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相看到对方的表情之后,那个小吏立刻就转身离开了,等广场上人散的差不多了,三个捷使便也是牵着马匹,交代了自己住处后,也是自行离开。
一场大捷,引动全城沸腾,这一晚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置酒高歌,庆贺前方的大捷,皇城之中,却是上演了这么一幕,倒是令很多人意想不到。
只是自今日之后,浮山张守仁这个名字,终于是在大明朝野,不论是民间还是军中,或是朝堂之上,终于是打响了自己的名头,声名之响亮,已经不在曹变蛟和左良玉这样的统兵大将之下了。
毕竟,这是一场传奇式的大胜,而在大明,武将多半中规中矩,甚至是扰民害民有术,御敌无方,现在的大明,虽然不象南宋那样已经失半壁江山,但天下骚乱之处,甚至还在北宋末年之上,百姓苦兵灾久矣,中国有几次失去过半人口的大变乱,秦末,汉末,唐末,宋末,明末,其惨烈之处,令人扼腕痛惜,在身处当世的人来说,巴不得将星出世,如南宋初的中兴四将那样,特别是大明最重岳武穆,而放眼看去,海内诸将,要么贪财,要么怯懦畏战,要么就是庸将,寥寥几个敢战的,也不象是能继承岳飞衣钵来着……现在出了这么一个有传奇色彩的将领,民间口碑自是扶摇直上,没一个月,京师和北直各处,浮山营大破鞑子兵,张游击策骑战岳托的段子就已经流传开来了。
民间口碑不提,皇宫之中,亦是别有一番景像。
全城轰动之时,守宫门的太监绕过通政司和内阁,直接便是将奏折送到了司礼监之中。掌印太监是王德化,资格极老,威权很重,象曹化淳杜威等辈都要仰其鼻息,王承恩虽是信王府中带出来的,在王德化面前,也是只有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
接到捷报,几个秉笔太监都是喜出望外,但也不敢递进去……这种事,自是要等王德化来了再说。
“见过印公!”
“拜见宗主爷!”
不同身份,也是不同的称呼,王德化接到消息,也是不敢怠慢……司礼的权威,在崇祯年间比起天启年间是弱的多了,今上勤政,不比先帝喜欢把事情交给太监来做,而且先帝仁厚,有什么错处,只要肯拼死认错,多半是轻轻放下,不会往死里整治人,今上却是疑心病重,而且刻忌之余尚且寡恩,不是好伺候的主啊……
这些话,不必多说,搁心里就成,王德化接过报捷奏章,没看几行,两条眉毛都是一直不停的抖动起来了。
等他看完之后,已经是笑不可抑,整个人在屋中不停的走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宗主爷,”一个秉笔太监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有不对的地方?这要是出了漏子可是了不得啊。”
一听说和东虏打赢了,这已经够稀奇了,还斩首过千,而且九成以上是真鞑子,这个消息,顿时把所有的秉笔太监都雷的外焦里嫩……这消息,太奇幻了些吧?要是不辩明一下就上奏,万一是虚报的,这漏子可就是捅大去了。
这年头,虚报战功已经是常态,斩良民首级,甚至把女人和老人孩子的首级送上来的也不是稀奇的事,朝廷穷治文官,对武将已经不大敢去认真的管,所以一般有这种事,能包容也就包容了……这要是变本加厉的话,事情就坏了。
“不妨,应该是真的。”
王德化满脸喜色,抖了抖白封皮的奏折,笑道:“事情细过十分详细,除了这张守仁之外,尚且有布政使张秉文等官员旁证,估计布政司和都司各衙门的奏折随后也就到了,此大功确实为真,千真万确,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便是问道:“皇爷此时在何处?”
“尚在文华殿,适才杨阁老辞出之后,薛阁老便请见,已经有一会子了。”
“哦,那么现在就去文华殿好了。”
皇帝平时办事见人,特别是每天都要见内阁成员,文华殿和内阁相距很近,方便召见阁臣,所以除了在左顺门和平台等处之外,文华殿就是皇帝最常临御的地方了。
王德化坐上肩舆,一路急行快赶,到文华门时,正好遇到薛国观从里头出来。
两个大佬,顿时都是一笑。
一个司礼掌印,统驭的是数万太监和其掌握的一部份皇权,另外一个,则是外朝首领,是文官与皇帝争权的代表人物。阁权和司礼,其实是一对孪生兄弟,只是一个偏于内,一个偏于外而已。
两个大人物,都是按早年留下来的老规矩,彼此问安。
“老师傅好!”
“老先生好!”
内监称大学士为老师傅,而大学士称印公为老先生,这不知道是哪一年传下来的规矩了。
“呵呵,首辅大人辛苦了啊。”
按惯例叫了一声,到底别扭,王德化心情很好,对着薛国观笑道:“都这早晚了还在宫里,不过,也是皇爷看重啊。”
薛国观为人性子有点傲气,对太监不是很上心,而且也是善财难舍,不喜欢送礼给内廷,宁愿把钱搂在自己手中。
所以时长日久的,内廷里关系不算好。他在历史上是被赐死,并且吊在绳子上好几天崇祯才准解下来下葬,关键就是他大嘴巴,把内廷的一些太监得罪狠了,所以墙倒众人推,没少在这事上吃亏。
别的阁老,比如周延儒之流,就是和内廷关系搞的挺好,所以哪怕去职之后,也是有内廷关照,一直在崇祯心里维持着相当不错的形象。
不过这半年来,老薛是转了性子的感觉,对王德化等人打点的十分到位,王德化也是心中有丘壑的,原本就知道薛国观是能办事的人,只是不爽对方的态度,既然对方肯折节下交,银子也送的很大方上路,两边的关系,也是十分良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