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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节
    房门突然被打开,朝简阔步走进来,手里抱着丑不拉几的花盆。
    “怎么……”陈仰的话声戛然而止。
    花苞竟然张开了一点点,露出一线浅黄。
    是黄花啊。
    小黄花。
    陈仰愣在了椅子上面:“这是不是说我要出发……”
    “要‘被报名’了。”朝简打断陈仰,“你被审核的那段时间我会陪着你,最后一关不行,最后一关只能你自己进去。”
    “所有任务者的最后一关都是单人任务。”朝简低声道。
    陈仰想问报名审核相关,但他看出朝简的情绪不对,他就没有问,只是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朝简把花盆放到桌上,他蹲下来握住陈仰的手,冰凉发白的脸蹭上去:“不着急,还有点时间。”
    陈仰看一眼花苞:“花全部绽开的时候,就是我的阈值突破临界点进最后一关的时候吗?那我要把它带着?”
    “不用,明天丁会春会来把它拿走。”朝简抓起陈仰的双手,让他抱着自己的脑袋。
    “你要对我有信心。”陈仰抚摸朝简的耳朵跟栗色发丝,“你都准备那么久了,也对我一再考察过,没事的,我保证。”
    朝简没反应。
    陈仰拍拍他绷紧的后背:“要跟哥哥拉钩吗?”
    朝简一愣,过了好半晌,他慢慢勾住了陈仰的小手指。
    第161章 现实八
    丁会春是在第二天下午快四点的时候过来的。
    当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陈仰站在阳台的柜子前整理里面的杂物,小区里突然传来机车的轰鸣声。
    宛如一头凶猛的老虎闯入这片老城区,咆哮着展示它的威严和雄风。
    陈仰把手里的旧鼠标垫塞回柜子里, 他几个大步冲向护栏边沿, 视线往下探去。
    一辆黑色机车逆风而来, 车型的线条流畅而冷酷,所过之处泥雪飞扬。
    机车停在楼下,女人摘下头盔,扬起干瘦的脖颈, 甩了甩一头枯黄长发,她翻身下来, 动作潇洒利落, 整个人像是自由旅人和囚徒的合体。
    陈仰不禁感叹,丁会春真是个奇女子。
    丁会春这趟来没带她的长烟斗,只在身前斜挎了个黑包, 用来装盆栽的,她踩着黑色皮靴上了楼,敲响陈仰家的大门。
    “朝简呢?”丁会春看了看穿一身家居服的陈仰。
    “在炖汤。”陈仰带上门给她拿棉拖。
    丁会春闻着从厨房飘过来的老鸡汤味道:“……他会?”
    “会啊。”陈仰说,“最早的时候他确实不行,后来就会了。”
    “他以前连米饭都煮不熟。”丁会春看着陈仰。
    陈仰也看着她, 眼神有几分迷茫。
    “不重要。”丁会春换上棉拖, 拿掉黑色斜挎包随意丢到鞋柜上面,她瞥瞥用一双琥珀色的小眼睛好奇地瞅着她的小白狗,“这就是03?”
    陈仰回了神:“对。”
    丁会春说:“我对狗毛过敏。”
    陈仰还没做出反应,就听她说:“不过这感觉不坏。”
    丁会春进了客厅,陈仰见她弯腰抱起小狗,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止是幸福跟快乐感才会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 难受跟不舒服同样也可以。
    .
    丁会春记得朝简笑着和队友们打招呼的情形,也见过他斩杀怪物的狠厉,坚持背起尸变的队友的不放弃,却没见过他系着围裙切姜丝的样子。
    还别说,挺像那么回事。丁会春在厨房门口欣赏,正当她准备拿出手机拍两张的时候,朝简侧身看她,手里的菜刀被他一甩,刀刃立在了砧板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丁会春灰白的唇抽了抽:“您继续。”
    客厅里,陈仰扎起腰果的袋子,他看到丁会春从厨房那边过来,瘦得像麻秆的长腿迈得很大,像是走慢点就会被抽。
    “怎么了?”陈仰问道。
    “你男朋友做饭的时候怪害羞的。”丁会春从果盘里抓了一把原味瓜子。
    “……”陈仰把垃圾篓放到她面前,坐在她旁边陪她嗑瓜子。
    聊了一会,陈仰知道丁会春以前的身份号是02117,他的一些队友也是她队友,譬如文青,郑之覃,乔小姐,香子慕。
    丁会春跟他们都是有过一两次合作的普通队友,不是交情很深的战友,做完任务出来以后没有交集。
    “每个任务里的成员重复的几率不大,”丁会春说,“我们之所以有这几个共同队友,是因为大家都二次重置了,有过比较多的队友。”她更改道,“除了文青,他是个例外。虽然他没重置过,但他的任务量比很多重置过的都要多。”
    陈仰点了点头,他跟丁会春有共同队友,然而他们却没合作过。他问道:“你有没有被重置?”
    “有。”丁会春云淡风轻,“我第一次停在第三十二个任务,第二次是在第九个任务里遭遇队友背叛,朝简救了我一命,之后我做了十来个任务通关。”
    “有烟吗?”丁会春紧接着问。
    陈仰去拿了烟盒跟打火机过来:“任务做多了是什么感受?”
    “没感受,吃饭喝水一样。”丁会春拨开烟盒,“朝简跟你说了我的身份吧,我手里有份名单。”
    陈仰的呼吸一顿。
    “通关者的名单。”丁会春捏住一支烟放在鼻子前面闻闻,“具体不能说,违规。”
    “其实‘阈值’这个词也不能提,我们能告诉你也是因为找到了规则里面的漏洞,想办法让那个词躲开了它的检测,其他的不能透露了,我不敢冒险,我还在找我的亲人,需要那个身份带来的特殊福利。”丁会春似是不太习惯抽陈仰的烟,她吸一口咳嗽两声,咳得脖子上的血管一鼓一鼓的,泛蓝的眼白多出一抹血色。
    陈仰递过去一杯水。
    丁会春摆摆手:“回归正题,朝简是目前的通关人员里面,唯一一个没重置的。”
    陈仰维持着把水杯放回茶几上面的动作,背脊有点僵,朝简是没死过,可他却被命运之手拽到死亡边缘,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拖行过无数次,最终落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一辈子都好不了。
    当然,都不容易。
    通关的,不通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故事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幸与不幸。
    “朝简说最后一关是单人任务,全是幻境。”陈仰剥着瓜子。
    丁会春道:“他是根据我和他小舅,以及他的情况来推测的,我们三人的最后一关都是单人行。”
    “也不能说是单人行,当你进一个幻境以后,你就是其中一员,而幻境里的人事物在那个背景下都是真的。”丁会春脱掉皮衣放一边,露出里面的单衣,她太瘦了,锁骨根根凸起。
    陈仰心不在焉地抠着瓜子皮,朝简最后一关的所有幻境都和他有关,任务是一次次目睹他死亡。那他呢?
    “大概会有哪些幻境……”陈仰自言自语。
    “因人而异。”丁会春说,“你的人生有什么,幻境里就会有什么。”
    “人生不都是假的吗?”陈仰问完倒吸一口气,不对,重置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这么说,最后一关是走马灯?!
    陈仰有些晃神,难怪之前他问朝简以前做任务是什么样子,朝简说如果他很想看,也许就能看得见。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仰把被他掰碎的瓜子米送进嘴里,朝简的世界只有他,所以每个幻境都围绕着他展开。
    对朝简来说,不论是希望还是绝望,都是他这个哥哥给的。
    “有个事我想问问你,我的记性有时候很清晰,有时候很模糊混乱,这个现象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做梦也是,我会梦到曾经的队友。”陈仰说。
    陈仰没跟朝简讨论,因为他看得出来,朝简的沉稳背后是痛苦跟焦虑不安,他得尽量少给朝简一些压力。
    “正常现象。”丁会春把烟灰弹进垃圾篓里,“阈值冲到了一个界限就会影响到记忆。”
    陈仰搓指尖,果然是这样:“那被报名审核这块……”
    “你就当是一个普通任务。”丁会春说。
    陈仰:“啊?”审核怎么跟任务挂钩?任务里有打分的评委?
    “等到了进去的那天,朝简会跟你说的。”丁会春清瘦的下巴朝着厨房的方向偏了偏。
    “行。”陈仰把半天都没剥多少的瓜子放回果盘里,他喜欢吃瓜子却不喜欢剥的习惯是被朝简养出来的,改不了了。
    “最后一关没禁忌,输赢都要看自己的信念。”丁会春没什么恶意地说,“当然,你也不一定就能通过审核。”
    “……”陈仰诧异道,“还能通不过?”
    “审核任务的标准和规则相关我不便说。”丁会春道,“你等朝简告诉你吧。”
    陈仰换了个问题:“那通不过审核会怎样?”
    “通不过审核就进不了最后一关,那会有两种结局,一,死在审核任务里,二,做完审核任务出来,继续做任务往前走,等阈值再次达线被报名。”
    陈仰“哦”了声:“我明白了。”
    丁会春挑了挑浅淡稀疏的眉毛,陈仰的内心比她上次见的时候还要强大。
    朝简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所以即便陈仰足够独当一面了,他依旧不放心。
    “花苞开过花了就会变回种子?”陈仰突兀道。
    “嗯。”丁会春说,“最初朝简找到我,问我借了阈值种子,我把它和你绑定在了一起,开花之时就会自动解绑,格式化。”
    陈仰点点头,丁会春要把阈值种子留给自己的亲人。
    “我有几个朋友有精神创伤……”陈仰看着丁会春,面露恳求之色。
    “你把他们的地址发给我,我会定期寄熏香给他们。” 丁会春没等陈仰说完就给了答复,她不与人打交道,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陈仰感激地笑道:“谢谢。”
    “也谢谢你借我阈值种子。”他又道。
    丁会春接受了陈仰的谢意,因为如果她不接受,这很有可能会成为陈仰的一个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