百姓都靠近不得,怎会就叫一个傻孩子抢了名苑楼中的吃食呢?
    旖滟不解,撩开车帘往外看,果见马车停在了名苑楼前,前头因哄闹围着一群人,故瞧不到人群中的情景,只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旖滟索性起身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望去,只见名苑楼前,十数个彪形大汉正围堵着一个乞丐孩子,那孩子一身破烂,身上已经泥污不堪,头发板结成一缕一缕的泥条,脸上也乌七八糟,瞧不出模样来,唯一双眼睛镶嵌在黑乎乎的脸上倒是黑白分明。
    此刻那孩子手中正抓着一只烧鸡,撕扯着往嘴里送,一瞧那烧鸡便是从名苑楼中抢出来的,而那十数个彪形大汉围着男孩左右前后的攻击,那孩子身影竟是极为敏捷,愣是叫那些打手碰不到他半片破衣。
    那男孩一面躲避,一面将流油的烧鸡往嘴里塞,口中喊着,“饿了,畜生吃烧鹅了,好吃,好吃!嘻嘻,你们抢不到畜生的烧鹅,抢不到,畜生吃烧鹅了。”
    他口中总念叨这两句,明明颠颠倒倒,瞧着是个傻子,可他的动作却又出奇的敏捷,任是那十多个彪形大汉怎么围堵攻击都伤他不到,一时间那些大汉也不知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在装疯卖傻地故意砸场子,加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名苑楼被个乞丐搅了面上挂不住,顾而那掌柜一声令下,彪形大汉们出手狠辣,竟是招招致命地击向那乞丐。
    乞丐男孩被四面夹击却若没事儿人般,不知真的倒是彪形大汉们常常一掌击向他,临到掌风扫到却被他躲过,掌力便击到了同伴身上,片刻功夫就已经有三五个大汉受了伤。又几个人同时出手自一个方向猛然攻向那孩子,那孩子身影一纵跳了起来,待落下时却是站在了东宫车驾前头拉车的其中一匹黑马上。
    他站在马背上冲着那群大汉咧嘴便是一笑,扬着手中烧鸡,又道:“烧鹅抢不到,抢不到,畜生的,抢不到。”
    那些打手见他逃脱怒不可遏,只觉颜面尽失,欲上前围攻,这才瞧进了东宫车驾,不由齐齐愣住,接着又匆忙跪下见礼,口中喊着,“参见太子千岁,千千岁。”
    他们这一跪,围着的人群也忙散开,百姓们也跟着跪下请安,那名苑楼的掌柜匆忙上前见礼,道:“小人有罪,未曾瞧见太子殿下驾到,冲撞了太子殿下,小人罪该万死。”
    马车上,旖滟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凤帝修便也随着她站了出来,两人并肩而立,那车辕原就那么大地方,君卿洌便只得依旧坐在车厢中,此刻那掌柜见礼,他才自车窗瞧过去,沉声道:“都平身吧,这怎么回事?”
    他话问罢,掌柜的还没言语,倒是那乞丐瞧向了这边,他目光落在旖滟身上便笑了起来,扬声道:“姐姐好看,姐姐吃烧鹅,畜生的烧鹅不给他们吃,他们抢不到,畜生给姐姐吃。”
    他说着向旖滟伸手,那脏兮兮的双手中捧着一只已吃的不剩多少的烧鸡,一张比手更脏更油污的脸因笑而越见脏乱,那双眼睛却若月弯弯,若星璀璨,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咧了出来,和黑白分明的眼睛相映成趣。
    即便是满脸脏污也无损这孩子干净真诚,纯洁无垢的笑,瞧着他,旖滟倒想起了以前做乡村教师的两个月的生活,那些孩子憨厚真诚的小脸,那个山村中便有这样一个傻孩子,日日脏兮兮,傻兮兮,可就是那个傻孩子在弟弟失足坠崖时拉回了弟弟,自己永远掉进了山涧刺丛之中。
    这样的孩子,他虽傻却也知道感情,谁对他好,他知道,且也知道对善待他的人好,这样的孩子虽傻可却永远不会背叛人。想着这些,旖滟伸手接过了那傻孩子手中的半个烧鸡架子,笑着道:“这个不好吃,姐姐带你去吃更好吃的烧鹅好不好?”
    那孩子似没想到旖滟会对他笑,瞪大眼睛盯着旖滟,接着才笑得眼睛眯成缝隙,道:“姐姐带我吃天上神仙吃的烧鹅吗?”
    旖滟便点头,道:“是啊,这个脏了,我们不吃了,走,和姐姐吃神仙才能吃到的烧鹅去。”
    她说着便将手中烧鸡往跪在地上的名苑楼掌柜头上砸去,那掌柜长的肥头大耳,满脸油光,头上扣着个赤金发冠,烧鸡丢过去,被掏空的鸡架正正套在了掌柜的头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