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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司杏和春雁就从外间跑了进来,有些慌张的道:“小姐,大姑爷和四爷已经在院子里了,要不然我们去二小姐的房里避一避?”虽然还是会打照面,可总比呆在这里要好,司杏忍不住抱怨道:“便是在自己家里,来前也该派个人来打个招呼吧!”也不问问有没有女客,会不会让别人尴尬。
    析秋就皱了皱眉,道:“别说了。”他在他自己家,她是客人哪有什么立场去责怪别人。
    “走吧!”说着就要朝外间走,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很清晰了,紧接声音一亮,萧延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
    析秋知道避无可避便朝后退了一步,飞快的看了眼萧延亦,他今日穿着一件冰蓝色直缀,依旧是目光温和,面含笑意,析秋侧开目光带着司杏和春雁屈膝:“大姐夫。”
    萧延亦一愣,眼底露出诧异来,随即便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六妹妹也在这里!”说着一顿又道:“可去看了你大姐姐?”
    析秋就回道:“从那边过来的,母亲和四姐姐还有八妹妹依旧在那边。”
    萧延亦就点点头,转身去看随后进来的萧四郎,和挽着萧四郎的萧延筝,她正轻快的笑着,满脸的喜悦。
    析秋半垂着脸,感受到萧四郎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她的脸上,不过也是一瞬而已,她便觉得周身的气温都骤然冷了许多,她没有抬头只看到一双黑色云纹的单鞋出现在视线里,垂着脸屈膝朝萧四郎的方向福了福,便对满脸喜色的萧延筝道:“你有客,我便回大姐姐那边,出来太久母亲也该挂念了,改日再来看你。”
    萧延筝刚刚只顾着高兴,一时把析秋还在房里的事疏忽了,就尴尬的拉着她的手,笑着道:“你……你也不熟悉府里的路,不如在这里坐会儿,稍后和我们一起直接去母亲那边,也省的来回跑了。”说着她又看了看负手站在她身后的萧四郎:“再说你是二嫂的妹妹,和我们也是一家人,也不用讲究这些规矩。”
    析秋摇头道:“还是不了。”她和萧四郎,和萧延亦也没有话说,干坐在这里,还不如去外面走走,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回佟析华那边找大太太。
    萧延筝对刚刚事情生了内疚,哪肯让析秋单独一人回去,就求救的去看萧延亦:“二哥!”
    萧延亦浅笑着对析秋道:“都是一家人,也不讲究这些,稍后我和二妹一起送你回去。”
    话到这个份上了,析秋若是还拒绝,就有些太矫情了,就微微点头道:“好。”萧延亦就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析秋便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司杏和春雁就立在她身后,萧延筝松了口气坐在了析秋的隔壁,指着对面的萧四郎道:“这是我四哥。”
    析秋就顺势起身对萧四郎又福了福:“四爷!”装作首次见面的样子,她总不能说:不用介绍了,我们早就认识了。
    说出来,指不定萧延亦和萧延筝会衍生出什么想法来。
    萧四郎看了析秋一眼目光一闪,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淡淡出声道:“嗯。”既没有戳穿析秋,也不打算和她多说的样子。
    萧延亦坐在主位上,看着析秋道:“岳父走的那日我正好衙门有事,便让门下的清客去送了,岳父可有交代什么?”
    析秋没想到萧延亦会问佟正安的事,就半垂着脸答道:“也没说什么,家里人也只送到二门便不让送了……只道先去保定再会永州。”萧延亦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了脸对萧四郎道:“保定府那边的现任知府,你可认识?”
    萧四郎眉头略蹙,沉吟了片刻道:“在泉州府时曾有一面之缘,记得姓陈。”萧延亦就点头道:“今年回京述职的官员中,并没有听说有保定陈大人,明日去吏部查一查。”
    萧四郎就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萧延亦答道:“到也没什么,听六妹妹提到保定,问一问罢了。”这位陈大人,能在广东福建动乱之时,如此平稳的调任,想必背后是有人支撑的,至于是谁他回去查一查吏部的调任书或许就有眉目。
    萧四郎目光微微一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这边萧延筝却是不满的道:“四哥好久没有回来,一回来就谈这些?!”萧四郎就抬眼看着她,眼睛里有丝冷意:“听说你前些日子,在任府犯病了?”
    萧延筝一愣,随即缩了缩肩膀,朝析秋看了一眼,点头道:“是。”
    “好了,好了!”萧延亦怕萧四郎当着析秋的面斥责萧延筝,就接了话:“你难得在家,也不要说她了,母亲也罚过了。”
    萧延筝就点着头:“我真的没事,不信你问六小姐。”说着,就拉着析秋的手:“六小姐,你告诉四哥,我当时是不是很快就恢复了?连二嫂都没有发现。”拼命朝她眨眼间。
    萧四郎就挑着眉朝析秋看去,析秋目光微微一闪,很认真的点头道:“是。”
    萧延筝就笑眯眯的去看萧四郎:“你不信我,总该信六小姐吧?!”萧四郎眉头略是一蹙,目光再次落在析秋身上,声音依旧很低沉:“多谢!”
    析秋一愣,没明白他突然而来的道谢。
    萧延筝就笑道:“四哥是在替我谢谢你。”
    析秋就看了眼萧四郎,他依旧是冷着脸坐在对面,并无多余的表示,她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她和人沟通很有障碍。
    萧延亦怕萧四郎这样惊着析秋,就笑着解释道:“六妹妹别见怪,他自小就是如此。”
    “没事!”析秋就很诚恳的点了点头:“再说,四爷也没什么奇怪之处,令人害怕的!”萧延亦就露出诧异的表情,萧延筝更是笑着道:“还没有人刚见四哥却不怕他的,你还是第一个呢。”说着很愉悦的笑了起来。
    看的出来,萧延筝对萧四郎好像格外的亲近。
    萧延筝又转了脸去问萧四郎:“四哥,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大哥不在,二哥事情又多忙不过来,府里的事情又多,你回来二哥也轻松些。”她说着一顿又道:“况且,我们都很想你。”
    萧四郎捧起茶杯喝了口茶,看向萧延筝,目光变的柔和了许多:“我不便回来,你若有事,就让人去南坊胡同找我。”
    萧延筝就很沮丧的样子。
    毕竟是人家兄妹间的事,析秋不便多说什么,就低着头喝茶,忽然对面一阵动静,萧四郎已挥袖站了起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延筝一下子跑过去,紧紧的拉着萧四郎:“你就在家里住一晚吧,你的院子大嫂一直让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下人们也没换,都是老人!”萧四郎看着萧延筝,低声道:“下次吧!”一副执意要走的样子。
    萧延筝就回头看着萧延亦,萧延亦起身道:“吃了娘的寿面再走吧。”
    话音方落,析秋就见萧四郎垂着身侧的手微微的动了动,只是一瞬他声音又恢复了冷静:“年年都有,何必在乎这一次。”说着松开萧延筝的手。
    萧延筝哭了起来,她从小就跟在四哥身后,无论去哪里四哥都会带着她,从来不像五哥那样嫌弃她的病,每次怕她累了就背着她走,困了就在他背上睡觉……若是不是出了那件事,四哥也不会搬出去住,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再也没有人像四哥一样对她。
    析秋有些担忧的看着萧延筝,她情绪这么激动,刚刚又一直喊头晕,生怕她再次犯病,念头刚刚闪过,她就看到萧延筝哭着的眼睛,忽然向上翻了翻,她心里一凛暗道不妙,脚下已经没有多想朝萧延筝跑过去……
    萧四郎看着析秋的举动,但他反应很快,立刻回身去看萧延筝的表情,随即眼睛微微一眯手臂一抄,在析秋到之前先一步将萧延筝揽住,萧延亦也走了过来,一见萧延筝如此,立刻回身将炕上炕桌等物品全部挥到地上,空出地方来。
    “把她放在这里来。”
    萧四郎就把萧延筝平放在床上。
    析秋有些错愕的看着兄弟两人,这一连贯的动作,做的既熟练又周到,想必已经很有经验了,等到她念头还停在脑海里,就见萧四郎回头看着她道:“愣着做什么,让人去打点水来。”
    析秋本来没愣,被他一说倒真的愣了一愣,这人说话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心里堵的慌。
    不过都是为萧延筝好,她便忍了,就回头吩咐萧延筝的丫鬟:“把她的药取来,再打些热水,取了干净衣服,再把大夫找来……”等她说完,丫鬟领命而去,床上萧延筝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和上次一样,嘴里有白色的吐沫从嘴角溢出来,四肢僵硬着,头机械的撞着炕面,发出单调的令人呢心颤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间里充斥一股异味。
    “让一让。”析秋也顾不得许多,上前推开萧四郎和萧延亦,走到炕边将萧延筝的本已经松开的衣领,又解开了些,又解开她的腰带,将她的头侧摆着,等一系列事情做完,她又回头去吩咐萧延亦:“劳烦大姐夫把窗户全部打开。”
    萧延亦微微点头,就去把临炕的窗户完全打开,房间里的异味终于消散了些,析秋就坐在床边接过萧四郎的手去按萧延筝的人中。
    他是习武之人,下手太重,不过几下萧延筝的人中已经是红紫一片。
    萧四郎目光顿了顿,想到上一次萧延筝发病时,就是析秋救治的,想必她对医术比自己了解,便什么也没说自动的退在一边。
    析秋按了几下,萧延筝这次发病比上次时间要长,析秋正要收回手,忽然萧延筝身体一抽,忽然抬起头来就隔着嘴里的帕子,一下子咬在她的手背上,突然其来的变故,连析秋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疼痛就迅速自手背蔓延开来。
    “六妹妹。”
    “小姐。”
    萧延亦和萧四爷一个去扶析秋,另一个就想去掰开萧延筝的嘴,析秋就忍着痛拦着萧四郎道:“不用掰了,你这样会伤着她的。”
    萧四郎看着她面色发白,却依旧从容淡然的样子,眉梢微微一挑,又看了眼死死咬住析秋手臂,身体抽搐着的萧延筝,就侧开脸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郎中来了没有。”说着,转身已经出去了。
    像萧府这样的府邸,家里又有病人,一般都会养着一两个府医,做一些配药或是煎药的事,下人们生病也会去找府医瞧。
    析秋手背很疼,疼的她额头的冷汗都渗了出来,她没有力气去回萧四郎的话,也就不管他刚刚那一眼,到底有着什么含义。
    萧延亦把析秋交给司杏和春雁扶着,析秋就势靠在司杏的身上,房间里的气氛很怪异,析秋就对春雁道:“去喊她的丫鬟进来,她既是经常发病,想必大夫定是交过方法的。”
    春雁就出去把萧延筝的丫鬟喊进来,几个人一见析秋的手正被萧延筝咬着,惊呼一声:“六小姐……”白着脸乱了方寸,就要和萧四郎一样试图去掰开萧延筝的嘴,析秋一见她们这样,就知道这时人们对癫痫的认知度还不够,即便像他们这样已经极有经验的,所掌握的知识也不一定有她多。
    “算了,只能等她醒过来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几个丫鬟点点头,就上去给萧延筝揉着僵硬的四肢。
    萧延亦满面的愧疚,可心里却忍不住惊怔,还记得前几日在佟府外院见到她时的样子,身处尴尬之时不躁怒莽撞,如今看她显然也是受惊不小,却依旧这样从容淡然,他目光落在析秋的脸上,不由生出了丝好奇。
    析秋顾不上萧延亦在想什么,就觉的若是萧延筝再不清醒,她手背上这块肉,就真的要被她当点心吃了,好在萧延筝终于慢慢的松了口,析秋赶紧抽出手指着丫鬟道:“快给她喂药。”
    丫鬟就立刻端了茶水,又将药塞进萧延筝的嘴里,不一会儿萧延筝就慢慢平静下来。
    等萧四郎和大夫来,萧延筝已经睡着了,他看了萧延筝知道她没有事,就转身去看析秋,析秋坐在椅子上,手背上是触目惊心的牙齿印,已经咬破了皮,正在往外面渗着血,萧四郎就揪着大夫扔到析秋面前,吩咐道:“给他止血。”
    府医哪见过这阵仗,胆战心惊的去开药箱,析秋就看着药箱对大夫道:“我自己可以了。”说着,司杏已经打了热水进来,析秋自己清洗过手,就在萧延亦和萧四郎双双的沉默中,自己给自己上了药,又在药箱里找出干净的棉布,让司杏帮着包扎起来。
    等她全部做完,便抬着头对萧延亦和萧四郎道:“二小姐可能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六妹妹也在这里歇会儿吧,岳母那边,我去说。”总归她的伤因为萧延筝而起,萧延亦怕析秋说不清楚,反而被大太太误会。
    析秋看了看时辰道:“只怕太夫人的席面也要开了。”今儿她可是来贺寿的,却没有想会变成这么狼狈,她若带着伤出去难免不会让别人乱猜测,便点头道:“劳烦姐夫了。”
    萧延亦就笑着道:“是姐夫该谢你才是,你两次相救,我代延筝谢谢你。”说着要给析秋行礼,析秋立刻站起来,侧开身让了他的礼:“姐夫不必客气,我与延筝本也投缘,只要她没事就好了,我这不过是小伤,养几日就好了。”
    萧延亦没有说话,沉吟了片刻道:“那我先去岳母那边,把你留在这里的事和她说一说,晚一点我再来接你。”析秋点点头,没有异议。
    萧延亦就回头看着萧四郎:“四弟是留在这里,还是随我去见娘?”
    萧四郎想也不想就在析秋对面的椅子上稳稳的坐了下来,回道:“我等她醒了便走。”
    萧延亦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便出了门。
    房间里陷入长长的沉默中,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大家都默默的做着手里的事,走动时也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声音。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72 伤药
    丫鬟们进进出出,却都是极有默契的不发出一点声音,萧延筝安静的躺在床上,面容平静,呼吸也逐渐平静下来,析秋松了口气也靠回椅子上,司杏让萧延筝房里的小丫头,为析秋换了茶,她端给析秋目光戒备的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萧四爷,担忧的问道:“小姐,你的手……疼不疼?”
    也不知怎么了,这才三两个月,小姐就受了两次伤,她前一次还发誓以后再不让小姐受这样的伤害,不过才过了这么点时间而已……
    析秋接过茶,安慰的朝她笑道:“不过小伤,养几日就好了。”其实很痛,而且没有疫苗,卫生状况也不好,让她这学医出身的人,心里极不踏实。
    春雁也皱着眉头,眼睛红红的小声嘀咕道:“早知道我们也和四小姐一起走了。”
    析秋斜她一眼,面上平静无波但声音却隐含着不悦:“说这些做什么!”春雁闭了嘴,却和司杏一样,飞快的扫了一眼萧四爷,见他正垂目慢慢的喝着茶,仿佛对她们主仆的谈话好无所觉,她不由暗暗的松了口气。
    长长的沉默之中,萧四郎忽然抬起眼睛,一双微挑的丹凤眼看向析秋,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不生气?”
    析秋一愣,生气?气什么?
    她看着萧四郎,问道:“四爷这话从何说起?”
    萧四郎眉梢微挑,回道:“任隽!”没有前言,没有后语。
    任隽?姓任,是武进伯府任三爷?她刚刚也听萧延筝提起过,析秋终于弄明白萧四郎问的是什么,语气平和的反问道:“并无瓜葛的人,我又为何要生气?”
    萧四郎眼睛微微一眯,眼底有抹审视落在析秋平静的面容上,目光微微一闪,似笑非笑道:“倒是我小瞧你了。”
    析秋抿唇朝他笑了笑,并未说话,她不需要和别人去解释什么,况且,莫说那门亲事她本就不愿,纵是有意又如何,不过是门亲事罢了!
    “我去园子里走走,四爷稍坐。”析秋站了起来,虽说房里还有别人,可毕竟她和外男共处一室,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若是延筝醒了,劳烦四爷着人告诉我。”
    萧四郎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析秋便带着司杏和春雁转过了隔扇,出了门。
    出了门,司杏和春雁不约而同的长长的呼出口气,析秋回头朝她笑笑,在萧延筝院子前面的穿堂坐了下来,有丫鬟立刻去沏了茶端过来,析秋靠在椅背上去问司杏:“现在什么时辰了?”
    司杏便从怀里拿出怀表,回道:“辰时初。”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太夫人那边的宴席什么时候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