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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德国外交部的电报还没来得及回复,德国驻青岛驻军的电报就发到了上海领事手上。青岛德军意外从德国军部听说了此事,马上要求军部出面同意北方军要求,然后希望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即使得不到北方军的协同,至少要帮助秘密提供一些军火弹药,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帮助德国军队和侨民撤离危险地带。
    德国在远东的势力主要就在中国的青岛,但是全部驻军集中起来,亦不过是五千多陆军,以及六艘巡洋舰为主,根本无法与在远东经营已久的英法两国驻军抗衡。尤其是不论北边的俄国,还是东边的日本,都是亲近协约国的一方,更是给青岛驻军的未来蒙上了无尽的阴影。
    青岛驻军迫切希望能够找到中国较为亲德的势力,即使不能利用当做炮灰,也至少给自己增加一些力量。但是非常可惜,中国国内各势力不是亲日,就是亲英,反正就没有亲德的势力。
    克劳泽突然提出的要求,顿时让青岛的德国总督瓦尔德克发现一个机会。只是北方军的势力,离青岛实在太远了,不能直接出兵协助参战。但是,北方集团利用尼森公司,在国际军火市场上大肆倾销弹药的事情,却是众所皆知的。老谋深算的瓦尔德克,自然是打着秘密获得军火补给的主意。
    尼森伯姆很快被拉进这个交易。双方马上达成秘密协议,尼森公司尽可能帮助青岛驻军补给军火弹药,作为首次合作,三月之前必须按市价提供一百万发7.9毫米尖头弹和一万发75毫米炮弹。瓦尔德克则承诺,徐永昌在下半年进入德国陆军学校进修将校级课程。
    协议签订五天后,陈安很干脆地将第一批物资直接派船送往上海,反正又不是很多,直接完成交易就是了。
    接到上海领事的急电,瓦尔德克愣了半宿,北方军这么快就送来军火,倒是完全料想不到。德国驻军甚至还没有做好接收军火的准备,从哪里运都还没有摆平。
    普勒斯乔中尉马上被赋予一项特殊使命,从陆路将这批急迫的军火运回青岛。因为海路上到处都是日本或是英国的军舰,非常不安全。
    此后,普勒斯乔中尉带着一批手下,历经月余,秘密穿过江苏境内,打通一条地下交通线路,成功地将这批军火运抵青岛。
    寒冷的冬天总算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陈安抱着儿子还没有闻够泥土中的芬香,一连串加急电报就飞快地送抵他的手上。
    所幸加急的事情,都不是北方军的,暂时都是北洋军的。
    当年曾经接收过陕西兵变团长王生歧的河南白朗农民军,打出了劫富济贫的口号,越发活跃起来。民国三年初,白朗军迅速发展至三千余人,在孙中山所派参谋的建议下,准备向东南进军,以和苏皖一带的反袁力量汇合。白朗军横越京汉铁路,连续攻破数县,从河南入安徽,破霍山、六安等地,驰骋豫皖两省。
    袁世凯大总统大为震惊,急令陆军总长段祺瑞集结北洋军以及豫、鄂、苏、皖等省地方军十数万人会剿。
    白朗军根本无法与如此势大的北洋军作战,只好避其锋锐,调头往西突围。
    陈安所接的前几封电报,都是请求就近补充一批军火弹药给剿匪军队的,估计所耗颇多了。陈安不以为意,通知徐尚武总办,将民国三年前两月的军火产量,安排卢思抓紧送到汉口办事处就是了,多多少少也是钱呀。
    后一封电报则是北京发来,问询能否再提供六个师一月基数弹药的军火订单。
    皱着眉头,摸了摸鼻子,陈安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现在军火库正全力赶工英国人的订单,接着又是自己军队的军火储备,根本无力承接北京的订单。兰州那边,每月的产量是有限的,也无法满足如此大的订单。
    想了想,陈安还是实话实说,回电北京,今年剩下的十个月,最多只能提供北京政府四百万发子弹和四万发75毫米炮弹了。这是兰州机器局今年剩下的产量预计。
    袁世凯大总统只好郁闷了。不过很快,轮到北京笑起来,陈安郁闷了。
    3月8日,白朗军攻占鄂西重镇老河口,歼敌两千余,缴获大量军火辎重,马上发展到万余人手,号称“公民讨贼军”。就在这个时候,孙中山派来的参谋又建议,白朗军应该西进夺取四川为反袁根据地。
    于是,白朗军以“中原抚汉军大都督”,自东回师,突然夺取荆紫关西上,准备借道陕甘之地,然后绕陇南进入四川。
    接到军情通报的陈安,顿时破口大骂,肯定又是孙大炮搞得鬼,以为北方军此时正在大举入疆,无力阻止白朗军进攻甘肃。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陈安冷冷地说了几句,想来送死就成全你们。
    大本营紧急召开军事作战会议。
    陈安的空军再一次显示了巨大的威力,所有高级指挥官,在两天之内都被送到了最近的火车站,然后一路狂奔直赴阶州陈家庄大本营。
    四天之后,大本营军事会议顺利召开,还在新兵训练营的未来教官徐永昌,被临时抽调回来,担任了这次的战役策划工作。
    “白朗军的组成,基本上都是亡命徒,战斗力不下于当年的马家镇南军,切记不可大意行事。”介绍完敌情通报,徐永昌最后又添了一句。
    陈安轻轻地叩了叩桌板,阴沉着说道,“当年镇南军不过千把号人,现在可是有万余亡命徒组成的白朗军,一定要慎重。”
    胡景翼盯着地图很是看了一会,开口说道,“陕军绝对不是对手,估计会放开道路,任其通行,这样的话,白朗军很快就会攻到甘肃了。”
    “既然攻占了紫荆关,就是打定主意要西进了,只是不知道是走秦州一路,还是走泾川一路。”邓宝珊指了指地图。
    “秦州一路,山路崎岖,大军行进困难,总不至于选这一线路吧?”在秦州东面打过一仗的高桂滋,知道那里的路况,确实非常难走。
    徐永昌也不怯场,摇摇头说道,“白朗军都是轻武器,甚至很多大刀铁矛之类的,走秦州一路反而有利于甩开后面追击的北洋军部队。”
    众人一思考,确实是这个道理。泾原道步兵团的指挥官李虎臣顿时连呼可惜,显然是对白朗军不能交锋深感遗憾。
    刚从延长油田被接回来,似乎浑身都冒着油味的赵寿山,马上兴趣高涨,看来有事情干了。
    陈安挥手打断刚想说话的赵寿山,“干吗要等他们上门来打,砸坏了甘肃的花花草草,我觉得心疼。如果从紫荆关东来甘肃,即使西安陕军放水,白朗军一定还是要进攻乾县的,否则没有补给来源。我们在乾县一带,直接摧毁白朗军就是了,也省得乱兵流窜到甘肃来。”
    老板既然一言定下章程,大家当即服从命令。
    笑了笑后,徐永昌拿出了另外一个文件夹,这才是准备的作战计划。
    庆阳机场的飞行中队,马上在庆阳以南的泾川设立了一个临时前进机场,准备实施对乾县一带的空中侦察任务。庆阳离乾县大约三百多里,飞机前出的侦察时间仅有一个小时左右,而如果使用泾川前进机场,则可以将侦察时间增加至二个小时左右,大大增加空中侦察力度。
    大本营的飞行中队,也将驻守在秦州的飞机增加到三个小队十二架,确保秦州一带的侦察力度,防止有漏网之鱼。
    西部集群的尉迟良请示,是否需要调动仍在安西进行适应性训练的迪化、伊犁两个飞行中队返回参战。陈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现在飞机的作用主要是侦察,而目前已经有三十六架飞机摆在前线,足够用了。
    这并不是国内利用飞机参战的首次,早在去年冬季内蒙叛乱时,北京政府就派出南苑航校的一架高式双翼机,先后在察哈尔等地进行了敌情侦察。
    第一零四章 豺狼虎豹
    民国三年四月初,白朗军从紫荆关入陕,沿丹河直上,在商南与陕军大战一场。
    陕军一个营和县里的民团共约一千余人,在白朗军狂热的喊杀声和漫山遍野的冲锋中,胆气俱丧,一触即溃,几枪没放就被赶下了城墙,随后被蜂拥而上的白朗军聚而围歼。
    原本只有三千多杆汉阳造的白朗军,俘虏了商南守军,攻占县衙军火库后,意外得到了一千多杆汉阳造和大批弹药,声势更是一时无两。
    白朗随即有些飘然起来,带着部队向西安近郊移动。
    陕西军政府听闻商南守军被全歼,顿时哗然一片,竟然从此就丧失了进攻的勇气,纷纷云集几个重要城市,专事防守。军政府接连发电报给北京,泣血恳请北洋军尽快进陕平叛。
    陈安也拿到了商南的军报,看到守军坚守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全歼,亦是目瞪口呆。
    “辛亥年陕西民军的精神,都被现在的陕军丢光了。”陈安冷笑地挥挥手上的战报,当年悍勇无比视死如归的陕西民军,曾经给北方军留下深刻印象,现在已经不再了。
    虎子正在看另一份急电,然后抬头对陈安说,“少爷,高桂滋的兰山混成旅三个步兵营,已经借助运输营的运力,中午就紧急送抵三百里外的泾川。运输营已经返回静宁,准备明早再出发将其余二个炮营,以及大本营加强的122毫米炮兵营送往泾川集合。”
    陈安点了点头,“北方军还是兵力不足,才来了一个白朗,竟然不能集结足够的兵力,只能凭借火力优势打一场击溃战。”
    虎子接茬道,“是的,少爷,河州和西宁一带,驻守的兵力实在太少,情报署已经多次发现马家余孽在串联,打击多次后仍然蠢蠢欲动。”
    “看来,每个道编制一个混成旅的驻守兵力,还是相当有必要的。我们最初拟定的一百八十个营编制规模,还是有些小了。”陈安看着地图,有些陷入沉思。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考虑占领新疆呀,现在要控制两个省,兵力自然是不足了。”虎子不以为然。
    陈安沉吟了一下,说道,“以后成立专门的参谋本部后,好好测算一下,到底扩编多少兵力才合适。”
    虎子轻笑起来,“少爷,关键是你没钱呀。”
    陈安闻言一怔,顿时怒目而视,没好气地耍赖,“限你一月内给我变出一千万银元来,否则扣你一个月薪水。”
    虎子无语了。
    西安城头上,看着缓缓逼近的白朗军,陕军虽然不敢出击,但是将仅有的十几门75毫米野炮运到城墙上进行炮击却是非常乐意的。
    陕西都督张凤翙自从知道白朗军入陕,就吓得够呛,慌忙调集了上万陕军主力集中在西安城里。如今看到远处黑压压一片白朗军,脚都差点站不稳了,手心额头直冒冷汗的张凤翙急忙大叫,“开炮,开炮。”
    轰,轰,轰,陕军火炮飞快开火了,瞬间就砸落了十几颗火球丢在白朗军阵营中。
    “他们有大炮。”白朗军中有人声嘶力竭地惊叫起来,当初在安徽,可是被北洋军猛烈的炮火炸得至今仍心有余悸。
    更多的炮弹持续不断地落在了白朗军中,陕军看到对方没有火炮还击,更是开炮打得欢快起来。
    没有火炮的白朗军,死伤惨重,很快就仓皇撤退了下去。
    看到自己军中的巨大伤亡,白朗气得怒火冲天,但是面对陕军的坚城利炮毫无办法,几番商讨之后悻悻然绕城别走,挥师西去。
    忽然看到白朗军调头往西,差点瘫倒在地的张凤翙忽然来了精神,大吼着下令,“向袁大总统发电报说西安大捷,命令部队追击白朗军。”前一段话马上有人去办了,后一部分没人理会,当做没听到了。
    段祺瑞收到北京转发的西安大捷的电报,差点笑得茶水都喷出来,就凭张凤翙那个孬种,除了死守城池还可以挡一挡白朗军的锋芒,哪敢有丝毫的进攻勇气,估计不过是借助城墙上的大炮砸倒一些花花草草吧。
    段总长一边指挥精锐的二师又二旅北洋军,尾随白朗军进入陕西,一边电报陕西都督张凤翙,要求协同追击。
    刚到西安附近,前出的斥候已经将西安战况的详情递送给了段总长。果不其然,陕军只是凭借着大炮的优势,让白朗军伤亡数百人主动撤兵西去而已。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段祺瑞死死咬住白朗军的尾巴,让他们没有时间耗在攻打坚固的西安城池。
    但是到了西安,段祺瑞手下的北洋军,也是转战三省之地,疲惫不堪,急需休整了。
    当天夜里,参加完陕西军政府主持的招待晚宴后,段祺瑞一头扎进军政府都督府,和张凤翙密议很长时间后,才告辞离去。
    第二天,确实也人马困乏的北洋军追击部队,忽然就地停下,选择在西安近郊休整待命,大量的犒劳物资从西安城里用马车送到军营,这一停就是数日,远超过一般的休整所需。
    情报署的密探很快就将北洋军的动向上报到大本营。
    陈安看完情报,冷笑不已,“段祺瑞好心计呀,准备让白朗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然后顺道入甘了。”情报上,赫然是段祺瑞和张凤翙的商议内容,最醒目的就是坐山观虎斗和顺势入甘几个大字。
    临时又被召回大本营的徐永昌,仔细掂量了一番地图,皱着眉头说道,“白朗军击溃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万一随后段祺瑞指挥北洋军发动突袭,我们就麻烦了,估计会出现弹药不足的问题。”
    “如果真是袁大总统的想法,要趁机入甘的话,无论我们是否多么快速击溃白朗,段祺瑞都会选择跟我们一战。如果只是段祺瑞的想法,那么只要用火力震慑住他们,北洋军并不一定选择迎面血战。”陈安眯着眼,轻轻地点了一下乾县的位置。
    高桂滋兵力和弹药初步都不足以应对两次大规模的进攻,徐永昌和陈安相视一眼,心中都涌起这个念头。
    陈安沉思一番,开口说道,“就怕这次趁势入甘还有北京的想法。虎子,命令从秦阶混成旅和泾原混成旅各抽调一个炮兵营,再加上全部的三个铁路护卫营和三个汽车运输营,组成一个临时混成旅,由我亲自指挥,到泾川参战。”
    虎子应了一声,赶紧记下了军令。
    徐永昌心中默默地不停合计着,忽然抬头,有些犹豫地说道,“老板,单凭这十四个营的兵力,如果对上全部入陕的北洋军的话,并没有多少打赢的机会。”
    陈安大吃一惊,“怎么说?”
    徐永昌说道,“不说张凤翙的陕军是不是会参战,光是段祺瑞的追击军团就有二师又二旅,至少是五十六个营的兵力。我评估北方军和北洋军的战力比,不过一比三左右。但是如果在乾县发生大战,双方的兵力比可是有四比一的,我们居于下风。”
    脸色阴沉下来的陈安,一下子也觉得有些头疼了。
    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徐永昌有些迟疑地说道,“我的想法是,要么我们击溃白朗后,马上撤回泾川,让段祺瑞没有借口入甘,但是不能保证他不主动进攻,而且从战场快速撤退可能性太小,我们的机动力还是不足。要么??????”
    陈安很干脆地说,“要么干什么,直说就是了,没有这么多顾虑的。”
    徐永昌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要么我们击溃白朗后,主动进攻段祺瑞,趁追击军团还在长蛇阵行军时,采取连番吃掉二三个营的方式,争取分割歼灭他们十几二十个营,剩下的北洋军即使全力进攻,我们也处于不败之地了。”
    “主动进攻?”陈安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办法,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北京的真实意思,如果不是,会不会造成两边的关系破裂。
    陈安犹豫了,背着手,在指挥大厅里走来走去。
    徐永昌又添了一句,“只要我们攻势迅猛,段祺瑞的北洋军肯定是措手不及,尤其是一时半会展不开火炮阵地,等于又削弱了他们的战力。”言下之意,是要充分利用汽车运输营进行突击。
    至于侦察,徐永昌根本没有提,泾川和秦州上空三十六架侦察飞机,足以牢牢掌控战场态势了。
    陈安忽然问道,“如果干脆一股脑全部干掉追击军团,你看可不可能?”
    徐永昌愕然,半响才回过神来,赶紧盘算起来。
    很快,满头大汗的徐永昌,迟疑半天才说,“如果采用突袭的方式,北洋军士气低落,又不能发挥炮火,我们充分利用快速突击和强大火力的话,应该可以取胜,但只会是惨胜。”
    “就是说参战的十四个营会伤亡大半?”陈安皱起了眉头,这么大的对换率吗?
    “应该是绝大部分。”徐永昌紧张地有些口吃了。
    陈安沉默了。
    指挥大厅的气氛有些凝重,是不是值得用数千人的伤亡,换取一个不知是祸是福的结果,陈安也难以一时决断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