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也真的有不少百姓闻讯赶回来,看到那些作恶的兵被按住要杀,顿时都是唾骂起来,有一些骂的性起的,在不远处捡起瓦砾石块,用力砸过来。
眼看事情要坏,监斩官连忙下令,四十多柄马刀一起挥起,下落,多半的人砍对地方,也有一小半是砍歪了,脖子斩了一半留下一半,痛的被斩的人在地上乱滚。
庄兵们看的都是面色发白,队伍中的一些老兵,现在当然是军官,却是看的发笑。见众人呆征住了,老兵们走上前去,一刀一个,将那些受罪的乱兵的痛苦给结束了。
斩人毕了,百姓跪下向这些不知来历的骑兵致谢,马勇又叫人将搜到的一万银子拿出两千来,给这些遭遇了不幸的百姓重建家园。
他们的房子也就几两一间的成本,两千银子足够把这镇子重建一次,收到银子的百姓先是不敢置信的模样,接着便是打心底里笑出来。
看有些人的样子,是恨不得把自己家拿出来再烧一次,没领到银子的感觉确实太坏了。
“斩首是八百七十五级,俘虏都在这,快一千六,剩下的就是全跑光了,这些兵,大约也再没用了。”
“俘获战马一千七百九十三匹,马一般,都是北虏的马,个不高肩也不高,不过耐力肯定好的不得了……叫这些王八蛋糟蹋成这样也还能骑能跑。”
都是骑兵,看到这些敌营的骑兵喂养的战马,每个东昌营的骑兵都气的牙齿痒痒,恨不得把那些俘虏全拖出来给斩了。
这样敌意的目光吓的俘虏们缩成一团,一声不敢吭。
四千多人,叫人家一千不到的两翼夹击,虽然是偷袭,但仗打成这样,没有防御,没有巡逻警备,如此大意和没有战备,抵抗也没有章法,就算被人杀光了也是活该吧……
“还有小两万的银子,然后各色刀枪两千多把,盾牌三百多,铠甲才二十余领,还全部是皮甲和泡钉棉甲,连铁叶都没镶嵌。”
“真的是凄惨啊。”
内地军镇的装备叫马勇颇为唏嘘,原本山东镇的兵马他也见过,和叫花子聚堆乞讨的感觉差不多,这曹州兵向来镇在兖州,保护济宁的鲁王殿下和兖州商路,向来说是富裕和精壮强悍,没想到就是这副德性。
就算是浮山以倪宠名义放在青州府城的一个队都能把眼前这四千多曹州兵给狠削一顿吧?那四百人是看衡王府的,浮山冒起的时候,扫了衡王府设在登莱和青州的十几个卡子,这些卡子是王府设的,王府除了田赋之外,也卖私盐,也搞商行,当然最来钱的卡子又不费事,还不要什么本钱,肯定是能设多少就设多少。不过张守仁也不是善茬,兴起之初除了打私盐贩子,杀的王府卡子上的人也不少,后来得势之后,干脆直接拆光了这些卡子,象衡王这样的亲藩虽然说是只在皇帝之下百官之上,但如何惹得起张守仁这样的强势军阀,这口气忍下不说,张守仁这两年在青州发展,除了限制文官外,还顺带派了一队正经的战兵将王府也看住了,现在王府中人等闲都不能出门,此事倒是真的善政,哪怕连文官私下都赞赏……明朝亲王郡王在末世时真的是无人不恨,实在太悲惨了……
“队官,镇子东北角还有几十人守在屋子里,用凳子柜子什么的把院门堵死了,俺们好不容易翻进去,把人给逮住了……这么顽固,是不是全杀了?”
“日娘,你是队官还是我?”马勇一听说还有这样的兵,顿时便起了惜才之念,瞪眼看了那个跑来军官一眼,策马便往镇东北去。
负隅顽抗的是黄斐,昨天乱起之后,他的部下也很快被冲散了,黄斐几次带着亲兵冲杀,但他发觉只要一聚团,立刻就招来大量骑兵冲击。他为人虽然有点不切实际,反应却十分灵敏,当下不再固执的聚拢部下和想着上马,而是带着亲兵和一些幸运儿躲进院里,借着几柄弓箭反击,天亮之后,浮山这边召集优势人手,用弓箭压制,爬墙进去,杀了几个冲上来的,剩下的几十个就哗啦啦全跪下请降了。
黄游击被捆的如粽子一般,看到马勇来时,仍然是站立不跪,只横眉道:“本将乃朝廷武官,都指挥佥事,游击将军,岂能对贼下跪!”
“倒有几分骨气,就是有点冥顽不灵,太固执了也不是好事啊。”
马勇笑着调侃两句,见黄斐始终不服的样子,也是有点不耐烦,问道:“你有什么不服的?我们一千不到打你们四千,打成这鸟样,你有资格不服么?”
“暗夜偷袭,算什么本事?”
“兵法就是诡道,你小子大约不是将门世家出身,是半调子吧?”
一句话被揭穿老底,黄斐也恼羞成怒,他此时也隐隐知道对方不是响马那么简单,但还是用不屑的语气道:“半夜偷偷杀来,如贼一般,这样就算败给你们,也不能叫人心服口服。再者,你们也没有具甲,在阵上来回冲一冲,挥刀杀人,若是易地而处,我也一样能带着部下做到,无非就是不停的运动,无论在何处都以多击寡罢了。”
以流水形态,以少量兵力做到以众击寡,确实也是昨夜的打法,马勇笑了一笑,赞道:“看不出你这小子还有几分本事……这样罢,我也不同你多说,往西北三十里不到,那是你们张国柱参将的驻军之所,听说他也是你们曹州的悍将,步骑三千余人,我带你小子赶过去,今日午时之前,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骑兵和骑兵战法!”
“去便去!”
黄斐丝毫没有逃脱一条性命的觉悟和兴奋感,直着脖子便是答应下来。
“若不是看你也是一脸络腮胡子象条汉子,老子真想砍了你啊……”
被答应下来,马勇也是哭笑不得,不过也只能带着这个不识好歹的青年军官,往着东昌府城附近的另外一个战场赶过去。
……
……
在小镇战事打响并打胜的这一天早晨,崔余带着自己的七千步卒,终于赶到了临清城下。
临清原本是城坚而高,城墙厚实,垛口多,窝铺多,城外亦有河流当护城河,这座城池原本就是漕运中心,引水太方便了。
这样的城池,战略地位是那么的重要,所有的京官哪怕是从读书到当官一直在京城没有出过城门一步的都十分清楚,山东是京师的咽喉,而临清就是咽喉中的咽喉,在清兵犯境打下临清的时候,南北漕运断绝在半年以上,如果不是靠着通州存粮,整个京师一百多万人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就这样,当年也影响了对北边军镇的粮食调拨,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到了今天,临清的繁华有所恢复,一个中心城市遭遇屠城和焚毁的厄运之后仍然无改于它的重要地位,临清仓仍然是重要仓储,临清仍然是一个北方转运中心,对河南,北直隶的几个府,它仍然有强烈的商业辐射作用。
两年功夫下来,在苦心经营之后,商业大约是恢复了五成,人口却差的远……临清在人口最多时接近百万,这在一个普通的州城来说是奇迹……大明过百万和近百万的城市无不是历史名城和大城,象北京,开封、南京、扬州、苏州等,或是商业中心或是政治和文化中心,只有临清州是纯粹的漕运中心,而且不是国都亦不是府城,只是一个州城。
对张守仁来说,正因为临清的重要性,才一定要来打它。城中的几百家商行储存的财富对东虏这样的强盗有吸引力,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倒是他自己有不少货物经过济南的商行到临清来转运,还可能会影响到他自己的收益。
只有临清仓还值得一提,吸引力也不是那么重要。
要紧的就是造出漕运断绝的声势便可以了!
崔余无疑能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做为曲瑞一手带出来的人才,稳重多智是他的强项,此次前来临清,正兵是七千人,但沿途裹挟了两万多的百姓,旗帜又有意多出十倍以上,所以在崔参将领着麾下兵马围住临清城的时候,临清参将周洪谟的眼前就是一片旗帜如海,兵马一眼看不到边的宏大景像。
当时周参将就吓的差点摔倒在城头,等回过神来,再看看城防时,顿时就又是一阵绝望之感。
官府和参将衙门都是下了牌票文告,晓谕百姓有钱出钱,有人出人。钱是凑了不少,临清商家多,有钱人多,凑几千银子是小事,但银子到手之后,周参将和州官便是四六分帐,先将银子分了,然后再少拨一部份,用来支付民壮的饷银和饭食。这样一来银子肯定不够,只能勉强维持,在人家大军犯境的时候,城头上只有两千多的漕运运军和参将援兵营的一千多兵丁,再加上州城团练民壮,一共也就五千余人,在宽广的城头之上,这么一点人犹如一小把胡椒面撒在大锅里,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用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