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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0章 孔府(2)
    济南城中浮山营是做事十分果决,但在大官和士绅眼中那叫鲁莽灭裂,十分可恶。但好歹是没有和真正的高官冲撞过,也没有得罪过王府,大家都保持着一点克制,至于衍圣公府,也就是孔圣苗裔后人受封的大府,在山东兖州是一家独大的庞然巨物,也就是济宁一带的颜府还能稍加抗衡,毕竟颜回的后人也是圣人苗裔,只是比孔府差一等罢了。
    兖州的孔府在山东向来是横冲直撞,谁的面子也不买,就算是亲藩家和孔府有什么利益冲突,向来无往不胜的朱家对着孔家也得退让三分……在山东地界,孔府是不折不扣的天老大他家老二,皇家也只能排老三。
    这个家族在孔子身故后,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稳固,无非就是坐享食利而已,什么圣人之道,学术学问,那是断然没有的,孔府之中,无非就是僵化的礼教来压迫人心和人性,来维持第一世家的传承,舍此之外,就是赤裸裸的追求利益罢了。
    在大明中前期时,衍圣公府因为与民争利,滥杀无辜就被朝廷警告和敲打过,百年之下,王朝末世时对这些大世家的约束降低,于是不论是哪行哪业,只要有利可图,孔家是肯定要插一脚进来,田地更是在百万亩以上,整个曲阜的好地几乎都是孔家的,兖州一带,良田不知道被侵占了多少……田地是当时人的根本,每占到一块地,孔府所欠下的血债也就不知道又加上去多少。
    府中大门内东西厢房各分五间,其东房专司催征粮草,站堂审判,拘捕和监押佃户等事之处,其自设公堂,催科逼佃,驭下之严,在当时的大世家地主中是绝无仅有的。甚至打死打残,也是常有的事,而圣府之事,地方官不好冒大不讳上奏,皇帝也多为隐忍,不会太与圣人之后过不去,所以诺大孔府,五百间房舍之中,穷奢极欲,而搜罗侵占,夺民财为已用的行径,千年之下,亦是没有停止过。
    一见是孔府中人,这些差役选择退开避让,自然也是情有可原了。
    车马前行,自是没有发觉这一段小插曲,那些骑马的孔府家奴丝毫不顾忌行人,凡有撞过来的,长鞭就是不留情的抽打过去,在这些人的护卫下,自是行人远避,就算是稍有身份的小官和士绅,知道是孔府的人经过,也都是远远避开,不来惹这种没趣。
    整个济南,哪怕是当年鲁军驻于城中,骄兵悍将,遇到孔府中人时,也是以鲁军退让为主,毕竟丘磊虽然跋扈,但得罪圣人苗裔的事也是不敢做的……哪怕是改朝换代,孔家什么时候又失势过了?
    车队抵达东牌楼附近时,才慢慢停止,车上的人都缓缓下来,眼前是一个四五进大的宅邸,白墙黑瓦,沿墙树木高大幽深,极目望过去,大约有百来间房,隐然是世家模样,但瞧着这府邸规模,被称为三爷的来自孔府的中年人神色也只是淡淡的,自曲阜来的人,怎么会把眼前这点格局看在眼中?
    “是孔三老爷和王老爷,李老爷等诸位老爷,”孔府仆人中有人疾趋向前,手中是一捧帖子,对着守门人傲然道:“来拜钱大老爷,请通传吧!”
    守门的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捧着帖子就进了院内,没过一会,就听到吱呀声响,接着便是中门大开,带头的穿着宁绸长袍,远远便是拱手一揖,笑道:“三哥,弟等候大驾多时了。”
    “省城气象,实在是叫人心生厌恶。”
    对着眼前的人,“三哥”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相对一揖后,他才又道:“长此以往,绝非长久之计,今冒昧来访,亦是大家共同商量,早点拿出实际的办法出来。”
    “办法宜早定,但事情现在是做不得。”
    “这个,吾等亦知。观张守仁行事果决,手辣心黑,非易与之辈啊。”
    “是的,是的!”
    两人一路寒暄,虽然态度矜持,但议论的却是眼前济南城中的实际管理者和占领者,而脸部表情,却是矜持中带着恬淡,甚至是木然,似乎讨论的不是一个危险的军阀,而是村头的醉鬼阿三,或是半夜在厢房中逮着几个不开眼的小偷一般。
    在这两人身边身后,则是内外都站了一群的人,全部是衣着华贵,身上每一小饰物可能就价值百金,脸上也是都一脸横肉,骄矜异常的样子,跟在姓钱和姓孔的身后,一个个也都满是骄横之色,似乎天下大事,俱在把玩之中。
    ……
    ……
    “张兄,张兄!”
    事情解决,大队收回,各队武官也是继续回营展开训练,张守仁心事重重,骑在马上信马由缰的放着马缓步而行,济南风物颇为不坏,也是当时有数的大城,自打入城至今,他还没有好好的瞧过一次呢。
    城中一些景致,包括现在的德王宫在内,在后来就是山东巡抚衙门,大半建筑是保存下来了,还大明湖,趵突泉,于北地名城之中,添了几分秀气妩媚。
    就算现在是冬季,沿湖而行,看水光潋滟,风景也颇不恶。
    但这是原本的打算,现在却是没有这种心思了。
    等耳畔传来呼唤声时,他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放眼看去,见是一个风度翩翩,穿着锦袍的青年,当下便是笑道:“是朱兄。”
    能与张守仁兄弟相称,平等相交的,济南城中也就是朱恩赏了。
    两人翻身下马,朱恩赏脸上神色郁郁,不过还是强提精神,对着张守仁道:“相逢不如巧遇,自西门大捷以来,料想恭贺将军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下恭贺来迟,尚乞张兄勿怪啊。”
    “你我是君子交,何必行此俗套呢。”
    张守仁倒蛮喜欢这个宗室的,身上没有恶俗气,也不骄矜,温文儒雅又没有文人的酸气,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当下便拉着朱恩赏,笑道:“辰光正好,同我去小饮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