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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现下分明她是被季昀承连累,季昀承居然还敢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同样被绑在马车里,尊卑身份瞬息模糊,两个人争锋相对唇枪舌战半点不让。
    有人敲击马车壁,颇不耐道,“你们两个安静点,吵什么吵!”
    季昀承一想,自己同一个女子计较什么,当即闭嘴不再说话。
    慕阳一想,自己同个半大孩子计较什么,当即也不再说话。
    马车又颠簸了好一阵,才算停了下来,车帘掀开,一个陌生男子毫无恭敬之色道:“小侯爷下车罢。”
    季昀承一改在马车里同慕阳拌嘴的幼稚模样,唇畔挂着冷笑,背脊挺直从马车上跃下。
    慕阳跟着下马车。
    眼前是一件破落的宅子,庭院中荒草丛生,很像是被主人废弃无人打扫。
    两人被关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这样一连关了三天也无人问津,每日有人送两次饭,饭菜粗鄙根本难以下咽。
    为了保存体力,两人都一言不发。
    第三日季昀承被“请”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嘴角渗血,脸色也苍白了些,唯独一双浅灰色的眸子越发的澄澈透亮,像是淬了光在当中。
    慕阳问:“用不用我给你包一下伤口?”
    “你不是不会?”
    “我可以现学现卖。”
    “不用了,我死不了。”季昀承用指腹擦了唇角的血,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怎么,你担心我?”
    慕阳用指节敲了敲墙砖:“我只是担心我们能不能逃出去。”
    季昀承长眸微眯:“别指望了,我出去的时候观察过,这里是他们大本营,守备相当严,就算侥幸逃出去,外面尽是荒郊野邻,你打算如何?”
    “那难道就在这等死?”
    季昀承沉吟道:“进树林前我留了标记,希望这里离那不远,侯府的人能找到我们。”
    慕阳低下头。
    季昀承的那场刺杀,虽然季昀承也受了重伤几乎垂死,可是最后的结果仍是刺客一伙被捕问斩。
    搜肠刮肚她也只记得一点,不过……
    再抬起头,慕阳的眼中带了几分冷意,“我有个主意,小侯爷你敢不敢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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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侯爷,您还是乖乖同我们合作也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
    季昀承半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息,颈脖却一直高傲的仰着:“好。”
    此话一出,一直威胁季昀承的人都显出了几分狐疑:“小侯爷,你这可是真的……”
    季昀承嗤笑:“你们倒是真滑稽,这几日一直叫我合作,我同意合作了你们反倒不愿意了?”
    “这……小侯爷你肯合作自然是最好!来人,给小侯爷上药。”
    略略侧了身,身上的伤痛让季昀承一时间紧皱眉,连话也说不出。
    待平复了疼痛,方道:“药给我,我自己上。”
    “你们想知道的,我未必清楚,有些事父侯连我也未曾告诉……不过,我知道一个秘密,对你们也许有用,但……我只能告诉一个人。”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
    这是慕阳告诉他的,季昀承自然知道,只是不是每一个计策在此时都适用,慕阳的神色却相当笃定,她甚至还仔细分析如何说话行事才能达到挑拨离间的效果。
    季昀承不笨,或者说得上一点就透,只不过他不信慕阳——因为慕阳太肯定。
    一度季昀承还怀疑过慕阳是不是和这伙人一起的,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一则慕阳的底细早被季昀承打探清楚,二则慕阳这么做也依然从他身上捞不到任何好处。
    慕阳见季昀承怀疑,也不生气,只笑:“小侯爷忘了我有预知能力么?”
    “预料?若能预料,你何至如此?”
    “我能预料到的只有模糊的情形,我知道这帮刺客会被全部剿灭,但是他们死之前我不希望自己先死掉。”慕阳笑,“小侯爷,你也说了,我们如今一荣俱荣,一损即损……你何妨一试,反正也不会更糟糕了。”
    季昀承最后终于还是信了她一次。
    她的笃定当然有缘由。
    这伙刺客的来历当时并未查出,当中既有玄王朝的敌国来人,也有本朝中一些涉及隐秘之事,但对外则只称是一众流寇,这些因为当初慕阳并未关注,所以知晓的也并不多,记忆最深的却是这群刺客并不和,在被抓捕时,仍旧吵嚷不休,为是谁害得被抓而互相推搡。
    既然不和,那就必然有矛盾可以乘虚而入,人都有私心,利用起来其实一点也不难。
    这是慕阳在宫中学会的。
    她是身份尊贵的和政长公主,但任何的荣宠都不是平白来的,她不是母后唯一的女儿,即便受宠骄纵蛮横权势滔天同样惹人嫉恨,小时候给她下过绊子的人不计其数,吃了一次亏两次亏,她就学会如何反击,如何不动声色的让人吃瘪,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保住自己的地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所以她是权倾天下地位尊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慕阳公主。
    这点萧腾说的没错,玄慕阳,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或者从另外一个方面,可以说,她其实是个坏人,她这一生算计过很多人,甚至包括她的父皇母后,唯独对萧腾一片真心从无半句虚言,只可惜……
    慕阳等在光线昏暗的屋子中,季昀承被送了回来,笑得一脸邪佞,手里还握了一瓶只剩一半的陈旧金疮药。
    刚一进屋,季昀承就瘫倒在铺着草垛榻上。
    将金疮药丢给慕阳,季昀承斜睨道:“帮我上药。”
    嘴角上的淤青还未消散,季昀承的心情却显得很好。
    拾起金疮药,慕阳打开看了看,道:“怎么,成果不错?”
    季昀承闭了眼眸,只嘴角勾笑:“上药。”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自己手臂上的布料被大力撕扯开,而后清凉温润的感觉包裹住他受伤的地方……慕阳竟然,真的在帮他上药。
    没睁开眼睛,季昀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慕阳的服务,嘴上却不掩讶异道:“平日里使唤你一次简直难如登天,怎么今天这么听话?”
    懒得回答季昀承这种无聊的问题,慕阳几下撕开季昀承早在逃路的时候就破损不堪的长袍,指尖挖了一坨药膏就朝着伤处抹去。
    之所以留着她,是因为季昀承还活着,这帮人还不想跟季昀承撕破脸,这点从季昀承的伤口可以看出,都是不伤筋动骨只让人痛的皮肉伤,连血都没出多少……也难怪季昀承之前不让她包扎,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包扎的地方。
    慕阳神情平淡的检查过季昀承身上的所有伤处,然后收起药瓶。
    季昀承斜靠在榻上,半眯起眼睛,因为发冠遗失,如瀑青丝未束而散,些许落在肩头,其余直滑到腰际,蜿蜒旖旎,衬上当中如玉容颜以及欲遮还露的白皙肌肤,黑白分明,有种撩人心弦的味道。
    “慕阳……”
    “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心情格外好的缘故,季昀承以手支颌,饶有兴致的望向慕阳:“你帮我上药就没有其他想法么?”
    “有。”出乎意料,慕阳答的很快。
    “哦,什么想法?”
    把深紫近黑的布片重新盖回到季昀承的身上,慕阳由衷的说了一句话:“小侯爷,您真该庆幸这帮歹人中没有嗜好男色的。”
    乌发披散,衣不蔽体,容有殊色……
    季昀承此刻的样子,还真像秦楼楚馆里卖身的小倌……
    以眼可见的程度,季昀承的嘴角抽了抽。
    不过……慕阳低头扬唇,她在宫中见过姑姑的面首不知多少,就季昀承这番姿色,实在没多少打动她的魅力。
    17 十六章
    “小侯爷,你只告诉我一人怎么样?”
    季昀承姿态懒散的斜靠着,仿佛身后的不是破落草垛,而是一方细软华贵的美人榻。
    “我为何要告诉你?”
    来人忙压低声音道:“小侯爷,你可知他们根本不打算送你回去,只要你告诉了我,让我得了……我这就偷偷放你走。”
    “是这样?”季昀承挑了挑眉,“容我再考虑一二如何。”
    来人朝身后看了看,重重点头道:“那我明晚再来。”
    慕阳抱膝坐在一侧,目送来人远去,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这已经是来的第几个了?”
    那厢季昀承却隐隐有些咬牙的味道:“一帮蠢货。”
    ——季小侯爷对于自己被这么笨的敌人抓到而感觉不忿。
    慕阳没告诉他之所以这么容易成功的原因是这帮人太过驳杂,没有主心骨,谁也不信谁,才会如此容易上钩。
    托了托下巴,她百无聊赖:“小侯爷,到底他们要知道的是什么?”
    闻言,季昀承微微一笑:“你想知道?这可是……”
    “那便算了。”飞快打断季昀承的话——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凄迷夜色透过屋内破陋的高窗投射下来,一地银辉。
    慕阳没了聊性,季昀承自不会强求,闭眸无声靠在砖土墙角暗自养伤。
    又恢复了寂静的常态。
    已是入眠时间,外头隐约的喧嚣声逐渐沉寂,夜晚照亮的灯火亦尽皆灭去。
    慕阳也靠在一边,双手环抱,眼眸半闭,昏昏欲睡。
    忽然,几缕亮光照在慕阳的眼睑前,她刚一抬眸,就见高窗外似乎骤然亮了起来。
    她刚爬起身,另一侧的季昀承也已起来,目光淡淡望向窗外,继而转头拧眉将视线转向慕阳。
    慕阳还未开口,门“砰”得被撞开了。
    一个大汉面带怒容大步走来,手中提着一把噌亮的大刀,显见来者不善。
    他刚一进门,季昀承同慕阳就已经戒备地站直身。
    大汉以刀指着季昀承,狂怒道:“好你个小侯爷,居然敢跟老子玩阴的,反正也活不了了,现在老子就了结了你,拉个小侯爷做垫背,老子也算不亏!”
    不等季昀承说话,大汉挥刀就朝着季昀承劈来。
    季昀承身上带伤,行动不便,只得就地一滚,那刀狠狠劈在地上,直劈出了一条深深的刀痕,可预料那刀若是劈中了季昀承,只怕会当场将人劈成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