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之后,皇城并整个京城,到处都是欢呼声和燃放鞭炮的声响。
自万历四十三年到如今已经二十余年过去,从杨镐葬送二十万王师之后,历经沈阳辽阳广宁无数次惨败,数十万大明官兵葬身辽东战场,光是总兵官和副将以上的将领便是数十员折损在辽东,一次又一次的惨败之后,崇祯年间东虏又是三次入境,每一次给大明带来的创痛都是深入骨髓,等伤痛好不容易在表面上回复之后,又是再一次的入侵,带来更大的伤痛。
整个北中国,包括山西河北山东诸省在内,从边关到内地州县,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亦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流离失所,被虏骑强掠至辽东,至死不得还乡。
京城之中,前来避难的士绅和普通百姓也很不少,其中自有不少家人在历次东虏入侵中死难的,当祝捷队伍从皇城中开出来时,几乎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围拢了过来。
“张少保公侯万代!”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在道边深深叩下头去,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是满面泪珠。
“父亲,母亲,张少保替您二老报了仇了,儿看到了,那么多东虏的首级,里头可能就有残害您二老的畜生在内,儿子无能,只能代您二老替少保大人多叩几个头了。”
一个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也是在道边拼命叩头,砰砰的响声,哪怕是在这样喧闹的时候都是听的真切分明。
额头之上,鲜血淋漓,而那种频频顿首之后,眼神中的悲切与释然交织的色彩,令得看到的人,都是印象十分深刻。
至于那些扑在地上嚎哭的男女老幼,更令得原本是兴高采烈的登莱镇将士们,一个个都陷入沉默之中。
“望少保大人和麾下虎狼之士,能再多杀一些鞑子啊。”
有人将鸡蛋往过路的将士怀中塞去,嘴里也只是盼望这支虎狼之师再多杀一些鞑虏。
“这是替我全家老小送给列位的……”有人面色惨然,将一串串铜钱和散碎银子往将士们手中塞去:“崇祯二年虏骑入境,我全家被害,只有一个弟弟被掠去辽东,也不知道是否尚在人世,我苟活世间,只盼能看到东虏有被族灭的一天,这些许微物,真是不足挂齿,便是要我全部身家也是该当的……”
说是些许微物,怕也是这个男子的全部身家,但他往将士们怀中塞去的时候,脸上却是一点犹豫之色也没有。
“为了俺家大伯……”
“为了俺爷……”
“俺娘……”
更多的人涌上来,离的远的凑不上前来,便是将那些吃食或是铜钱碎银扔了过来,叮叮当当的落在将士们的脚边,甚至是砸到了头上和脸上。
“都收下来吧,”北上之时,张守仁就是亲眼看到了北方百姓遭遇战争灾害之惨,到了此时,才又更深一层的领悟到了这一点。骑在马上,他慨然道:“但愿有一天咱们登莱兵马,能够扫平辽东,将东虏赶出边墙之外,而这几十年的血债,亦非要叫他们偿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