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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在前_369
    纪征不太敢看夏冰洋的眼神,他很怕看到夏冰洋失望的表情,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他拿着汤匙缓缓搅动碗里的白粥,顿了片刻才道:“我......下午还有事。”
    夏冰洋不再问了,他也没法再问了,纪征当然还有事要忙,纪征自己的事,纪征要帮他忙的事,或许等待纪征去解决的事项丝毫不比他少,甚至比他还要多。
    夏冰洋‘哦’了一声,理性让他就此沉默,但是感性让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但是我才刚见到你。还不到一天。”
    这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错,但是纪征却无由觉得愧疚,勉强笑道:“下次,下次我陪你多待几天。”
    下次是什么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夏冰洋陡然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些伤感,他讨厌这样,他不想把和纪征有限的时间用来伤春悲秋,他想打起精神,但是他已经有了后顾之忧,做不到及时行乐。他也不想做回在外人面前假意奉迎,虚与委蛇的夏冰洋。他现在不高兴,很不高兴。
    所以他起身离开了餐厅,独自站在落地窗边,随便找个地方看着,只给纪征留了一道背影。
    纪征看着他,慢慢走过去,站在窗边面朝着他的侧脸,道:“冰洋,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夏冰洋把头低下,又把脸扭开,躲避他的视线,道:“没有,这不是你的错。”他不是在使脾气,但却很孩子气,又说:我知道我不应该生气,但是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从他的这几句话里,纪征听出了自己的自私,打他答应夏冰洋和夏冰洋在一起时,他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自私的事,只是当时夏冰洋没有意识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吗?
    所以,纪征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夏冰洋看看他,眼神稚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不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和我一样。”
    纪征想说‘我不生气’,但是看着夏冰洋好像压抑着什么东西的脸,和他隐约发红的眼圈,他忽然懂了夏冰洋不是在生气,夏冰洋是在害怕。
    他一次次的消失、出现、重逢、分别,这样的变幻无常让夏冰洋害怕了。因为夏冰洋是被动的一方,什么都做不了,夏冰洋只能等待,就算他再也回不来,夏冰洋也只能接受。
    夏冰洋愤怒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冲着谁:“我很生气,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纪征说不出话了,徒然地看着他,心里惘惘的,比刚才更愧疚。
    过了一会儿,夏冰洋好像自己调整好了情绪,闭着眼睛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但朝纪征转过身时,神色依旧执拗又委屈。
    他朝纪征伸出双手,说:“抱抱。”
    纪征现在完全是被动的,他刚才看着夏冰洋,好像被夏冰洋推远了,现在又被夏冰洋拉近了,不过短短几分钟,他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抱住了夏冰洋。
    纪征在心里说;这个人,他死都不放,为他死了都行。
    夏冰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靠在纪征肩上时还在发怔,发了一会儿怔觉得自己应该专心点,所以闭上了眼睛。
    纪征现在像是在君主责问下蒙混过关的臣子,唯恐主宰他命运的人清醒过来判他斩立决,所以他不敢高声语,谨慎又小心翼翼道:“冰洋,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找到原因。”
    他不敢把话挑明了说,但也不敢不说,所以只好含混地说,他相信夏冰洋听的懂。
    夏冰洋的确听懂了,也没有和他挑明,也只含混地说:“好。”
    他要出门了,纪征站在玄关送他,递给他车钥匙和外套,笑道:“路上小心,晚上记得吃饭。”
    夏冰洋点点头,穿好外套往外走,刚出了门,手腕就被纪征拽住。他停下步子,回头看着纪征。
    纪征笑着,但眼神里有些不安,请求似的看着他说:“别生我的气好吗?”
    夏冰洋也想对他笑一笑,但是挤出来的笑容却有些苦涩:“哥,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我不会这么不懂事。”
    “......你不高兴,我看出来了。”
    夏冰洋眼一霎,不再看他:“对。”他又看了纪征一眼,道:“但是这无所谓。”
    他乘电梯下楼,逃难般开车冲出小区,然后猛然惊醒似的把车停在距离小区大门几十米的路边,茫然地看着挡风玻璃发愣。
    他刚才在干什么?他虽然口口声声对纪征说我没有生你的气,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然把所有的情绪丢给纪征承受。如果他现在不好受,那纪征则是加倍加倍再加倍的不好受,因为纪征比他细腻比他温柔,纪征是他们两人当中永远包容的那一方。
    他想干什么?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纪征他心里有多难过吗?用这样的方式让纪征内疚、自省、逼纪征尽快在他和过去之间做出选择,找到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夏冰洋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自己,他想调头,想回家,想向纪征道歉。他想告诉纪征;他没有关系,他很爱他,所以他愿意等。他害怕纪征已经走了,带着对他的失望走了。
    夏冰洋正要下车,手机忽然响了,是一条短信,纪征发来的。
    他忐忑地打开那条短信,以为是纪征找他争辩,但是纪征只发来了寥寥两行字——我喜欢看话剧,也喜欢看电影,下次好吗?下次看完话剧和电影,我们去棋江大桥散步,散一整晚。
    他看完短信,怔怔地抬起头,然后,他透过车头的后视镜看到纪征从小区大门里走出来了,纪征换回了昨天穿的那套西装,沿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在晴空绿树中渐渐走远。
    他看着纪征在后视镜中不断缩小的背影,很突然地哭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像个神经病似的疯狂的流眼泪。
    他从来没有这么哭过,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