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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不知道是谁在领导面前打了小报告,陆诚睿知道,这事儿他非解释不可,部队上早就三令五申,不许虐待新兵,他参军多年,一向很遵守各项制度。
    “我听说,有好几个新兵都尿血了,虽说这和个人体质有关,可你作为大队长,有没有想过这会造成什么后果?”蔡振海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陆诚睿道:“我早就咨询过医生,新兵发生尿血现象,跟他们对训练强度不适应有关,随着训练的深入,这种现象会减少,我们都是从那一步走过来的,尖刀连不是谁都能进的。”
    蔡振海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既然有人反映给我,你心里最好有数,万一有人向上面举报说你虐待新兵,那问题就严重了,覃司令员下周就来了,你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我知道,我以后会注意,多谢蔡总关心。”陆诚睿心里盘算着,覃嘉树这次来检阅,海军陆战队是必然检阅的兵种,一定要认真对待,不能对不起自己这几年的辛苦努力。
    回到队里,他召集了指导员和几个中队的队长开会,把领导的任务交代下去,并且对这次检阅可能会有的演习方案进行了初步讨论,商议两天后再拿出具体方案。
    晚上,回到自己的地方,无心睡眠,洗了澡之后他就倚在床边,把装着果果照片的相框拿到眼前看,手指轻轻滑过她如花的笑脸,就像在触摸着她,心里猜测,这回她会不会跟她爸爸一起来呢?
    应该不会了,她早已不是小女孩,如今她妈妈和弟弟都在北京,她也不可能再跟着覃嘉树到处走,理智上虽然这么分析,可心里仍是暗暗地抱着一线希望,想再见到她。
    ☆、57 520 快乐
    然而,失望恰如所料还是发生了,覃嘉树只带了已经升为政治部副主任的郭赟和其他随行人员,果果并没有跟来。
    而且,在其后的几天里,覃嘉树无论是在公开还是在私下场合,都没有提到陆诚睿,更没有点名要见他的意思,就连他主持召开的会议,陆诚睿因为级别不够,都没有机会参加。
    直到演习的各项准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基地指挥部才传来消息,覃司令员要在演习前下部队看望和慰问基层官兵,这离他到基地,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天。
    这二十天,对陆诚睿来说更像是煎熬,论亲疏,覃家陆家因为他和果果、顾藻三人之间的事已经彻底闹僵了,他不方便直接去找覃嘉树;论级别,他更够不上去见司令员。
    无计可施的时候,他想到了郭赟,如今,也只有郭赟安排,他才有可能见到覃嘉树,然而,他也知道,他和果果之间的事,郭赟一直就不赞成,尤其是后来,他们都认为是他伤害了果果,果果才会提前去了美国。
    郭赟接到陆诚睿的电话,倒是很客气,但当陆诚睿提出要见覃嘉树,郭赟却一口给回绝了,“首长这几天都很忙,日程表都安排满了,恐怕抽不出时间见你,我会给你记上,等他有了时间,再安排。”
    陆诚睿从郭赟的语气里听出了疏远,没再说什么,“那好,我等。”
    事实是明摆着的,郭赟整天跟在覃嘉树身边,不会不明白他心意,有心想见早就见了,如今求见都见不到,更说明他这回来就没打算跟自己碰面。
    如果不是因为果果,覃嘉树又何至于此,陆诚睿越思量越惆怅,自己和果果之间的缘分,难道真的就这样断了?
    个人的事再大,也大不过政治任务,陆诚睿虽然心情无比沉重,在进行演习的各项准备工作时却是一丝不苟,两栖侦察中队作为重中之重,他和中队长纪康一起亲自带队演练。
    整整十个日日夜夜,他的思想没有一刻能放松下来,随着各项演习任务的开展和推进,在他所负责的项目上,严密部署、日夜关注,连续好几天,他和其他官兵们一起吃住在军舰上、在海岛上,无论是抢滩登陆和巡航搜救,都身先士卒。
    累极了,他就马马虎虎睡上一觉,醒来以后继续研究战术方案,演习期间条件有限,有时候他靠在礁石边就能睡着。
    吃饭也是马马虎虎对付,基地食堂每天按时送快餐到演习的各个场地,可官兵们有任务的时候往往要延迟很久才能吃上饭。
    有时是在烈日下,有时是在暴雨中,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气候,只要指挥部一声令下,就得服从命令听指挥。
    这天的雨下得很大,吃饭的时候,陆诚睿跟战士们挤在一棵大树下,雨水不时的滴进饭盒里,可是没有办法,训练的时候就得忍受各种艰苦的环境。
    看着远方雨中雾蒙蒙的海面,海面上能看到快艇和冲锋舟,陆诚睿想,那年夏天,他救了人从快艇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穿着红裙子的她,蔚蓝的蓝天和大海,她的红裙子就像是风里的花,那一幕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忘怀。
    有些人注定成为另一个人生命里的永恒,果果就是他的永恒;而对果果来说,自己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陆诚睿只要一想到这里,心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一低头,饭盒里已经积了半盒的雨水,没有在意,他把水倒了继续吃,每天的训练强度那么大,不多吃点,身体可吃不消,只要能填饱肚子,在这种条件下,又能要求什么。
    雨停了之后,覃嘉树跟郭赟一起从猫眼岛指挥部出来看看官兵们的情况,无意中看到陆诚睿和几个战士东倒西歪睡在树下,看起来都睡得很熟,过来过往的人,都没有能惊动他们。
    “那是小诚吧,这几天他表现的不错。”覃嘉树若有所思的看着陆诚睿。郭赟忙道:“是他,大概是累坏了,不仅要部署,还要参加演习任务,够他忙的。”
    想了想,他又道:“前几天他打电话给我,想见您,我没答应,这两天看他情绪,倒也还好。”
    覃嘉树又看了陆诚睿一眼,莞尔一笑,“如果因为这点事情他就承受不住了,那他也不配当陆战队的大队长,不配这身军装。”
    郭赟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有数,覃嘉树这么些天故意冷落陆诚睿,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之前他就知道,首长一直很器重小诚,想把他调离野战部队,这回正是个契机,他表现这么好,空降到司令部参谋室,也少异议。
    “找个机会你跟他谈谈,看看他什么想法。”覃嘉树忽道。郭赟应了一声,问道:“果果真的跟傅桐在一起了?上回瑟瑟带孩子去您家,听施大姐这么说。”
    覃嘉树无奈的摇了摇头,“果果已经大了,她的事我们都当不了家,她愿意跟傅桐在一起,是她的选择,我跟她妈妈只能尊重她。”
    果果在覃嘉树心中有多重要,郭赟一向是知道的,挑女婿的时候不可能不慎重,然而儿女终究有长大的一天,婚姻大事也只能看缘分了。
    郭赟思忖着,听首长这话,没有否认他女儿和傅桐的关系,只是语气里的惋惜之意也是很明显的,他一心看好陆诚睿,早也相中了他当女婿,却没料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以至于一对小情侣终究没能在一起,只怕首长心中也不大甘心吧。
    北京覃家,果果正浏览军内网,爸爸去北港视察已经有些日子,不方便天天打电话,她只能从网站上发的照片和简讯获知那里的情况。
    无意中,她看到北港基地进行海上对抗演习的新闻,点开某个网页,一张张配图映入眼帘,其中一张更是令她心中一颤。
    照片拍的是为演习搭建的临时指挥室,陆诚睿正跟两个军官研究方案,地形图上插着彩旗,由于不是近景,只能看到他的大致轮廓。
    果果继续往下拉,终于有了一张他的近景,他正睡在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下,大概刚进行过丛林沼泽生存训练,迷彩服上都是泥浆,脸上也脏兮兮的,对记者们拍他浑然不觉,睡相狼狈。
    怔怔的看着照片中人,果果整个人陷入一种茫然的状态,直到傅桐走到她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果果慌张的关掉了网页,屏幕上蓝色迷彩服的影子在傅桐眼前一闪而过,他好奇的靠近她,“你看什么呢?”
    “哦,我爸爸在北港视察,网上发了些照片,我看看。”
    “北港……看到小诚了吗?”
    “没注意,应该有他吧。”果果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傅桐早也注意到她有些惊慌失措的动作,却是视而不见的转移话题,“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你喜欢的《暮光之城》第四集,我已经买好票了,看完电影,我们还可以去吃好吃的。”
    果果见他并没有追问自己,乐得顺水推舟:“好啊。”
    凝视着灯光下她美丽的侧脸,傅桐忍不住心动,轻抚她脸颊,想吻上去,哪知道没等他的嘴唇靠近,果果已经别过脸去。
    “门都没关。”她强调理由,可听起来是那么无力。傅桐淡淡一笑:“怕什么呢,施阿姨和宝宝在楼下。”
    看着果果无声的表情,傅桐并没有气馁,抱起来吻上去。
    第二天,果果和傅桐一起去看电影《暮光之城》,两人悠闲的吃着爆米花。
    傅桐对这种类型的青春片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果果喜欢看,他也就陪着她,目前对他来说,也无法要求更多,陪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散场的时候,走到影院门口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傅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接你。”
    “不如我们一起跑过去吧,多好玩。”果果兴致勃勃的说,不等傅桐回答,她就拉着他冲进了雨里。
    雨太大了,在雨里仅仅跑了十几秒钟,身上就都湿透了,开车上车又是十几秒,到车上时,两人看起来像是落汤鸡,彼此对视,头发滴滴答答的滴水,都笑起来。
    “好刺激,是不是?”果果兴奋的脸都红了。生活太平静,偶尔也应该有点意外的小刺激。
    傅桐拿纸巾给她擦脸,看着她接过去,又拿了一张自己擦,眼睛却一直看着她的动作。一种原始而古老的诱惑让他冲动异常,丢掉纸巾,一把将果果抱住了,急切的往她脸上脖颈上吻去。
    果果起先还有些挣扎,渐渐不动了,只是身体还是很僵硬,直到傅桐的手伸进她衣服里,她才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下车而去。
    一下车她就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狂奔着逃离,看到路边有一辆出租车,想也不想就拉开车门上车去。傅桐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上了车。
    “师傅,快走!”果果很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他。司机见多识广,见追随她而来的傅桐虽然浑身都湿透了,那一身衣服的搭配却是不俗,知道他俩应该是认识的,没有多问,就把车开了出去。
    嘘……果果终于出了口气,想起自己就这么落荒而逃,又觉得十分愧疚,对不起傅桐,扭头看向他,却见他依然站在雨中,不动,也不离开,像是雨中的雕塑一般。
    泪水盈湿了眼眶,果果终究还是没狠得下心就此离去,让司机靠边停车,司机好心的送了她一把伞。
    果果光着脚在雨中走了五分钟,才走到傅桐对面,两人在雨中对视,视线都被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模糊了。
    傅桐抬了抬手,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你的鞋……”果果哧的一笑,上前把伞分给他一半,两人在雨中紧紧相拥。
    ☆、58
    当天晚上,果果就感冒了,还发了低烧,坐在床上打电话问傅桐,傅桐告诉她,他也感冒了。
    “那我们是同病相怜了,你会开药给自己吃吗?”果果咯咯咯的笑。“你就是我的药,我一听到你的声音,病就好了一大半。”傅桐调侃的说。
    “我爸爸后天就回北京了,到时候你到我家来吃饭吧。”果果主动道。傅桐惊喜不已,虽然他早已是覃家的常客,出入也很自由,可果果主动邀请他到她家吃饭,似乎还是第一次。
    “好啊,到时候我去。这两天你不要外出了,感冒虽小,却也要好好保养,别让病情加重。”傅桐不放心的叮嘱。“知道了。”果果愉快的挂断了电话。
    基地里,趁着演习任务接近尾声,郭赟找上陆诚睿,要跟他谈谈他工作的事。
    言简意赅的阐明了来意,郭赟道:“机会难得,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把握,去海军指挥学院进修一年,你的级别能往上提一个层次不说,从野战部队到机关,也不会遭人非议。”
    他和覃嘉树后来又商量了一次,决定让陆诚睿先去海军指挥学院进修,收收性子再进机关。
    “这是覃叔的意思?”陆诚睿明知故问,想寻觅一个更能深入他内心的答案。
    “首长早就有这个意思,但是之前时机不太成熟,你在野战部队也有七年了,可以考虑换个环境了,所以我跟他提议,先让你进海军指挥学院。”郭赟细心地观察着陆诚睿,察觉到他似乎这个建议不是那么感兴趣。
    果不其然,陆诚睿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暂时还不想离开野战部队,研究实战,就我而言,在基地比在机关里更好。”
    郭赟愣住了,没想到对领导和自己的好意,这小子居然不领情,劝道:“小诚,你不要急着做决定,这次的机会真的很难得,你再等,不知道又会有几年才能有名额。果果秋天就要回美国读研,而且她已经跟傅桐在一起,你这么等,不过镜花水月虚妄一场。”
    其实后半句才是重点吧,陆诚睿的心生生的被撕扯的鲜血淋漓,缓缓道:“这事跟她无关,完全是我个人的选择而已。”
    想到什么,他紧着又问了一句,声音略有些颤抖:“是不是覃叔让你这么跟我说的?”
    郭赟见他听了自己的话情绪一下子受到影响,语气柔和了许多,解释道:“你想多了,是我好心在提醒你,不希望看到你自暴自弃。”
    “我没有自暴自弃,只不过……暂时我不想考虑调动工作,谢谢你和覃叔的好意,我的事自己知道。”陆诚睿表明了心迹之后,跟郭赟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这小子!事到如今态度还这么冷硬,为了一点儿女情长,就把自己的前途当儿戏,郭赟恨铁不成钢的握紧了拳头。
    郭赟将此事汇报给覃嘉树的时候,覃嘉树的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却没有多说什么。两天之后,带领随行人员返回北京。
    家里早就准备丰盛的晚餐迎接他,两岁多的小树蹒跚着小腿跑向爸爸,覃嘉树欢喜的把儿子抱起来。
    “乖儿子,爸爸可想死你了。”看到儿子像是又长大了,覃嘉树疼爱的亲了亲小家伙。小家伙也开始冒话了,爸爸爸爸的叫着,虽然发音不准,却逗乐了所有人。
    看到傅桐和果果站在一旁,覃嘉树温和道:“傅桐也来了。”果果上前傍着爸爸胳膊,“是我叫他来的,爸爸,你这回去北港视察,我在网上都看到照片了。”
    父女俩亲热的谈了一会儿话,直到施念晴来叫他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傅桐坐在果果边上,两人偶尔交谈,却没有过于亲密的表情和动作,果果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覃嘉树都看在眼里。
    夜晚,傅桐走了以后,覃嘉树把果果叫进他书房。
    “爸爸,你怎么了,我把傅桐叫来吃饭,你不高兴吗?”果果敏感的捕捉到父亲的情绪。
    覃嘉树摇了摇头,“不是。果果,你跟他在一起,我不反对,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想了四年了,也差不多清楚了。”果果聪明伶俐,知道父亲的言外之意。覃嘉树道:“我听你妈妈说,你刚回国那阵子,小诚来找过你,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跟他说什么很重要吗?”果果反问一句。覃嘉树道:“这回我去北港,小诚表现的很好,我让郭赟找他谈话,想把他的工作调动调动,可他不愿意,说他就愿意在野战部队待着,我想……这应该和你有关吧。”
    “和我有关又怎样,难道我还得为他的人生和选择负责?他当初怎么不为我负责?”果果语气激动地把父亲的话驳回去。
    这些天,她一直在考虑和赵美贞的那次谈话,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再在这件事上出面说话已经不合适,因此也就没有联系陆诚睿,就让他父母以为她劝不了他也就算了。
    听果果话里的意思,她和陆诚睿之间的矛盾还是很深,覃嘉树叹了口气,他后来也逐渐从旁人那里了解了,陆家跟顾家的婚约早就作罢,只怕当初这其中就存有误会,当事人却是谁也不解释,这件事才会悬而不决、不了了之。
    “你们这两个孩子,我不希望你们闹得这么僵,但既然你执意要这样,我也无能为力了,只是你现在这样……爸爸很担心,你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女儿的性格他了解,她和傅桐的相处,没有他们期望的那种热度,他自己年轻过,知道真正热恋的情侣不会是这样,比起果果之前对陆诚睿的那种痴恋,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幸福只是一种感觉,随着环境和经历的变化,幸福感也会发生变化,况且我很快又要出国去念书,会在国外待几年都不好说,我没有更多精力关注他的事情。”果果垂着眼帘,不是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覃嘉树半天没有说话,果果话里的意思他很明白,四年前受到伤害,已经让她对这段感情产生了畏惧感,哪怕心里还不能忘情,她也要逼着自己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