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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节
    等吃饭的时候,他就自告奋勇的接过周氏端着的碗笑着道:“我来喂弟弟。”炙哥儿今儿吃面条,岑妈妈按照析秋的吩咐特意盯着厨房做出短短的面条,敏哥儿拿着筷子卷着面条艰难的朝炙哥儿嘴里送。
    炙哥儿见今天是哥哥喂他,咧着小嘴笑的格外的开心,可张着嘴等了半天,那一筷子面条还没有送到自己嘴里来,等的不耐烦就伸出手,一把抓住筷子上的面条就朝嘴里送……
    “敏爷,还是奴婢来喂吧。”周氏小心的看了眼析秋,要去接敏哥儿的碗,敏哥儿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成功的喂进炙哥儿嘴里,这会儿看着他自己抓了面条吃的欢快,气馁的将碗还给周氏,析秋看着敏哥儿嘟着嘴,再去看炙哥儿吃的满脸都是面条,不由笑了起来。
    吃了饭三个人玩了一会儿,又哄了两人睡觉,析秋坐在床头给敏哥儿做夏衫,这边大夫人身边的唐妈妈来了,拿了太夫人寿辰宴客的名单来给析秋过目,又将萧延炙的长弓送来,唐妈妈笑道:“大夫人说难得炙哥儿喜欢这些,留在她哪里也没有用,不如给哥儿玩去。”
    析秋笑着让春柳小心收起来:“他还小,这会儿给他也会弄坏了,等大些再给他。”说着一顿又道:“替我谢谢大嫂。”
    唐妈妈笑着应了,看见析秋手里的衣裳,目光便顿了顿。
    四夫人对敏爷还是如以前一样,贴身的衣裳都是自己动手做,她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又道:“今儿我们夫人回了一趟娘家,中午才回来,原本是要过来的,又觉得累,就让奴婢跑一趟了。”
    析秋一愣,朝唐妈妈看去,就见唐妈妈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忽然明白过来,唐妈妈这是在告诉她,大夫人今天回了娘家,难道是她已经想通了,还是想到好的法子处理娘家的事情,所以让唐妈妈告诉她一声。
    她定是知道唐大奶奶拜托她劝她的事儿了吧。
    她微微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唐妈妈就知道析秋明白了她的意思。
    宴请的名单自是没有什么,唐妈妈又留下来聊了会儿,说起萧延筝昨晚歇在府里,便笑着道:“入了黑便被姑爷接回去了。”说着掩面笑了起来。
    析秋也笑了起来,这会儿庞家大老爷和老夫人回了广西,家里头就剩下他们两口子,庞姑爷只怕是一刻也舍不得和萧延筝分开,两个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了。
    “太夫人还打趣,说是过些日子该是有外孙抱了。”唐妈妈笑着道。
    若真如此,那真是极好的事儿了。
    晚上萧四郎回来,析秋说起中午唐妈妈来的事:“将宴客的名单给我看了,又将大哥生前常用的弓送了过来。”
    萧四郎目光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
    析秋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看着他问道:“前些日子说宫中选秀女,这两天名单是不是要出来了?”萧四郎闻言点了点头:“明日就该出来了,过些日子各处选送的秀女就会入宫。”
    析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沈皇后,听说皇长子机智聪明很得圣上喜欢,反而二皇子有些憨憨的一岁多了还不会开口说话,比起皇长子圣上要冷淡许多,反观长公主却是不同,因是女子得到的宠爱比皇长子还要多,便是皇后说是也喜欢的很。
    再喜欢公主,可自皇长子出生后,皇后却再没有动静。
    这一次新的秀女进宫,对于她来说,也是极大的危机吧。
    沈家这些日子也是频繁在外面走动。
    第二日,析秋才吃了早饭,碧梧笑着进来,回道:“夫人,门外有个婆子,说是锦乡侯家的妈妈,来给夫人请安。”
    析秋闻言便想到了阮平蓉,她微微点头道:“请她进来吧。”
    碧梧应是转身出去,一会儿领了一位穿着秋香色比甲的婆子进来,给析秋工工整整的磕了头,笑着道:“奴婢是锦乡侯二小姐身边的妈妈,请夫人安。”
    “妈妈快起来。”析秋笑着说着又指着一边的杌子道:“坐下说话吧。”
    那婆子谢了,落落大方的侧着身子半坐在杌子上,又接了碧梧上的茶捧在手里,笑着道:“是这样的,我们小姐差奴婢来问一问,夫人明天有没有空,她和表小姐想上门来给夫人问安。”
    前儿离开时,阮平蓉就说到过两天来玩,她微微点头笑着道:“她们想来就来便是,还用妈妈特意跑一趟。”说着一顿笑着道:“告诉她们,我明儿没事,直接过来便是。”
    “那奴婢回去就这么回了。”婆子说着就放了茶盅站了起来:“奴婢这就回去回话,不打扰夫人了。”
    析秋也未留,便让碧梧送她出去。
    第二日一早阮平蓉和乐袖便到了府里,和她们一起的还有黄小姐,三个人由一群婆子丫头簇拥着,说笑着进了门,析秋从次间里出来看着三个女孩子笑着道:“原以为你们要迟些来的。”
    “夫人!”三个人给析秋行了礼,阮平蓉笑着回道:“我可是被表姐硬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乐袖红了脸嗔瞪了阮平蓉一眼,抱歉似的对析秋道:“她嘴上最是没规矩的,夫人别见怪。”析秋笑着摇头:“怎么会!”说着一顿又道:“快进来吧,可不能站在院子里说话,回头阮夫人和黄夫人可得怪我待客不周了。”
    三个人掩面而笑,随着析秋进了门,阮平蓉大刺刺的在玫瑰床上坐了下来,东看看西看看,问道:“两个哥儿呢?”
    “敏哥儿去学馆了,炙哥儿和奶娘在园子里散步呢。”析秋笑着看碧槐上了茶,乐袖接了茶谢过,静静坐在那边,阮平蓉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析秋放在一边的衣服上,挑着眉头道:“夫人,您都是自己做衣裳吗?”
    “随便做做打发时间而已。”析秋笑着回了,又指了指她们个人面前摆着的蜜饯盘子:“是去年夏天晾干的葡萄,你们吃吃看。”
    “葡萄?”阮平蓉捻了一颗丢进嘴里,嚼了嚼顿时眯着眼睛回道:“嗯,真甜。”又回头对乐袖和黄小姐道:“你们尝尝看,很好吃!”
    黄小姐也捻了一颗放进嘴里,乐袖则要斯文多了,拿着帕子包了手咬了半口,黄小姐吃着点着头又捻了一颗,笑着道:“这个真好吃,就和酥糖一样甜。”
    “就你会说。”阮平蓉索性将盘子拖到自己面前,又捻了几颗吃了喝了口茶:“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平日吃的蜜饯可没有这么甜的。”
    析秋看着几人笑了起来,对碧槐道:“拿了匣子给三位小姐各装一些带回去。”碧槐应是,析秋又对三人道:“若是喜欢再差了人来取。”
    阮平蓉点着头:“谢谢夫人。”乐袖暗暗瞪了眼阮平蓉,却是微笑着转头对析秋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来已经是打扰,还带着东西回去……”
    “不打紧。”析秋摆着手,看向几人又道:“可要到园子里去转转,前儿来也没机会去看看,这会儿后园里山茶正开着。”
    阮平蓉听着就要点头,乐袖却是摆着手道:“不去了,太麻烦夫人了。”又瞪了阮平蓉一眼,阮平蓉撇撇嘴便道:“你现在不玩,回头等你想玩也没有机会了。”
    析秋听着一愣,阮平蓉便变了面色,黄小姐很天真的问道:“为什么没有机会,四夫人家很近啊,我们可以常常来嘛。”
    “你不懂!”阮平蓉一副不愿和小孩子解释的样子,就朝析秋看来,解释道:“表姐初十就要进宫了,若是选上就要留在宫里,若是选不上只怕回来后也要远嫁,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玩。”说着又去看乐袖:“我说的没错吧?”
    “平蓉,不准胡说八道!”乐袖露出愠色,脸上并没有高兴的样子,选秀的事都是圣家的事,他们哪敢多嘴还做了打算,放在心里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口无遮拦的说出来。
    阮平蓉吐了吐舌头不服气的样子,却没有再说话。
    黄小姐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道:“原来乐姐姐是今年的秀女啊,那以后见您是不是要去宫里才能见到了?”说着一顿从乐袖对面走过来携了她的手:“阮姐姐也没说错啊,以后我们也不能像现在你这样常常见面了。”
    乐袖垂着头红了眼睛。
    析秋终于明白,阮夫人为什么会将自家的侄女接过来,又带出来走动,原来乐袖是今年的秀女……以她身后的关系,想必留在宫里是必然的,乐,阮,钱,三家既然动了将女儿送进宫的打算,就必然做足了准备才是。
    三族的势力,保一位贵妃,应该不是难事。
    心思转过,她又朝乐袖看去,想必她心中也清楚的吧,此次去必然不可能再有出宫的可能,只不过进宫之后圣上宠爱与否,就只能靠她自己经营努力了,三族的期望只怕她心中压力很大才是。
    她感觉很怪,觉得这么好的姑娘以后就只能在那一方天地终老到死,有些可惜,可是转头一想,又觉得可笑,身为女子谁又不是在一方天地终老呢,便是她也没有例外。
    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乐袖有些慌乱的开口,对析秋道:“夫人莫怪,平蓉口无遮拦。”说着站了起来:“平蓉,我们不要打扰夫人了,快回去吧。”
    “不要!”阮平蓉摆着手:“好不容易来一趟,再说我们想问夫人的事还没问呢。”
    乐袖脸越加的红,窘迫的看着析秋进退不是。
    析秋微微笑了起来,温和的看了看乐袖,又看向阮平蓉问道:“什么问题?”
    “就是表姐。”阮平蓉看也不看变了脸色的乐袖:“她很好奇,说大督都以前整日风流纨绔,为什么娶了四夫人以后,就变的这么好?”
    析秋正在喝茶,差点被茶水呛着了,难怪乐袖脸色这么难看,她看向阮平蓉就觉得这个姑娘真是率真的可爱。
    “平蓉!”乐袖满脸的尴尬跺了脚道:“你再胡说我回去告诉姑母,看她怎么罚你。”
    阮平蓉也站了起来,不相让:“是你好奇我才帮你问,你现在又来说我,哼,不问就不问!”说着扭了头不看乐袖。
    黄小姐看着两人瞪着眼睛,怯怯的劝道:“两位姐姐别生气了,我们有话好好说嘛。”
    两个人没有反应。
    析秋失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仿佛她不曾有过这样没有顾忌无忧无虑的日子,遂笑着和阮平蓉道:“刚刚不还说表姐要进宫去,以后不常有出来走动的机会,若真是这样,以后你们也不能常见面了哦,难得在一起你怎么还和她置气了呢。”
    她轻轻柔柔的含着微笑说着,阮平蓉听着脸色就松了松,析秋又转向乐袖笑着道:“我都没有介意,你倒是先气着了。”说着掩面笑了起来:“快坐下说话,今儿来反倒比昨日拘谨了许多。”
    乐袖朝析秋看去,面色一怔,是啊,她都没有生气她却是和阮平蓉在别人家里吵了起来,她平日里一向自持的教养内敛这会儿却不知被她丢到哪里去了,她又去看析秋,就见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心里便顿了一顿,目光又落在她身后为庶子做的衣服上……
    仿佛明白了,萧大督都为何会为了她改变那么多。
    乐袖脸色渐渐恢复过来,面露笑容朝析秋笑着道:“夫人说的对,是乐袖失礼了。”说着又和消了气的阮平蓉互看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黄小姐就皱着鼻子道:“真和孩子一样,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和好的。”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各自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乐袖目光就落在析秋的身上,注意着她的一颦一笑。
    析秋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好在阮平蓉没有再追问刚刚的问题,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送走几位娇客,接下来两天析秋便忙着大太太的除服礼,将鑫哥儿接过来,请了普宁师太在府里做了水陆道场,将除服礼办了,鑫哥儿换了鲜艳的衣服显得很开心,拉着析秋道:“四婶婶这样的衣裳真好看。”他还没有穿过很鲜艳的颜色,所以显得格外的兴奋。
    析秋也换了件粉色撒花褙子,和太夫人大夫人在府里吃了饭,第二日又去佟府里给大太太上了香……
    初十那天京城里异常的热闹,碧槐和碧梧上街去看,回来和析秋道:“夫人,外面可真热闹,那粉顶的轿子一顶接着一顶,还有挂着花团的马车,便是随跟着的丫头都很好看……”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碧槐不以为然:“现在看着光鲜,这些人进了宫里,可是一辈子都出不来的,轿子看着漂亮,指不定在里头怎么哭着呢。”
    碧梧被泼了冷水,顿时蔫了下去。
    析秋却是没有说话,看着桌面上乐袖托人送来的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的回礼,微微发愣。
    ☆、第三卷 庶途同归 208 冤家?
    将乐袖送来的回礼拿给萧四郎看,她仿佛无意识的喃喃的道:“……这样的回礼也太重了。”
    说着便又放回匣子里,喊来碧槐收好。
    萧四郎端了茶在圆桌边坐了下来,面上没有多少的异色,眼神却微微眯了眯没有回析秋的话,析秋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拧眉问道:“四爷,钱,阮,乐三家到底是何意思?这件事四爷和二哥知道不知道?”
    “钱忠与我和二哥说起过了。”萧四郎喝了口茶解释道:“中山侯远在淮南,先帝时便沉寂许久,在朝中事务上也从不出头行事低调,便是京中人际来往也居多附于锦乡侯之后。”他说着看向析秋,又道:“但此事却是钱忠起意,在三族中挑选后,才定了乐袖此人,一年前便请了教养嬷嬷细心教导培养,养在中山侯夫人膝下悉心教导,年后才接到京中,报备于内务府。”
    果然是这样,乐袖进宫三族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定了,一年前正是荣郡王起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韩夫人去世的那天晚上,第二日钱夫人来府里和她说话时,提到沈太夫人的态度和言辞。
    心中似乎明白了七八分。
    钱忠一直在圣上身边走动,很得圣上信赖,他为人看上去油滑但从他平时和萧四郎以及萧延亦相处的点滴来看,此人办事不但沉稳而且心思也深,这样的人不可能贸贸然送一位女子进宫。
    正如她早前所想,大周进宫选秀的女子大多是品级较低的官员家眷,或是家世清白的民间女子,功勋之家的女儿则很少入宫,因为这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将整个家族的兴旺寄托在后宫女子身上,赌注太大风险也很大,真正的功勋贵族的荣宠也不可能靠一个女人去得势,况且,后宫风云诡变那些生于安乐荣华的嫡出小姐们,又有几个有那样的心机手段,便是有家里的长辈也舍不得让自家娇养的闺女进去受那份罪,一步走差兴许还会落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所以,钱忠也好,中山侯也好,锦乡侯也好自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和顾虑,即便乐袖并非他们所出,但所要担待的风险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可他们如今这样做了,析秋却认为他们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不期然的,她就想到了圣上。
    能让三大家族听命行事且对如今树大枝茂的沈氏毫无顾忌,就只有当今圣上能做得到了。
    政治讲究平衡,不管风平浪静还是一枝独秀这些都不是好事,当局者最想要见到的是什么,是暗潮汹涌,只有在暗潮汹涌中各方党派势力相互制肘,局势才算真正的稳定,只有为了利益互相监督揭发抵制手段百出,局势才算真正的稳定。
    不但朝堂如此,便是后宫亦是如此,如今后宫之中依旧是沈皇后最为得宠,有她一人六宫无颜色,这一次选秀是一次冲击更是一次机会,圣上想要平衡,想要制肘不出现一家独大只手遮天的场面,唯有在后宫抬举一位后妃,在朝堂提拔一族势力。
    与不满无关,只是政治。
    而东昌伯这一脉的势力,正好被圣上相中了,东昌伯虽爵位不高可联姻势力强大,便是宣宁侯也和他走的颇近,这些势力只要连起来……
    对自己大胆的猜想,析秋暗暗心惊,摒弃心中的胡思乱想,可脑中却依旧在转着不停。
    “在想什么?”萧四郎握了她的手在手心之中,低声问道:“在担心今后朝堂还是后宫?”
    析秋回过神来,朝萧四郎看去,面露紧张的问道:“四爷,您和妾身说,您和二哥会不会受到牵连或是影响。”罪名之中,有一罪叫坐党,没有直接利害,但即便是间接的,届时查究起来也一样难逃其咎。
    她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并非是害怕,但是无妄之灾或是间接连累,想必没有人甘愿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