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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节
    徐彦英一来是因为大哥当初疼爱她,二来是心疼徐天胤,对自己这侄子,她向来关注。但在徐家三代里,很显然自己的女儿和二哥的儿子天哲关系好些。他们兄妹两个跟天胤见面的时候很少,话也说得少。
    因此,对于今天女儿主动提起徐天胤来,徐彦英有些奇怪。
    但她随即便看见女儿古怪地笑了笑,道:“妈,我看表哥也没你说得那么可怜,他现在过得滋润着呢。不是听说交女朋友了么?求婚的视频我可是看了,那浪漫的,我估计天哲表哥都干不出来!京城大学的开学典礼上求婚,我看天胤表哥可一点也不冷淡。”
    这话一出口,一桌子人都静了静。
    一时没人说话。
    这件事,徐家人自然都是知道的,视频也都是看过的。但是至今为止没人表态,也没人在老爷子面前提起过。
    二房三房,都想知道老爷子是个什么态度。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被提了出来。
    于是,徐彦绍、华芳夫妻,刘正鸿、徐彦英夫妻,和徐家三代的徐天哲、刘岚,此刻都看向了徐老爷子。
    老爷子皱了皱眉头。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十四章 老爷子发威,慈善拍卖
    徐老爷子这一皱眉头,徐家二代的人便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刘正鸿暗地里瞪了女儿一眼,怪她多嘴了,一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没规矩!”
    刘岚被父亲斥责,有些不服气。舒殢殩獍他们明明就想知道外公的想法,她给他们当了枪使,反过来怪她?
    但刘岚没敢反驳。今天对徐家来说绝不是过节,餐桌上容不得闹腾,这点她很清楚。外公虽然疼她,但对晚辈的家教很重视,这点连她也不敢恃宠而骄。若是在这种日子,跟父亲在餐桌上顶嘴,外公是会不快的。
    从小到大,外公都是威严的。刘岚承认,她其实每次缠着外公或者哄老人开心,都是小心翼翼的。刚才她在餐桌上开口,那是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说了也不要紧。因为她开口提的是天胤表哥,外公向来最疼他,对他总是特别宽容。
    原因嘛,当然是舅舅和舅母去世得早,表哥又身体不好,从小就养在香港的私人疗养院里,十来年没回徐家,外公特别心疼他罢了。
    在徐家三代里,表哥跟他们不一样,他在徐家的规矩之外,可以破很多的例。
    刘岚端起碗筷,面对父亲的训斥,缩了缩脖子便低头吃饭。其余人也都笑笑,全当没开过这话题,也各自吃饭。
    这时,老爷子却放下了碗筷,开了口,“你们想说什么,说吧。”
    徐家人刚端起碗筷来,听老爷子竟然开了口,都不由吃惊,纷纷又放下了碗筷,坐直了身子。
    往年这天,老爷子向来是一言不发,吃完饭就走的。今天,怎么有心思说话了?
    徐家人相互之间看看,却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华芳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很有徐家媳妇的庄重感。脚尖儿却在餐桌底下偷偷碰了碰丈夫。徐彦绍笑呵呵的,餐桌底下把脚一挪,避开妻子,面儿上却神色如常。大哥过世之后,徐家二代自是以他为首,从辈分上来讲,老爷子问话,也确实该他先发言。即便是妻子不提醒他,他想不想说,都必须要先开口。所以说,妻子华芳在检察院档案处做了这么多年,性子却一点也没沉下来,还是急脾气。
    唉!
    “呵呵,爸,我们能想说什么?”徐彦绍笑了起来,看了席上的徐家三代一眼,语气感慨,“要不是岚岚说起这事儿来,我都还没注意,咱们徐家这几个孩子,一转眼都成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徐彦绍笑呵呵的,语气确实颇为感慨。在刘正鸿却暗地里瞧了徐彦绍一眼,内心暗骂一声:老油头!
    徐彦绍这人向来是这样的,官场那套圆滑世故用得炉火纯青。在徐家,但凡老爷子问话,按辈分,他向来第一个开口,说话却从来不发表观点,而是一番抛砖引玉的话,把接下来的事交给其他人。
    得不得罪老爷子,那都是别人的事。他只在一旁坐着听,看准了老爷子的喜好,才会开口发言,或者是安抚。总之,他是不得罪老爷子的。
    这也正是刘正鸿不喜徐彦绍的地方。但他却从来不说什么,他是徐家的女婿,不是儿子。就如同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平时在家里性情再温柔的妻子,发言也总是排在第二位的。
    这个发言的顺序,不是老爷子规定的。徐家虽然家规严,但还不至于如此。老爷子看待子女其实很公平,也很朴实。他有着艰苦岁月里走来,建国之初第一代领导人最朴素的想法——谁为国家做的贡献多,谁就能得到更多的尊重。
    因此,这么多年来,刘正鸿在徐家二代里的座次,并不居于末席,而是一直在妻子前面。若是家庭会议,他甚至仅次徐彦绍之后,排在二嫂和妻子前面。
    这是老爷子给他的尊重,也是刘正鸿敬重眼前这位老人的地方。
    但说实话,老人这种朴素的想法,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了。建国半个多世纪,常年的政坛尔虞我诈,即便是地位极重的徐家二代,也难免染上些官僚作风。
    刘正鸿承认,他自己也有。如果没有,在官场上是吃不开的。所以这么多年来,老爷子问话,他也从来不抢先回话。有什么观点,都是让徐家子女先挑头儿,毕竟那才是真正的徐家人。
    因此,这个回话的顺序,其实是徐家二代之间的共识。没有明说,却谁都默认了的顺序。
    果然,接着开口的便是徐彦英,她知道丈夫向来不太对徐家的家事指手画脚,而二嫂又是个精明人。二哥发了话,她从来不紧跟着便开口,生怕显得他们一家太压人。
    徐彦英心如明镜,为了不冷场,也只好接话。而且,今天这事谈的是天胤的婚事,她这个姑姑,是要说一说的,“爸,这两个孩子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天哲的婚事,二哥二嫂也许有打算,我也不操这个心。就是天胤的婚事,大哥大嫂去得早,也没法替他打算。我原想着,他那性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开窍。倒没想到,他还自己找着心仪的女孩子了。那女孩子的背景,我了解了一下,家世还是挺清白的,人也优秀,就是不知道爸怎么看这事儿?”
    这话一出口,徐老爷子还没发话,华芳就轻轻皱了皱眉头。
    这什么意思?老三家里的意思是,同意?
    “小妹,那女孩子的背景,我也了解了一下。这家门……呵呵。”华芳笑了笑,扶了扶黑色的镜框。她是检察院的,平时严肃些,即便是此时笑起来,笑容也很淡,话里难免有些提醒的意味。
    华芳没直接说夏芍家门低,虽然她就是这么个意思。但她做徐家的媳妇二十七个年头,自知老爷子常说工农一家,不喜徐家子弟眼界高。所以,有些话,她心里是那么想的,嘴上却得斟酌着说。
    一家人都明白华芳的意思,于是都看向徐老爷子,这事儿主要得看老爷子的意思。别说是徐天胤的婚事了,就是徐天哲的婚事,在徐家还是得请示老爷子的。
    老人看了眼儿女们,目光威严,让人看不透心思,“然后呢?”
    然后?
    徐家人互相之间看一眼,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不表态?还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见此,徐彦英开了口,“那女孩子,家门是低了点。可是我看着挺优秀的,最重要的是,难得天胤喜欢。”
    “优秀的女孩子到处是,最主要的是,得配得上咱们天胤。”华芳斟酌着用词,话里的意思是在说夏芍配不上徐天胤,可话外也就是在说夏芍出身配不上徐家。
    “天胤看得上,不就是配得上?”徐彦英懂华芳的意思,“二嫂,我倒是看那女孩子挺好。普通家庭的孩子,能白手起家,四年就把资产发展成国内十强,本事可不小!我听说,华夏集团是古董、拍卖、地产和网络行业。说起古董这一行,我还挺佩服这女孩子,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有那古董鉴定的眼力?那都是国家文化的见证,能做这一行的人,底蕴都是深厚的。地产行业就更不用说了,国家正鼓励发展地产行业,经济的增长有多少是被地产行业带动的?还有那网络行业,日后不正是网络时代?华夏集团可是国内网络企业的开拓者。要我说,这孩子有能力,有远见。咱不谈出身,只谈本事,年轻一代里,还能有谁家的女孩子比她强?”
    刘岚在一旁撇撇嘴,怎么说得好像天底下女孩子都比不上她似的?京城名媛何其多,哪个不比她强?
    徐彦英转头,正看见女儿撇嘴,便是叹着一笑,“我们家岚岚,就不如人。年纪比人大两岁,成就却完全谈不上。出身倒是好,可跟人一比就娇气了。”
    徐彦英看着女儿,目光还是慈爱的,只是微叹。却让刘岚眉头一皱,看向母亲。
    “妈!”刘岚小声表示抗议,没敢对母亲大声,听起来像是撒娇,但她眼里却绝对是抗议。
    徐彦英却是一笑,看向女儿,“你看,这不就是娇气?”
    徐彦英知道女儿是娇气的,她从小出身好,老爷子对儿孙要求再严格,她也没吃过苦。再怎么教育,身边都是推崇的目光,她也难免养成些骄傲的性子。比出身,确实没人比得过她,外公是开国元勋,父亲是省委副书记,母亲也从政。可比能力,要让她去艰苦创业?徐彦英知道,那是不能的。
    刘岚被母亲堵得一句话上不来,眼里有怒气,却不敢在今天这场合发火,于是内伤的时候转头看向徐天哲,轻拉他的衣角,小声道:“表哥,我妈说我。”
    徐天哲微笑,文质彬彬,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对徐天胤婚事的看法,就像是这是长辈们之间的事,他不发表任何意见。但见表妹苦着脸求助,他便一笑,不帮着她说话反而点头,“是挺娇气的。”
    刘岚顿时瞪眼,然后一脸委屈,看得徐家人都笑了笑。他们兄妹两个,从小感情就好,这话自然是小辈之间的玩笑。
    徐彦英叹了口气,越看女儿越像没长大的孩子,但此时在谈徐天胤的婚事,便也不理她了,继续说道:“国家的未来还是年轻人的,经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企业的发展。不提那些老一代的企业家,年轻一代里,可没有比华夏集团更有成就的。咱们徐家娶一个年轻一代里最有成就的企业家过门,不算辱没门庭吧?天胤那孩子,性情是冷了些,可他重情。我想他看上的人,想必也是个好孩子。只要是孝顺、有教养的孩子,我倒是觉得,不妨见一见。”
    说起徐天胤来,徐彦英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看起来像是岁月的沉淀,慈爱,安详。
    华芳听着徐彦英的表态,不由皱眉。她知道,徐彦英这人,虽然性情温柔,但是在关键问题上一点也不是个软柿子。毕竟,她是徐家人。
    徐彦英跟她大哥兄妹感情很好,所以她特别疼爱徐天胤些,华芳一点也不奇怪。但这门婚事,她是坚决要持反对意见的。任徐彦英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小妹,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哪是看不起对方出身的人?”华芳笑了笑,虽然她就是看不起,但是话不能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要反对那人进门,不提她的出身,还有件事就能让徐家集体反对,“我觉得不大合适,是因为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
    徐彦英看向她,“二嫂听说什么了?”
    华芳笑了笑,好像这事真的很好笑,说之前还扫了一眼席间,“我打听这女孩子出身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事。听说她在香港和青省挺有名气的,是什么……风水大师?”
    “噗嗤!”果然,在徐彦绍和刘正鸿都怔愣住,徐彦英蹙眉的时候,刘岚没忍住笑了出来。但她立刻就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捂住了嘴,去看徐天哲。
    徐天哲还是一脸谦恭的笑,不表态,任长辈谈论,晚辈的姿态做得很足。
    夏芍有风水大师这一重身份,徐家人怎可能没听说过?早在徐天胤求婚当天,事情一曝出来,夏芍的资料就在徐家了。
    风水大师,这就不仅仅是门庭高低的问题了。
    “这身份,嫁进徐家,是不是太敏感了?”华芳笑问,眼里却没多大笑意。
    这也是她反对的最大原因。
    她知道,以老爷子对徐天胤的宠爱,他的婚事是轮不到别人置喙的。但是,她必须坚决反对,就算不为了徐家的脸面,也得为了儿子的前程。
    风水大师这种听起来像江湖神棍的身份,怎么能嫁入徐家?这个身份得多敏感?政坛斗争尔虞我诈,这种身份很容易被政敌拿来做文章。一顶封建迷信的大帽子扣下来,徐家这开国元勋的家庭,脸面还要不要了?
    徐家是政治家庭,子孙都从政,就出了徐天胤这么个不合群的,独独往军界里闯。军区里的将军,讲究的是军事素养,跟政坛为官可不一样。官场上,这些敏感的事都不能沾!天胤也真是的,从小不在徐家,跟这个家里没有多少感情也就算了,婚姻大事也这样胡来。难道就不知为兄弟姐妹想想?
    就算老爷子再疼宠徐天胤,也要有个限度,这事儿有必要提醒老爷子。毕竟徐家三代里,不是只有一个徐天胤。而且,徐家是政治家庭,徐天胤在军区,这政治家门最后还不是得徐天哲来传承延续?
    所以,考虑天哲的政治前程,是必须的。
    徐彦英也一时不知说什么了,一家人又看向了老爷子。
    老人正端起茶杯来喝茶,看起来还是没有表态的意思。
    华芳有些急了,她实在不懂老爷子到底怎么想,今天难得说起这事儿来,势必要摸摸老爷子的想法,于是便笑道:“爸,我们知道您疼天胤,我们也疼他。我们倒也不是就那么介意门庭高低,就是觉得天胤的性子,适合找个性情温柔些的女孩子。哪怕他不喜欢京城一些官门家庭的名媛,一些军门家庭的也合适。这样一来,经历还差不多,两个孩子在一起有共同语言。我们想着,怎么着也比这个经商的强吧?”
    徐彦英则皱了皱眉,“二嫂,听你这意思,你是想给天胤做媒?他喜不喜欢我先不说,就说你看上了合适的,谁跟他说去?你?”
    华芳顿时一窒,略微有些懵。
    她一心想着自己儿子,倒是忘了,徐天胤那孩子可跟一般晚辈不一样。说实话,跟他坐在一起,她这个当婶婶的都怕。
    让她去说?她可不敢!
    所以这事儿,就得老爷子做主!老爷子看不上那女孩子,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天胤这孩子,从小就苦。我原以为,他这辈子还不知能不能结婚。现在不挺好的?他自己看上了个……”
    “小妹,我说的是那女孩子的身份……”
    “身份问题,可以想办法!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端看二嫂怎么看了。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眼下秦姜两系斗得厉害,徐家向来被认为跟秦系走得近,这时候还好些。谁能保准儿这事不会被当成把柄,哪个拿捏着咬上一口?”
    “那也好办!那就等派系之争定下来了,再对外承认那女孩子不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就没人敢咬徐家了吧?谁敢咬一口试试?”
    “……”华芳又是一窒,被辩得上不来话。
    席间只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男人们低着头,各自沉思,就是不发表意见。仿佛晚辈婚姻方面的事,本就该女人去操心。
    “二嫂,能不能不让天胤走这条联姻的路?我就想着,他能好好成个家,娶个他喜欢的好女孩,安安稳稳过日子。让大哥大嫂泉下有知也能闭上眼。”徐彦英很少见地沉下脸来。
    华芳赶紧去看老爷子,内心有些恼徐彦英在这时候打感情牌。要知道,老爷子现在可还没表态,她的话很有可能让老爷子心软。
    于是,着急之下,华芳道:“小妹,你怎么就知道天胤看不上别的女孩子?再说了,身在大家庭,哪有不做出点牺牲的?”
    “砰!”
    话音刚落,徐彦英还没皱起眉来,便听见重重一声。
    徐彦绍、徐彦英两家人都是一怔,接着才反应过来,声音来自老爷子。
    一桌子人抬眼,看见老人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威严地抬眼,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媳妇,目光严厉里带着微怒,拍着桌子道:“他三岁!父母死的时候,在处理凶手的问题上,他就已经为徐家做出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