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泽道:“有事要办。”放着那瞎子自己在家,实在放心不下。说完,急匆匆的便下了楼,正好见门边有柄油纸伞,抄起来,把厢房的天冬叫醒,坐车往家里赶。
到家后,砚泽刚下车撑起伞,呼的一股强风吹来,那伞骨折一半,他干脆将伞一扔,顶风冒雨的往后院走。此时雨呈倾盆之势,淋的他从头到脚,湿了个透。
谁也没想到他会回来,敲打院门费了不少时间,等小丫鬟来开门的时候,他觉得鼻腔里嘴巴里全是水了。那开门的小丫鬟吓的说不出话,砚泽一抹脸上的水渍,直往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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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砚泽也没回家,寄眉料定他今晚上不会回来了,毕竟早上他是赌气走的。
外面电闪雷鸣,金翠陪少奶奶坐着,拉着她的手,愧疚的道:“都是我昨天嘴巴没把门的,说话不过脑子,惹那魔君发火了。”
寄眉撑着下巴,歪着头道:“不怪你。是他太奇怪了,一会讨厌你要把你嫁掉,一会又要收你做小的,任谁也要一头雾水。对了,这还是不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说什么‘生疑’?他究竟在疑心什么呢?唉,想不通。”
金翠道:“我愿意服侍您一辈子,嫁人没什么好的。您告诉萧砚泽,我愿意做小。”
话音刚落,就听门板咣咣作响。寄眉吓的一抖:“是风吗?”
金翠低声道:“不像,是有人敲门。”
寄眉有不好的预感:“难不成是他回来了?”想了想,赶紧道:“你扶我去门前,然后赶紧躲起来,若是被他发现咱们这么好,夜里一起说话,他又该闹了。”
金翠便扶着寄眉到了门边,然后蹑手蹑脚的跑到一个房间的柜子角落里躲了起来。寄眉估摸着金翠藏好了,将门闩打开了。
才一打开,迎面就吹来一股夹风带雨的寒意,她呀的一声,连连后退。
萧砚泽进了门,赶紧将门重新关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气喘吁吁的道:“寄眉,别害怕,我回来陪你了。”
寄眉一愣,真的是丈夫,心中涌起一股暖暖的感动:“打雷了,所以你回来陪我?”
砚泽咧嘴笑着点头:“怎么样,感动吧。”
有些时候,感动的事,挑明的话,就不那么感动了,寄眉心中的激动火苗逐渐熄灭了。但觉得他能雨夜回来陪自己,实在值得嘉奖,冲着他说话的方向,向前一扑,抱住他的腰:“嗯,感动的想哭。”
萧砚泽一身水淋淋的,像刚溺水从湖里捞上来的一般:“我身上湿,快放手,你别凉着。”
“……”寄眉也是抱住他才发现这点的,心想,唉,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你跟落汤鸡似的,我就不抱了。
☆、第三十四章
砚泽浑身上下淋了个透心凉,抹去眼毛上的水珠,笑着推开妻子:“我看这天打雷了,就想起你来,知道你一个人害怕,赶忙回来陪你了。”怕寄眉追问他在哪里,接着道:“听掌柜的报账,一直拖到傍晚才晚,我就顺便歇在铺子了。”
听他说是专程回来看自己的,心里再度涌起那么一丝丝的暖意,牵着他的手道:“走吧,咱们进屋擦一擦,你都淋湿了。”
“我已经让丫鬟烧水去了,一会洗个热水澡。”砚泽握着她温暖的小手,心想冒雨回来,果然值得。
“那也不能穿着湿衣裳呀。”寄眉温笑道:“真想看看你狼狈成什么样子了。”当然,这是个美好的希冀。她眼睛是盲的,什么都做不了,两人走进内室,砚泽点了灯烛,自个从箱子里翻干爽的中衣换。
“我真没想到你能回来陪我。”她笑盈盈的道:“我以为你还生我的气呢。”
砚泽擦着头发道:“芝麻点大的事,不值得生气。”
这时外面又打雷,寄眉怕的揪住床褥,缩了缩肩膀,砚泽见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有我在,别怕。”其实他一进屋就想问一个问题:“一直是你一个人?”
她微微颔首:“……嗯。”
“怎么没让人陪?”
“因为觉得你会不开心。”
他就喜欢她这份不遮掩的纯粹,高高兴兴的道:“咱们眉儿这么乖,宁愿担惊受怕也不愿意惹相公生气。”在她额头吻了下:“该怎么奖励眉儿好呢?”
“……以后不许对我发火。”
砚泽觉得她分外可爱,信口承诺道:“眉儿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跟你发火呢。”心想还是家里好,搂着妻子,觉得心里舒坦。抱着寄眉,陪她熬过阵阵惊雷,心想别人风花雪月的看繁花美景,他则陪妻子听雷鸣,不过,与众不同也别有体味。
这时有丫鬟敲门说水烧好了,砚泽便让她们将热水跟浴盆抬进来。寄眉听她们进进出出的忙活,心想做下人的可真不容易,主子什么时候有吩咐,什么时候就得起来忙活。金翠可不能做一辈子下人。
这时,她听金翠在面前道:“少奶奶,您的衣裳换吗?”原来,金翠见有人进出拎热水,便从僻静处走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进来听差遣,众人黑灯瞎火的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她。萧砚泽忙着试水温,也没在意她。
“不用了,你下去吧。”寄眉暗暗松了一口气。耳旁的人声越来越少,想是下人们都下去了,不出意外,砚泽应该来搓弄自己了。
果不然,就听丈夫道:“你方才抱我,也沾了一身雨水,一并过来洗洗吧。”
睡前洗个热水澡,她挺愿意的:“好。”说着,开始宽衣解带,不一会就净褪了衣衫,由他抱着进了浴桶中。
外面风雨呼啸,室内却情意绵绵,甚是温暖。
他端看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搂在怀里:“除非我去了外地办事,只要我在粟城,凡是雷雨天,我一定回来陪你。”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蔻霞那里听到雷声,就像见到了催命符,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现在将妻子搂入怀中了,这心里总算踏实安稳了。
不知他能履行多久,但现在水雾氤氲,两人情义缱绻,他能有这样的承诺,的确听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寄眉低头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忘了。”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做到。”
嘁,说大话。寄眉道:“……你回来陪我,我虽然高兴,但也担心,这风大雨紧,霹雷闪电的架势,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我不敢往下想了。”这句话发自肺腑的,她和他休戚相关,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要受罪。
“今天临时有事,需要从外面往回赶,等以后再下雨,我一准早早回来陪在你身边。”砚泽借着给她洗身子,将她身上该摸的地方又摸了个遍。
寄眉发痒,咯咯笑道:“你欺负人。”挣扎的时候,手砸起一朵水花,不偏不倚飞溅进砚泽眼里,他一边揉一边哼笑道:“欺负人?对,我今夜就是回来欺负你的。”
把她抱出浴盆,丢在床上,倾身压住,在她唇|瓣上咬了下:“这算欺负你吗?”
寄眉环住他的脖子,笑着摇头:“不算。”
他分开她的腿,从腿|根处向羞处吻去。她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又来了,被他舔|弄,浑身忍不住颤抖,又麻又酸,说不出的难过。她痛苦的道:“现在是……欺负我了……”
砚泽也早忍得难受,但故意撩她的欲|火,一点点挤进去,轻推慢送,就听她娇|啼不止,身子酥|软成了一团,腿|间涌出许多春|水,湿了床褥,她兴|奋的银牙打颤,哭似的一般道:“你别折磨我了,求你了,快点吧。”
他便如她所愿,扶住她的腰,尽力抽|送起来,听着她娇|弱无力的春|嗔,精力全送给了她,直累的筋疲力尽才罢休。事毕后,搂着妻子乱发感慨:“还是你好,我今天在外面住着,浑身不舒服,就算不打雷下雨,我想,我后半夜也要回来见你。”
虽然外面风雨呼啸,雷电频闪,但寄眉跟他拥抱在一起,觉得十分安全,忍不住往他怀里又拱了拱,主动献吻,砚泽情|动,又和她缠|吻在一起。
寄眉双颊微微发红,闭眼枕着他的胳膊,笑道:“砚泽,你早上为什么生气啊?”弄明白他的发火的原因,也好避免重蹈覆辙。
“说来话长。”他卷起她一缕发丝在指间:“我也不会无缘无故跟你生气。”
“那就长话短说,我想知道。”寄眉道:“如果是我的错,我会改的。”
砚泽不想说:“唉,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打听了。”她不依,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砚泽,你就告诉我吧,我惹你生气,得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转念一想,给她提个醒也好,别以后脑子不清醒跟八婶一样,就当做警醒她:“是你非要听的。前几天,上房屋里头的人在后园拾到个匣子,里面装的是淫|具器物,我娘怀疑是我的……”
寄眉心道,果然影子够斜,亲娘都没把你当好人看,可她不懂,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砚泽继续道:“后来,我发现这匣子可能是八婶的,八叔常年不在家,她用丫鬟们慰藉自己也不意外,这种事我听闻的多了。男男女女,唉,只要是个人就行。”自嘲的笑道:“我当时被我娘气的脑子乱糟糟的,回家正好看到你跟金翠,也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她哑然无语,想笑也想哭:“你、你以为我跟金翠会做一些……像你我之间才会发生的事?”
他笑嘻嘻的道:“所以说我当时是气昏了头,做事全无道理。金翠还是处子,你们之前能发生什么事啊。我只是怕八婶教唆你们不往好路上走,眉儿,你记得,以后少跟八婶走动,那不是个好女人。”
寄眉嘴巴撅的老高,第一次觉得想将表哥打死,心里混球混账,萧砚泽你个王八蛋的骂着。砚泽见她撅着嘴巴,赌气的模样很是可爱,便俯身含住她的小嘴:“好眉儿,这次是我不好,我手头有个猫儿眼,明天派人给你送回来,咱们眉儿纤纤玉指,戴着肯定好看。”
她不留情面的咬了他一口:“……我要睡了。”
砚泽吃痛,捂着嘴巴道:“你还真咬啊你,我不是给你赔礼道歉了么?!是你非要问,我才说给你听的。说了,你又翻脸!”
谁知道你说的是这样侮辱人的事,早知道,你给我跪下,我也不要听。
砚泽听她在吸鼻水,知道她是气哭了,想了想,决定先哄哄她:“行了行了,我不是已经知道你们没这事了么。”说完,将妻子搂在怀里,见她没抗拒,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又说了一会情话,两人相依睡去。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在寄眉的一再要求下,砚泽带着她去见老太太,可惜到了地方,他爹娘说老太太还在昏睡,就算醒了,也不认得人。寄眉只能握着老太太的手,难过的掉眼泪,什么也做不了。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寄眉的步伐越发无力,走三步就要歇一步。其实早上起床,砚泽就发现她无精打采,但以为是昨夜闹的太厉害,她太疲乏,并没太在意。可如今她一步三晃,不得不叫他重视了。
“寄眉,你不舒服?”
她恹恹的颔首:“是不大舒服……昨晚一宿没睡,这会昏昏沉沉的……”刚说完,来了一阵风,寄眉掏帕子捂住口鼻,微微咳嗽了两声,然后一闭眼,就往丈夫身上倒去,砚泽赶紧展臂接住:“寄眉——寄眉——”
她娇弱无力的道:“砚泽,我没力气,走不动了……”
他便打横抱起她,一面叫金翠去唤大夫,一面快步往自己院子走。进了屋将妻子放下,先试她额头,没见发热:“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浑身无力,喉咙更疼……”做出坚强的样子:“相公,你去忙你的吧,我有人照顾,睡一觉就没事了。”但手上却不舍的拽着他的衣袖,表情亦分外凄苦。
他哪里能丢下她不管:“今天没什么事,留下来陪你。”
不一会,金翠领了个医婆进来,瞧了一阵,说是虚火太旺,喝两副去火的方子就能消。砚泽便赶紧让人去抓药方,回来吩咐金翠去煎熬,他则陪着寄眉说话,他发现妻子双目根本不看他,她虽然看不见,但每次跟她说话,她都会不觉得将视线投向他这边的。
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时金翠熬好了汤药,砚泽端着药碗回来,扶着妻子坐起来,喂她喝:“趁热喝了,再睡一觉就好了。”对寄眉来说,喝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所以砚泽并没怎么上心劝说。
话说寄眉端着药碗,哀哀的叹息:“砚泽……我……咳咳……”她用帕子掩口,忽然猛地大咳一声,手上一抖,那碗药全泼在了砚泽身上,她则‘无知’的道:“药呢,泼到你身上了吗?”
“……”砚泽瞧着满身的汤渍,忍了忍:“没事,都淋在引枕上了,不碍事,只是药得重新熬了,我再去吩咐人重新煎。”开箱换了身新衣裳。
待重新煎好药,他以为她喝了汤药,睡一觉就能好的差不多,不想醒来却比早上更没精神了。
他隐隐觉得不好,莫不是昨晚上的事,将她气成这样的?
“寄眉……寄眉……”他坐在床榻边,握着她的手,小声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事瞒着我?”
她默默摇头:“我歇歇就好了,砚泽,苦了你了,我不能和你温存,婳儿她们又不在,不过,幸好外面天地广大,你总能找到好去处的,去吧,别管我了。”
说的他好像只爱她的身体一样,他当即反驳:“哼,你以为我娶你,只是为了这个?你也太看扁我了。”
她就不吭气了。砚泽赶紧哄她:“寄眉,你我是夫妻,你心里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别闷在心里。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继续这么病下去,一日里吃不了几口东西,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么。”
寄眉低声啜泣道:“……砚泽,我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道:“当然是个贤惠的好妻子,善良温柔。”
“那你怎么能……怎么能……”她哽咽道:“怎么能那样怀疑我,你我自从定亲之后,我知道要嫁给你,这一生要做你的妻子,我不知有多高兴。我眼睛不好,但我心还是好的呀,我自从嫁进来,步步小心,专心服侍你,连高声说句话都不敢。可我想不通,我怎么就做错了呢,错到你以为我会做出磨镜那种不要脸的事……呜呜……”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砚泽捧住她的脸,给她擦泪:“不是跟你说了么,是我犯糊涂,不是你的错。”
“我一直在想,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丫鬟欺负我,小姑子不待见我,我从没抱怨过一句,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只要你疼我,别人怎样想我,我全不在乎,可你……可你……”寄眉很是委屈的道:“我这样的瞎子,活到现在,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做你的妻子。但我在你眼里,变得如此不堪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个……”砚泽吻去她的泪珠,解释道:“我见惯风月的事,疑心自然比别人多了些……”
这个解释不满意,打回去重新解释:“这算什么道理?我爹坐衙断案,也没看妻女都像罪犯。”嘤嘤啜泣道:“原来我在你眼里,跟那些风月娼妓没区别。”
他怒道:“你怎么能这样侮辱你自己?”
她不甘示弱,骄横的抬眸:“是你在侮辱我。”
“……”萧砚泽不占理,气势矮了一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打我两巴掌出气吧。”
寄眉抹泪道:“舍不得。”
他以为她气消了,抓着她的手比划:“别啊,打吧,打吧,归根究底是我的错。”
寄眉挣扎:“不要。”但小手乱动,‘不小心’直接照准他脸就是一拳头,一下子打在他鼻子上,疼的他泪眼模糊,嘶嘶抽冷气。她知道打到他了,却不知打的严不严重:“砚泽,打到你哪里了,疼不疼?”
“……疼……疼什么呀,猫抓似的。”他忍着痛,将妻子搂进怀里:“眉儿,说一千道一万,是我不该胡思乱想。我真是脑子进浆糊了,你这么好的人,我也要瞎猜。再没下次了,我保证。”
装病装到这里,已经可以收手了:“既然没这事,那你还赶金翠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