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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他是……朱权?”孟瑄温香软玉满怀,只要一低头,一撅嘴,就可以吻上佳人的光洁莹玉的额头,于是,他就依着心意这样做了。
    何当归觉得额头被温热的气息覆盖,半阖上眼睛,说道:“那个男人你也见过的,他叫宁渊,与风扬结伴为友,一同在罗府做客,你同他还在宴席上坐对桌吃饭呢。你不觉得宁渊的脸很像一个人吗?”
    “是啊,初见时我也被惊了一下。”孟瑄调整一个姿势,用手臂将怀中人往上移一些,脸上又露出色相来,翕动着鼻孔要求道:“嘴巴苦,要吃糖。”眼睛锁定的是那两瓣樱红柔软的唇。
    何当归手下动作蓦然一僵,诧异地问:“你能动弹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解封了,我还以为要到晚上才行……那……你自己来吧。”
    孟瑄大急,嘶声叫道:“我只有胳膊能艰难地挪动一点,两只手上还僵直麻木着呢,小逸你怎么可以救一半不救一半!这样跟不救有什么区别?不能停,小逸,求你了。”为了这个女孩儿,如今他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女孩儿的柔若无骨的小手又动起来,他低低呻吟一声,然后又无耻地嘟起嘴巴,要求道:“吃糖,糖~~”
    何当归窘然别过脸,盯着帐幔上的花纹说:“等我说完哪,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同朱权的关系么,现在我从头讲给你听,你又这样!”
    孟瑄开心道:“什么朱权,让他见鬼去吧,小逸你一整个活生生的人都到我怀里了,我还问他做什么?来嘛~~小逸,咱们俩的好时候,提旁人做什么,再让我亲一回,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何当归觉到身下的胸膛蠢蠢欲动,连忙焦急制止道:“不行,孟瑄,你别再乱动了,你的伤口包扎一次又扯坏一次,如今已经是第三次了。你不要仗着自己体魄强健就乱来,我瞧着你的伤口虽然不深,也没有毒,却是怪异得很,已过去这许久了还在流血,到底是谁剑伤于你?”
    孟瑄不答她的话,只嘟着嘴巴,做出一个要亲亲的梦幻表情,何当归无奈一刻,俯脸就他,他却焦急瞪眼道“下面也要,下面不能停,一停就比最初更难受了!”说完终于如愿以偿地叼走凑上来的唇瓣,与之极尽缠绵。
    这一次两人都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这个吻中,一开始两人四目交接,同时在对方眼瞳中找自己的影子,而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更能体味到气息交接的细腻悱恻。等一个深长的吻结束,何当归气喘吁吁地落在孟瑄的胸口,坚持问着:“你的伤口……谁伤了你?你一直流血不止,你同我讲了实话,我才能更好地为你疗伤。”
    孟瑄像吃饱了鱼儿的猫咪,笑出两排齐白的牙齿,告诉她:“莫担心,我的伤处并没有什么不同,伤我的人,小逸你大概也认得,就是那个跟宁渊长相酷似的锦衣卫陆江北,此人非常厉害,不过下次我不会输给他。我这次吃他一剑,全都是因为你呢,小逸。”
    “因为我?”何当归诧异看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与锦衣卫为敌?你们不都是皇帝的人吗?”
    孟瑄眼角蕴出两汪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哀声道:“手不能停,你能再加点儿劲吗?”依言加了劲,孟瑄又痛苦嚎叫道,“嗷~~不是用抓的!嗷~~小逸你又在谋杀亲夫了!”
    见他这样,何当归不敢再动,孟瑄叹口气,低声嘀咕:“真的不会么。”然后,他突然就不再是被银针固封住的状态,两条手臂都能活动自如了。他左臂将怀中人挪动一个位置,右手拿开那小手,接管了那件催命工事,一面动作不止一面闷哼说:“本来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夜,现在我全替你做完了,小逸,来日你要如何补偿我?”
    “……”何当归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这个男人,就是她选定的夫君。
    两人如海上的两叶交叠的小舟,起起伏伏地随着波涛上下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床榻微微摇动,罗帐亦然……少顷,孟瑄将闷闷的模糊的低吼灌进怀中人的耳朵,那声音在叫着:“小逸,孟瑄爱你……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满帐春暖花开,两叶小舟停止了飘荡,孟瑄半晌理顺了气息,双颊染着桃红春意,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怀中淡粉色的人儿,慵懒一笑道:“这次你可不能再反悔了,小逸,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何当归蜷在他胸口,轻声发问:“沈适,你何时来迎娶我?”
    ☆、第319章 拜天地烧红烛
    更新时间:2013-11-12
    孟瑄大喜过望,单臂摇动着怀中人,连声问:“你要嫁给我?你还叫我沈适?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你愿意马上做我的妻子?小逸!”
    何当归慌忙按住他,低斥道:“已经伤成这样了,你好歹着紧一些罢,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我想想吧!”
    孟瑄猛力点头,眼睛笑眯成一条细缝,应道:“小逸你尽管放心,为夫身体康健,强壮有力,流点血也无甚大碍,绝对不会让你守寡的!咱们俩将来同一天死,好不好?”
    何当归“啪嗒”拍一下他的脑门,羞恼纠正了他的歧异:“我说的是,你的伤口一直流血,我就不得不一直给你包扎,我很辛苦你知不知道!”想到孟瑄之前的话,她忽而抽着冷气说,“你是被锦衣卫伤到的?这伤口会不会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三年前你不就中过一回锦衣卫之毒么,又或者陆江北的剑气太厉害,才让你一直流血不止?”说着,她要为孟瑄重新诊视伤势。
    孟瑄笑着拦道:“没毒没毒,刚才两次都是我故意扯动伤处,又把血逼出来一些,好让你心疼的。小逸,你心疼的表情真好看,我真想多看两次。”
    何当归又惊又怒:“你疯了孟瑄!自己将血逼出来?你有很多血可以流么?”胸膛剧烈起伏着,陌生的情愫带来难以言喻的酸胀。
    “只用一点血就骗得美人心,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孟瑄傻笑的脸凑近,与俊颜的清雅气质严重不符,又要求道,“吃糖,再来一次,小逸,咱们继续洞房吧。还有,你能不能继续叫我沈适,方才那一声‘沈适’真好听。”
    何当归坚决摇头说:“你伤成这样,再折腾下去,你就要被折腾断气了!来日方长,你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当真没见过如此急色的男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孟瑄从来没碰过女人呢。
    孟瑄恹恹地倒回枕头上,凝望着长发滑满肩头的何当归,确认道:“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了,这一回?”仿佛不要点什么凭证什么留念,转头她就会反悔一般,要什么呢?孟瑄想了半晌,还是商量道,“小逸,等我伤养好了,咱们就先洞房吧?”
    洞洞洞、洞他个头!何当归心中腾起火气,可看着几次失血后,唇色略显苍白的孟瑄,她亦不想再冲他发怒,于是敷衍着说:“到时候再说吧。”
    “为什么到时候再说,”孟瑄觉得这样没有诚意,“现在就约好吧,咱们俩好都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何当归稀里糊涂地问。
    孟瑄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准备一个让你不疼的法子,你就准备更好地伺候为夫呀,小逸,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丈夫了。”他仿佛喝高了酒,想到一出是一出,双眼发亮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叫道,“对了,咱们拜天地!拜过天地之后,你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不顾何当归的阻拦,他蹬下床铺,在屋里没头苍蝇一样乱找着,“你屋里有红蜡烛吗?拜天地都要有那个才作数的对吧!”
    何当归不知跟这个智力似乎大幅度退化的孟瑄如何沟通,顾及着他的伤,安抚道:“你在桌边等着,我去找蜡烛。”奇怪,她刚刚问的明明是,孟瑄什么时候来迎娶她——之前孟瑄不就说了么,写家书征得了父母同意,就来罗府下聘娶她为妾,怎么现在又像小孩子扮家家酒一样,闹腾起这套拜天地的把戏来。
    心中如此嘀咕着,她在柜中找出一对粗长红烛,打火点着,立在角柜上之后,她回头招呼孟瑄过来:“喏,来拜堂吧。”感觉颇似第一次在罗府见孟瑄时的情形,哄小孩子一样同他下棋。
    孟瑄笑嘻嘻地理一理身上皱皱巴巴的中衣,又问:“你有大红的衣裙和布匹吗,有那个才更像。”
    何当归摇头:“没有,连偏红都没有。”她不喜欢穿那么浓烈颜色的布料。
    “没有?!”孟瑄略有失望,咂嘴道,“一件红衣都没有吗?”
    何当归不悦摇头:“我又不知道自己今天要拜堂成亲。”孟瑄也太儿戏了吧,就这样跟她拜过堂,再过两天伤愈之后就要洞房了?
    “没有就算了吧,下次补上。”孟瑄不再计较此事,一把拉过何当归细细的手腕,先从窗台上的花盆中折走了两根细长的叶子,两根叶子对折打了个勾,示意她一人扯住一端,道,“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拉!”
    斗草?何当归捏着薄薄的草叶,心中疑惑,更像是那回在欣荣殿下棋的情形了,斗草定先出后手?然后轮流拜堂?诡异……她忍不住问出口:“拜堂怎么还要先斗草?斗出输赢要干嘛?”
    孟瑄好心解释道:“我从前读过一本书,书上说,他们家乡有个风俗,新人拜过堂之后,新郎新娘要当着众人的面亲吻。我觉得这个风俗很不错,所以咱俩也来执行一回吧。”
    “……”原来还是为这个,何当归哑然,愈发觉得孟瑄像八百年没亲吻搂抱过女人一样。
    孟瑄继续说:“自从咱们上次斗草过后,我就喜欢上了斗草,每天都要左手跟右手斗上两把,所以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斗草高手了,你小心点哦。来,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拉!”
    一二三,啪!何当归手中草叶未断,孟瑄手中的先断了。何当归嘲笑他:“这就是你练了三年练出来的水平?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见对方但笑不语,她才想起问,“你还是没说咱们斗草斗出输赢要做什么啊?跟你看的什么‘家乡风俗’有什么关系?”
    孟瑄慢吞吞地说:“是这样,输的人要被惩罚,而赢的人就有特别奖励。”
    “什么奖励?”何当归浑然不知踏入了陷阱。
    “既然小逸你赢了,就由你来惩罚我,”孟瑄宣布游戏规则,同时摇头叹息,“谁让我输了呢,只好认栽了,你尽管来吧,我不会反抗的。”
    “?”何当归扑闪一下睫毛。
    孟瑄点一点自己的唇,道:“输的人要被赢的人肆意亲吻到……红烛烧完的时候,认赌服输,我只好任由你为所欲为了。”脸上也配合地露出一个将会被为所欲为的幽怨表情。
    何当归闻言一思索,忍不住揭发道:“这算什么斗草,我赢是亲,不赢还是亲,稳赢不输的人是你才对吧。”
    孟瑄不赞同地摇一摇头:“两者绝对不一样,待会儿你就明白了!”说着拉了她来到角柜边,两人面朝着红烛,孟瑄按住她的肩头,迫着她跪下,严肃地说,“这就是正式拜堂,小逸你认真点,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何当归傻傻跪直了身子,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红烛,脑门上冒出了几条粗重的黑线,孟瑄他到底有没有参加过喜宴,看过人家拜天地的实况?哪有新人对着一双红烛跪拜的?不像是拜堂成亲,倒像是,呃,两人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妹……
    她挥一挥脑袋,将这个不和谐的念头挥走,心道,孟瑄可能跟人结拜惯了吧,反正重意不重形,拜把子就拜把子罢。等做了他的妾,她就可以彻底跟前世的恩怨情仇作别,挥一挥衣袖,在过去和未来之间隔出一条长长银河的距离,安安心心地同孟瑄过日子。孟瑄会很开心,她也会很幸福。
    原本想再在罗家多留些时日,是想等朱元璋病危急召老太爷入宫诊病,而老太爷又病重不能起程,罗家人一筹莫展,如临末日的时候,她就来一招惊现精妙无双针法,力挽狂澜,当仁不让,代替老太爷入宫,再在合适的时候,利用她所知的史实,从朱元璋手中弄走一个体面光鲜的身份,以后再论及婚嫁之事。
    这就是三年前她在心中写好了的剧本,可是,在幻梦中看前世今生,她才得知了,自己不用刻意去扑腾,就已然有了一个“故十公主”的身份,而且那位十公主还是被其父皇朱元璋冷落之至,在宫里过得连普通宫女都不如的人。从那一个害死十公主的高君与十公主的对话中,又透露出十公主也有蒙古族的血统,恐怕跟朱权一样,其生母是蒙古贵族一类,才会被高君唤为“蒙古公主”。如此复杂的身世,是她前世又前世之时的牵扯,这个身世还害死了十公主,而自己贸然涉入,实属不智。
    况且再一想,京城乃至皇宫中,肯定有人见过十公主的本貌,那些在十公主毁容前有机会出入皇宫的天子近臣、侍卫、锦衣卫,都有可能见过十公主本貌,而皇宫里面就更多了。因此,她这张与十公主一模一样的脸,实在是个麻烦。虽然可以易容和戴面纱行事,但也存在着一定风险。
    其实,她想换一个好身份,无非是为了找一个如意郎君,能嫁得更好,而眼前,天底下同她最般配的男子已然在身侧了,何用再去向别处寻?孟瑄一定会好好待她,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做他的妾也会照样很幸福,如此,她就大可不必去冒险求富贵了。富贵险中求,而且往往伴随着意外和隐患,万一身份求来了,又像仙草郡主一样被指婚出去怎么办?还是罢手吧,安安心心地做孟瑄的小女人,妾凭夫贵,这才是正途。
    只是,与青儿的约定终究是不能达成了,想想也是,那样的好事只会出现在青儿的童话故事中,王子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实在太孩子气了。孟瑄身为一个杀神大将军,自然要多多娶妻生子,防止哪天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连香火都掐断了……唔,这样的想法是否太恶毒了,孟瑄若死了她可要跟着守寡呢……
    如此胡思乱想着,孟瑄拍一下她的肩头,一脸郑重地说:“来,小逸,该磕头了,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磕头!”
    ☆、第320章 博学的新郎官
    更新时间:2013-11-12
    看着一脸严肃认真到不行,脸上仿佛写着“好哥们讲义气”的孟瑄,何当归额上又冒出汗来,怎么还是觉得像在拜把子……
    她弱弱地问:“孟瑄,你没见过人家拜堂成亲吗?”
    孟瑄非常渊博地告诉她:“我两世为人,读书破万卷,我从书上读过。”骄傲地抬高下巴。
    “……”何当归傻了眼,问,“你读过?拜堂成亲是什么样的?”
    “就这样。”孟瑄肯定地说。
    “……”何当归语结一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那,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读的是什么书?”
    “成亲的书。”孟瑄道。
    好吧,何当归认命地闭眼,磕头就磕头,拜把子就拜把子吧,她换了个舒服点的跪姿,仰望着上方一对泣泪的红烛,点点头说:“好,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磕头!”预备,起——
    “不行!”孟瑄断然拒绝,还伸手拦住何当归,阻止她俯身。
    何当归呆了呆,问:“又怎么了?不是你是要对着柜子和蜡烛磕头,就算是成亲了吗?”
    孟瑄皱眉,扬着下巴告诉她:“应该我来喊才对。”
    “……”何当归闭眼,突然觉得自己头上长草了,“那你喊吧。”
    “一、二、三!磕头!”孟瑄喊出响亮的口号,同时拉着何当归一起面朝角柜磕头,口中数着,“一拜天地,二拜天地,三拜天地……九拜天地,十拜天地……十七拜天地。十八拜天地……”
    何当归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渐渐感觉晕头转向,无止无尽的感觉,等听到孟瑄已数到“二十九拜天地”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停止继续叩拜,抚着太阳穴,愤然问:“孟瑄你有完没完?成亲拜三下就够了,这个是常识吧!”
    谁知,被打断的孟瑄更加愤然,瞪着何当归,不可置信地叫道:“只差一下,就满三十了,居然被你打断了!不是让你认真一点吗?”他深吸一口气,又宽宏大度地说,“算了,看在你肯嫁我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见识。现在只好重新开始了,这次你可要认真一点,这可是关系到咱们一辈子的事,别的我都依你,这个你总要依着我才行!”
    重新开始磕?何当归瞪眼看着面前的红木角柜,上面还有蝉衣贴上去的剪花小娃娃,不知这柜子积了多少阴德,才能承得起他们这一对重生男女的二十九加三十等于五十九个响头。她满腹疑惑和无奈,可看着满脸正直、正式、又正气凛然的孟瑄,抱怨的话也咽回去了,好吧,就依他这一回吧……
    于是跟刚才一样,孟瑄一声令下,两人又开始磕头了,“一拜天地,二拜天地……十七拜天地,十八拜天地……二十九拜天地,三十拜天地,三十一拜天地……三十九拜天地……”
    何当归磕头磕到欲哭无泪,严重怀疑孟瑄是不是数数字数得太顺口了,以致停不下来了,难道他们就要这样一直磕头到地老天荒吗?可她又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打断他,否则又要从头磕起了。
    听孟瑄数到“五十拜天地”的时候,何当归稍稍希冀了一下,五十是个整数,终于到头了吗?可听到“五十一拜天地”冒出来,她的心一沉,难道是六十才完……听孟瑄数到“八十拜天地”的时候,何当归一面跟孟瑄一起整齐地向柜子磕头,一面在心中暗暗忧心孟瑄的状况,他可是带伤的人,如此磕头不止,不要牵动了他的伤口才是……
    直到孟瑄数到了“一百二十拜天地”,何当归在自己“拜堂成亲”的美好时刻,很不美好地想起了孙湄娘磕门槛的情形,难道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才刚用这个办法整治了孙湄娘,一转眼的工夫,连她自己也要磕足一千个响头了……斜睨一眼孟瑄表情认真的侧颜,她心中嘀咕道,天,不会真的是一千个响头吧?孟瑄他自称读书破万卷,他读的书是从哪儿买来的?嫁给他之后,一定要一把火烧了他的书房……
    何当归的怨念持续到“一百五十拜天地”,孟瑄终于终止了口令,稳住身形后,他看着何当归,开心地笑道:“这回你学乖了,没有中途打岔,总算让咱们顺利地拜好了堂,”他也带点怨念的神色,白了何当归一眼,“拜天地是何等神圣的事情,是直达上天的事,你怎能如此儿戏,还中途插嘴?呼,差一点被你害惨了,呼——”他如释重负地喘着粗气,片刻后突然笑道,“从此之后,咱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小逸,你开不开心。”
    何当归点点头:“开心。”
    “什么?”孟瑄一惊一乍的,“你也开心?你很开心吗小逸?”
    “是啊。”何当归点头,问他,“咱们可以起来了吗,我担心你的伤,孟瑄,让我再拆开绷带仔细瞧瞧吧。你不知道,陆江北和高绝还有廖之远他们都是同一个门派的人,他们的寒冰真气能腐蚀铜铁,实在不可等闲视之。我见过高绝拿刀砍竹林,刀过竹解,那景象让人望而生畏。”
    孟瑄静静听她说完,方笑道:“小逸也学会疼人了,以后我也变成你心上的人了,是吗?”他抬手挥散她眸中的忧虑,安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自己的伤自己最清楚,你别打岔了,咱们还没说完誓词呢。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得将这些话在苍天厚土之前报备妥了,咱们才能连着五十世都不离不弃,一直这么恩爱下去。”
    “五十世?”何当归诧异。
    “是呀,”孟瑄温和地看着她,“你不是也说了么,做一世夫妻,就要拜三下,那么咱们足足对着天地磕了一百五十个头,岂不是要做五十世的夫妻吗?原本我才打算同你一起磕三十个头,预定做十世夫妻,可你突然打岔,我也忍不住心道,何不多多磕一些,这样,咱们的缘分就能绵延无止境了。”
    何当归听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感动,而是觉得孟瑄幼稚得就像一个小孩,但是,他清水一样的目光有若实质一般从她的脸上流淌过,仿佛能直接透过那双眼睛瞧见他的心,让她恍然发现,这些话与其说是从他的口中道出,倒不如说是从他的心里道出来的,他是真的想,同她做五十世的夫妻。她心头被他的目光重重压过,微垂了头,心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一个男子五十世的眷顾。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望着低头害羞的小逸,孟瑄微笑道:“那,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小逸你可要跟紧了,这个是一字重逾千金的盟誓。”
    何当归自觉担不起孟瑄如此厚爱,可有一种打从心底想照顾他、扶持他的意愿在鼓动,这样的意愿,就是爱的萌芽吗?这种想要守护孟瑄的心情,肯定足以让她走入这一世姻缘的围绕吧?
    至于接下来的四十九世,谁说得准呢,人能有几个来世呢,来世还能继续投胎做人吗?按照柏炀柏的说法,大多数时候,生灵都会投胎做飞鸟走兽花草,只有小部分才有机缘能做人……就算他们来世都做得人,万一两个都是男人,或都是女人,岂不麻烦……两个男人,那就是断袖喽……两个女人,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何当归都有点儿想一巴掌将自己拍晕了,在如此一个浓情蜜意拜天地的时刻,耳边听着孟瑄的山盟海誓,她居然一直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她是不是欢喜过头了?
    孟瑄没想到她已思及那般深远的问题,只是深情款款地看定了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孟瑄,洪武三十一年元月初四,娶何当归为妻,相约一世不离不弃,白首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