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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这时,门被轻轻的打开了,阿离端着茶走了进来,张副官和他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况,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留在这里和杨水生随意的闲聊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阿离送走他之后,转身回来照顾杨水生,打扫房间之类的,杨水生初醒时她面带笑颜,但是此刻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隐退了下去,转而有些忧虑哀伤,杨水生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
    阿离到不是一个心里藏得住事情的人,她在屋子里忙完了全部的事情之后,无事可做,治好坐在杨水生的床头,她给他削了一个苹果,杨水生没什么胃口,苹果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他问阿离怎么了,阿离犹豫了一下,带着自责的语气开口说:
    “怪阿离,那个东西对先生一定很重要,却被……”
    杨水生怔了一下,随后明白了,她说的是避尘珠。他笑了笑,对她说:“你说的不错,那个东西对我而言确实如生命一般重要,因此,我又怎么可能轻易的交给别人呢!”他的眼神略微有些柔和了:“你放心吧,不要为此自责。”
    阿离以为杨水生是在安慰她,她脸上倒不见得有多么高兴,但是却也收起了自己那张委屈的脸,发誓要补偿杨水生,于是又开始打扫屋子,结果将本来整理好的东西又弄乱了。他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罢了,她想这么做就由她吧!
    突然,杨水生想起了她被劫持的这件事,他忽然感觉有些奇怪,开口问道:“阿离,你整天待在赵府里,这里守卫森严,你怎么会被那人劫持走了呢?”
    阿离听到之后停下了手,对杨水生说:“并非是那个人将我劫持到那里去的,而是我自己主动去的那里。”
    “为何?”杨水生感觉奇怪。
    “先前我去后厨打水的时候,听到里边做饭的伙夫说,霞衣扰了夫人的葬礼,要受到惩罚,又听说先前曾有人被三光庵的尼姑活活烧死,这太残忍了,我心里不忍让霞衣死去,所以就跑到了三光庵,但是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反而被那个人给劫持了。”
    她有些愧疚的低下头:“……还连累了先生。”
    杨水生没有说话,他怎么会介意这些小事呢,他只是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于是问阿离:“那个伙夫跟你真么说?我问你,你会来是否见到了那个伙夫?”
    阿离摇摇头,说:“我刚刚去打水的时候,听人说他最近家里有事,回到乡下老家探亲去了,要好长时间才能回来。”
    “探亲?”杨水生皱紧了眉头。
    伙夫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家探亲,探亲之前偏偏和阿离提起三光庵的残忍传说,然后阿离平白无故到三光庵去救霞衣,偏偏三光庵赶上佛事而全部人都出门了,然后阿离在三光庵被人劫持,那个年轻人又利用阿离来胁迫杨水生交出避尘珠……
    怎么想,都感觉这是一场阴谋。
    第115章 情故
    杨水生在赵府休息的这几天,赵府平静的没有任何风波,僵尸之谈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不知是赵司令先前准备的葬礼有了效果,让夫人游荡在外的灵魂终于安息了,还是府中那严密的布置终于起了作用。
    司令有时会抽空来看一下他,问候一下他的身体情况,杨水生本来就没什么大事,那尊还没有成型的佛像没有砸断他的骨头,他的身体只是有一些擦伤而已。
    司令告诉他,在他生病这几天,梁景玉来为他女儿看病,不过他和杨水生一样,对赵家小姐的病症只能稳定却无法治愈。杨水生想起自己上次在莲花池对梁思成的请求,看来梁思成回去确实和梁景玉说了,而且梁景玉还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杨水生向赵司令表达了一下歉意,他原本是来为赵家小姐看病的,可是来到赵府之后突生各种意外,小姐的病非但没有治好,他反而还受伤了。
    司令示意他不要太纠结这件事,但还是免不了要提起这件事,提起这件事就免不了要提起避尘珠的事情,司令诧异的询问杨水生:“古书上说,避尘珠是上古三大奇珠之一,神奇非凡,不过早就遗失了,难道这个世界果真还有避尘珠存在?”
    “哪有什么避尘珠,无非只是一种会发光的夜明珠罢了,而且,就这颗珠子还是个假货,张副官当时也在现场,他已经看到了,不过也亏了那颗珠子才救了我们一命。”
    杨水生和赵司令打着马虎眼,司令随口问问,也没太在意这件事,之后又和杨水生聊了一些话题,但也不过是关照杨水生好好休养之类的,杨水生说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司令听到了之后甚是开心,还想和杨水生多聊两句,奈何公务缠身就离开了。
    杨水生把这床沿站了起来,阿离想过来扶他,手刚刚碰到杨水生,杨水生就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如触电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杨水生笑着对她说:
    “看见了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阿离惊讶的瞧了他一眼,说:“恢复的真快。”
    “这两天张副官来看过我,赵司令也来探望我,唯独我的好友梁思成没有过来,估计是要被人传闲话喽。可是谁知道呢,他才是真正为朋友考虑的人。”
    “这话怎么说?”
    阿离疑惑的询问他,杨水生淡淡的笑了笑,抽出了柜子的抽屉,从里边取出了一个黑陶药瓶,然后交给阿离,“这个东西放在我的药箱里,梁家的独门秘方,思成从他父亲的房间里偷出来的,你可别弄丢了。”他说着忍不住叹息了一下:
    “我这也算是欠了梁老先生的人情了。”
    他穿上长衫,整理了一下着装,窗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哪里像是一个病人呢!阿离见状问他:“先生这是要出去吗?是去小姐那里?”
    他点点头:“已经有两天没有看过小姐了,虽然你一直是对我报喜不报忧,但我心里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呢,而且上次给她的药也快要用完了,尽快找出病症的根源,治好她身上的病,这才是我来到这里的根本目的呀!”
    阿离听到之后点点头,像个小药童一样提着药箱跟在杨水生的后边。他们来到赵家小姐的院子的时候,刚巧梁思成从院子里边出来,杨水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来到这里,但是他却没有去客房那边看自己。
    梁思成略有些尴尬,轻声对他说:“水生,我这次是随着我父亲一同来的,一方面是为了看一下雨柔身上的病症,另一方面是商量一下我与雨柔的婚事,所以不太方便去看你。”
    杨水生点点头,这点他倒是理解,可是谈起他和赵家小姐的婚事,他却忍不住说:“会不会有些着急了?毕竟小姐身上的病症还没有痊愈……”
    “已经延缓了好长时间了,本来我与雨柔早该成婚了,但是她……她一拖再拖,纵然有我帮助她,但是到了今天,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了。”
    梁思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恐怕也是知道的,赵家小姐的心中还是思念着张开,所以与他的婚事才不断推脱,但是他心性敦厚,想必是不愿强迫赵家小姐的。
    杨水生拍了一下梁思成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尽管如此,我却也要尊重她的选择,因为此事关乎梁家的荣誉。”梁思成开口说道:“单单从利益上来讲,雨柔算的了什么?无非也这是一种工具而已,她的存在,只是一种利益上的交换而已,正如她母亲当年被迫嫁给赵叔叔一样。”
    “可是此时此刻,谁知道她能活多久,一纸婚约所为是何难道不是很明显了吗?我们的相同之处,我们对于自由的追寻都很执着,但终究都被情感束缚着。如果此刻她肯接受我,愿我带着她离开这里到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时,屋内突然走出一人,梁思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一同望去,那人穿着黑绸褂子,白面微胖,脸上还带着几根没有刮掉的白胡须,不是梁景玉还是何人?
    也不知他是否听到了梁思成与杨水生的对话,反正他的面孔实在有些难看,他瞪了梁思成一眼,随后他看着杨水生,淡淡的开口说道:“小先生来了?”
    杨水生对他轻俯了一下身子,算是一种恭敬,他客气的和他打了个招呼,但是梁景玉的态度有些傲慢,但也未曾失了礼节,这倒是说明了他有些修养,他对杨水生说:
    “先前听说小先生在三光庵受了些伤,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吧?”
    杨水生表示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和他闲聊了两句,便切入了正题,询问了一下赵家小姐的身体情况,梁景玉摇摇头,说自己治了一辈子的病,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病,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摇了摇头。
    杨水生还欲说些什么,梁景玉已经招呼着梁思成离开这庭院,杨水生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一边的梁景玉他早已忘记,但是梁思成倒是让他难以忘记,他恍然间似乎明白了赵家小姐身上的疾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不禁感叹自己对于情感上的无力。
    “先生,进来吧!”
    赵家小姐此刻穿着一身白色的洋服站在门口,她一早就站在了门口,她站在那里看了杨水生半天了,当她发现杨水生的了然之色,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他说些什么了。
    “小姐听到梁思成说的话了是吗?”
    他们坐在桌前,小姐斥退了身边的丫鬟,默默的看了他和阿离。
    她低下头,用一种愧疚的语气说:“我何止听到了,我还看到了,了解到了,他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是我对不起他,但是我别无选择,我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杨水生盯着她看了一眼,他摇摇头,此女的面孔是多么的迷人啊!然而却也是这张面孔,它分裂出了两张完全不同状态,以深情和绝情来应对那两个人。
    “你没病,是吗?”
    杨水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第116章 追云拨雾
    “我想至少在那个蓝面刺客出现之前,小姐只是用装病的方式推脱掉与梁思成的婚约吧!省城名医无数,为什么会治不好小姐身上的病呢?我想,再厉害的医生也只能治好有病的人,没有病的人,即使是扁鹊华佗在世,又怎么可能治得好呢!”
    其实这一点杨水生早早就看破了,只是直到今日,直到他听到梁思成说的那番话,他心里少许为梁思成感觉不平衡。梁思成聪明至极,赵家小姐的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只是他真心喜欢她,喜欢但不占有,他愿意为她做一切。
    “我知道他的心思,我与他从小就是朋友,比起先生,我更了解思成的性格,他是那种可靠的人,可惜我不爱他,我对不起他,却也只是不想重复我母亲当年的旧事。”
    杨水生没有说话,事已至此他还要说些什么呢,就算小姐先前的病是为了躲避婚礼,装出来的,但是此刻呢,他自问有些医术,赵家小姐可以欺骗他一时,却不可能一直欺骗他,她的身体确实有某些疾病,不知原因,疑似有人要致她于死地。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下,说:“罢了,还是以正是为主。先前梁先生为小姐诊过病了,必然也问了小姐一些问题,我现在还要重复问一遍,小姐要回答我。”
    赵家小姐有些忧郁的点点头,将手腕放在了他的面前,他用手指探了一下她的脉搏,果不其然,她身上的病症依旧没有起色,他皱了一下眉头,问她有没有感觉哪里尤其不舒服,小姐摇摇头,一切如旧,她只是感觉身体十分疲惫,但没有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
    杨水生觉得她这段日子,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了修养上,这绝不会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不至于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差,但是更好的效果也没有,她的身体依然是那样的虚弱。
    “先前有几次,我觉得身体极度乏力,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我觉得跟难受,但是过了一下就好了,我不愿麻烦先生,所以也没将这件事情告诉先生。”
    杨水生听到之后并未多说,只是嘱咐小姐好生调养,将自己最近两天新调配的药物交给了她,刚要转身离开的功夫,阿离用手肘碰了碰他,杨水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阿离的眼角向门口瞥了一下,门口隐约有一个人影,他若有所思的紧皱了一下眉头。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杨水生刻意的提高了自己的嗓门,小姐送别他们出门,开门的时候,杨水生警惕的四望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人影。他看了阿离一眼,两个人一同走出了小姐的庭院。
    “阿离,你说,如果有人要害小姐的话,最有可能得手的人会是谁?”
    回去的路上,两人刻意在种着荷花的水塘附近转了一下,杨水生突然开口询问,阿离听到之后立刻明白了杨水生的意思,她深思了一下,然后说:
    “自然是最近的一个人了。”
    杨水生点点头,果然阿离也这么想,之前他并没有太在意小姐身边的丫鬟,现在仔细想想,这个丫鬟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前几次小姐突发病症,情况都十分的突然,丫鬟总是服侍在她的身边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太过自然反倒是容易让人忽略。
    想到这里,杨水生对阿离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一下张副官。”
    阿离听话的转身向客房走去,杨水生则转身去找张副官,他每天都忙得很,也不知道今天在不在府中,正走着的时候,一个恍恍惚惚的身影一下子撞到了他,杨水生抬头看了一眼,与他迎面相撞的人竟然是王戊。
    他的眼睛上挂着厚重的眼袋,白色的眼球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显然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杨水生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说:“王大哥,你最近没有睡好觉吗?”
    王戊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下杨水生,说:“是你啊,先生。”他有些疲倦、有些惶恐,开口说道:“自从夫人的尸体出现在府中之后,我就没有睡过。”
    杨水生皱了一下眉头,以为他是因为恐惧而无法入睡,想必僵尸怪谈在赵府依然有所影响,他暗暗的叹息了一下这种鬼神思想,开口说:“不要想太多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僵尸鬼怪。”
    王戊也不知有没有将杨水生的话听进去,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愣在原地,杨水生忍不住叹息了一下,从他的身边走过,刚刚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王戊的呼唤声。
    “先生!”
    杨水生诧异的停下自己的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杨水生奇怪的问他有何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刚要开口,却又停止了将要说出的话。
    “没事,先生。”
    他强行挤出了一份笑容,杨水生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仍然伫立在原地沉默不语,杨水生只要转身继续去向前堂走去,心中始终盘旋着疑惑的阴影。
    张副官刚巧来找司令汇报公事,有一个罪犯跑到了他们这里,此嫌烦事关重大,天津公共租界的探长何琛希望赵司令能够帮忙下一个通缉令,司令听了之后直皱眉头,通缉令的发放程序有些复杂,而且涉及搜捕方面的问题,容易引起租界与华界之间的矛盾。
    他让张副官先退下,这件事他要先斟酌一下,刚巧杨水生偏偏这个时候找到了张副官,两个人到院子的一个亭子里做了一下,张副官问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杨水生想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就先问他:“先前的那个刺客,还有府中出现的那些尸体,有调查出什么线索吗?”
    张副官摇摇头,仔细想了一下,“真的是什么都没查到,不过这两天有别的案子要办,也没法一门心思调查这件事,但我总感觉这件事情是府里的人做的。”
    “要再查一下府里的人吗?”
    “之前查过了,大部分的人都能证明自己不在场,也有一小部分的人无法拿出不在场的证明,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有嫌疑,而那些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也不一定没有嫌疑。主要是府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很难从那个地方入手。”张副官说。
    杨水生挑了一下眉头:“我觉得,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线索。”
    “说。”
    “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叫小云的。”杨水生说:“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觉得那个丫鬟有点怪怪的,今天我给小姐诊病的时候,她就在门外偷听。”
    “她偷听你给小姐诊病?”张副官沉思了一下,说道:“那个丫鬟已经在小姐的身边有三年了,她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呢?而且,府中的布置那么森严,她是如何将尸体运进来的?她自己又是怎么样在府中进出的?”
    几个问题不光把杨水生问住了,把他自己也问住了,一直以来他所疑惑的就是凶手是从哪个地方进来的,又是怎么将尸体运到了府中。张副官之前在府中特意查看过,所有凶手可能会进来的地方都布置了士兵把手,这些士兵从北洋精心挑选出来的,想要在不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进出赵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此人可疑。”
    “我会仔细调查的。对了,小姐的病怎么样了?”
    “可惜,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小姐的病因。”