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胡同的西头,有一个坐北向南的两进的小小院落,大门没有上漆,也没有门环,显示出十分衰颓破败的模样,院墙上头和基石里,到处都是迎风长的老高的野草。
大门是常常开着的,为的是院里的人家十分贫苦,根本没有东西可偷,也为的这西巷一带,都是贫苦人家,也不会对邻居生出什么异心来。
巷口处,趴着一条老黄狗,遇到生人就警惕的竖起双耳,汪汪的狂叫着,等主人出来之后,它才会住嘴不叫。
这时在胡同的北头,也是济南北门所在的地方,有一位少妇牵着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向着小巷的深处走来。她听到了黄狗的叫声,在疲惫的脸上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来,但看着更向是苦笑。
她低下头,刚想对男孩说什么,那男孩却是松开妈妈的手,欢呼着向着前方奔去,等跑到黄狗所在的地方时,老黄狗也迎了上来,冲着男孩拼命的摇自己的尾巴。
大门是开着的,少妇大约是离家久了,不自禁的抬头看看自家门首,等看到门上的春联上写着的“国泰民安”四个字时,少妇的脸上顿时收敛了笑容,露出十分愁苦的神情来。
等进了敞开的大门,院子里的光景还好,方砖铺设的地面虽然残旧不堪,不过打扫的还算干净整洁,在堂房东首,传来一阵呀呀的读书声响,少妇微微一笑,知道是自己的丈夫正在教弟子们读书。
她的丈夫张德齐,就是济南土著,这个少妇姓李,老家却是德州的。
两家都是书香门弟,父辈都是中过举人,是同年相好,所以相隔虽远,还是结了亲家。李家娘子在张家相夫教子,日子还算轻省愉快,张家只有德齐一人,父母也逝世了,门户虽小,但一家三口,也是其乐融融,日子过的还算舒服。
张德齐中了秀才,年纪也轻,所以在济南城中有不少人家把孩子送到他这里来,请他当塾师教导,一年七八两到十来两银子的收入,温饱也是不成问题。
这一次李家娘子离家,是月前传来清军入关的消息,当即丈夫就是叫她带着儿子载文回德州老家去避难。
说来也怪,当时人都是往济南跑,德州虽然是大城,也未必比济南强过哪里,张德齐却是坚持如此安排,甚至是十分强硬。
他们夫妻从不吵架,为着此事,也是着实争执了一番。
但李家娘子在德州住了几天,那边反而是人心惶惶,因为德州兵马并不多,现在大军全是在济南城中,府城又是高广,德州的士绅是往济南跑,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节,人的情绪很容易受影响,她今天回来,不仅是自己返来了,还带了自己的老父老母,加上弟弟和弟媳,全家老小,却又是从德州一起返回了济南城中。
进门之后,先听到丈夫教书的声音,李家娘子的脸色又好看的多,她大约二十三四的年纪,在后世时,还是一个青春靓丽,刚入社会的姑娘,在这时,她的儿子已经五岁,并且常年操持家务,这使得她的手指变的粗糙,脸上也有了几条细细密密的皱纹。
不过总体来说,她是一个漂亮的妇人,虽是平民衣饰,但梳着当时流行的南直隶苏州府一带的发髻式样,脸上薄施脂粉,相貌端正,明眸皓齿,眉毛是修饰过的,又细又长。
可以看的出来,尽管不是富裕人家,但李家娘子也是有爱美之心,尽可能的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漂亮,妆容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